青涩的壳 (枏木)

太冷了。
“哎！向阳！”
向阳停好车，听见声音，抬起头。
“向阳，”带着黑框眼镜的小姑娘冲他挥了挥手：“你又来这么早啊。”
是穆颖。
向阳挂上笑：“怎么了？”
“就是下个月有个活动，咱班得出两个节目，”穆颖叹了口气：“咱班小姑娘商量着出了个节目，还剩一个，跟我熟的男生也没几个，我就想请你帮帮忙，你人缘好嘛。”
“嗯，我去试试吧，”向阳点点头：“尽量。”
“好，谢谢了啊。”穆颖拍了拍向阳的肩，等向阳锁好车，跟他并肩走向教室。
向阳进班的时候班里还没几个人。他留意了一下最后一排，看到了一个戴着耳机趴在桌子上的人。
果然。
“向阳！”
向阳收回视线，看向叫他的王博辰：“嗯？”
“借我作业！英语那个结构图还是什么玩意儿的……”王博辰龇了龇牙：“太变态了杨丽丽。”
“是挺变态的，”向阳笑着把书包放下，掏出作业递给王博辰：“不用客气。”
“阳子你是我救命稻草啊！”王博辰迅速拿过作业抄下去。
“你待会儿交的时候记得隔开，”向阳说着，目光又飘向后排：“不然……”
后排的人已经醒了，正低着头看手机，眉头皱着，心情看上去有些不好。
路疑。
向阳有一瞬间的出神。
他记得路疑几乎每天都很早来学校，晚上又很晚才回去。向阳来得很早，但几乎每天向阳来时路疑都趴在桌上睡觉。　
向阳不是个好奇心重的人，但他有点想知道路疑是个怎么样的人。
或许是因为路疑长得不错，或许是因为路疑身上的逐客意味太重，又或许是因为……路疑和他或多或少有些相似，但表现不同。
“不然啥啊？”王博辰的声音把向阳拉回神了。
“不然……杨丽丽该发现了。”向阳转过头，补上了句子。
“哎呀知道了，哥们办事儿你还不放心吗？”
“放心放心放心，”向阳笑着敷衍道：“你加油。”
“哎！你别睡啊！你．．．．．．”
向阳趴下去前瞄了一眼后排，路疑又趴下了。他心里暗暗地有些遗憾。
路疑眼睛挺好看的，今儿没看见。

“向阳，”后桌的王博辰拿笔戳了戳向阳的后背：“你带涂改带了吗？”
向阳略带差异稍微地转头：“你记笔记呢？！”
“没，哎你带没带啊？”
向阳把涂改带递给他：“你没记笔记你要什么涂改带啊？”
“就……有点儿东西得写。”
向阳点点头：“成吧，你慢慢写吧。”
估计是情书，这小子最近老暗戳戳地在上操时看隔壁班的郑梓影。无所谓，反正跟他也没关系。
向阳瞄了一眼后排，路疑又在睡，头发随着他呼吸的一起一伏而动着。向阳收敛了笑容，转过头去，拿起笔，继续把未抄完的板书给抄完。

“冷死了冷死了，”　王博辰缩着脖子进来：“我天向阳你这么早就来了吗？我以为我来够早的了。”
“十二月了天儿肯定冷啊，”向阳拔下耳机：“我今儿起早了，所以来得早。”
“哎，”王博辰坐下，戳戳向阳：“你开着窗不冷啊，我今儿都是被冻醒的。”
“还成，”向阳转过身来：“我今儿穿得厚。”
王博辰撇撇嘴：“你耳朵都红了。”
向阳一愣，有些不自然地摸了摸自己的耳朵：“是吗？”
“昂，”王博辰点点头：“哎，不过，隔壁那……”
向阳还摸着耳朵，视线却飘到了路疑身上。路疑又在睡觉，手指无意识地一点一点的。
又没看到。
他什么时候是清醒的啊。
向阳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转过身去把窗关上，跟王博辰说：“你喜欢就去追呗。”
“那哪行啊，”王博辰那边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我东西还没备好呢。”
“那……”
“向阳向阳，”穆颖拎着书包跑过来：“节目那事儿弄成了吗？”
向阳愣了下：“我跟鹏哥说了，他说弄个歌儿。”
“啥歌儿啊？”
“不知道，”向阳把掉到眼上的刘海拨弄到一边：“等鹏哥来我问问他吧。”
“也行，”穆颖点点头，把书包撂下：“你不上吗？”
“不，”向阳笑笑：“我唱不好。”
“可……”
“哎哎哎上课了上课了！”班主任老方拍了拍门，大嗓门吓了穆颖一跳，小姑娘差点没蹦起来。
“我的妈吓死我了，”穆颖赶紧坐下，扶了扶眼镜：“要不让老方上得了，这嗓门。”
“同意，”王博辰叼着个小面包含含糊糊地附和道：“绝对第一。”
“王博辰！”老方吼道：“又是你！你少贫点儿吧！”
“怎么又是我了……”王博辰扭扭身子趴下去。
“还贫！”老方瞪着眼睛走过来：“你生物作业写完了吗？”
王博辰愣了：“……没。”
“什么？！”
向阳跟穆颖对视了一下，都看到了对方脸上憋不住的笑意。
老方这嗓子果然好。
“上课上课，都坐好了，把书准备好，多大了还得老师提醒……”老方看语文老师来了，音量也小了点，他挥挥手，拎着教案走出门，出门前还不忘再唠叨一句：“好好听课！”
“老方是真的唠叨，”王博辰小声说：“跟我妈有点像。”
“同意，”穆颖点点头，转过头问王博辰：“哎老王，你还有那小面包吗？”
“有，咋了，穆兄想要？”王博辰从桌兜里拿出来小面包递给穆颖。
“麻烦王兄了。”穆颖低下头去拱了拱手，把王博辰手里的小面包拿走了。
“阳兄要吗？”王博辰扯扯向阳的帽子。
“阳兄今天吃多了，先上课消消食，小辰子退下吧。”向阳摆了摆手，拿起笔看向老师。
“好嘞。”
“上课！安静！”语文老师把书放到讲台上，拿起书里夹着的卷子：“打开月考卷子，继续昨天没讲完的题。”
语文老师在大家记笔记的当间儿走向后排，向阳在记笔记没注意，穆颖记得快，转头去看。
“哎向阳，”穆颖看了一会儿后面突然转回来：“你跟路疑熟吗？”
“路疑？”向阳还没记完：“不是很熟，怎么了？”
“没，”穆颖看他在忙就没继续打扰：“你先记着。”
“接着我们继续看下一题，赏析文章结尾处画线语句……老师往前走，穿过向阳和穆颖中间的过道。
“他怀抱着竹竿，坐在石桥上。但他不是沉稳地坐着，他不时地转身，用竹竿去抚弄柳树……”
“哎向阳。”穆颖看向阳记完了，伸手拍了拍他。
“嗯？”向阳转过头去，没把还绕在头发上的笔拿开。头发该剪了，太长了。
“你能不能帮我问问路疑参不参加演出啊，”穆颖不好意思地笑笑：“我觉得咱班节目好歹得有个长得特帅的镇场子。”
“你觉得路疑很帅吗？”向阳把笔放下，探头问。
“嗯……”穆颖点了点头：“本来说是你上，但你不上，所以……”
“成吧，”向阳笑起来：“我待会儿帮你问问去，但我跟他不熟，所以别抱太大希望。”
“没事儿，”穆颖摇摇头，抱起拳：“谢过向兄。”
“客气客气。”向阳翘起了嘴角。
“……路疑！”语文老师加重了语气，看向路疑无奈地问：“问你这个句子里用到了什么手法。”
向阳跟着穆颖的眼神往后看，正巧对上了路疑的目光。向阳还没来得及收住笑容，就愣在了与路疑的对视里。
路疑的眼睛很好看，是那种狭长的桃花眼，眼珠很黑。单看很秀气，但结合整张脸就少了些秀气多了些凶气。
可能是因为他老皱眉。
但还是好看。
确实好看，怪不得不食男色的穆颖都夸他。
路疑先从这场对视里退出，他转走了目光看向了老师。于是向阳也移走了目光，并迅速把笑收起来了。他觉得自己耳朵尖有点烫，又想起自己头发长，可以挡一挡，所以伸出手捋了捋头发。
心跳有点快。
要命。

作者有话要说：
提前祝新年快乐





第3章 第 3 章
路疑没有再睡，他一直在观察向阳。越观察向阳，他越发现向阳奇怪。比如他眼里的笑意会在别人碰触他的一瞬间消失，比如他没有一次主动去碰触他人，再比如他盯着窗外时老会不自觉的小幅度叹气。
路疑歪了歪头，学着向阳撑着脑袋半靠在桌上。
向阳又把窗开了一个小缝，撑在桌子上看着窗外，任由风把自己的头发吹乱。他搭在耳朵上的碎发随着刘海一起往后飘，让他的半张脸漏了出来。从路疑这个角度看不清向阳的眼睛，但能看到向阳的睫毛，应该是风太大，向阳老是眨眼睛。
睫毛真长。
路疑眯了眯眼，跟着向阳眨眼的频率又眨了两下。
云被大风吹走，阳光一下子倾泻下来。因为光，向阳的半张脸被清晰地映在玻璃的反光里，路遥能看得很清楚。
向阳的眼睛眯起来了，可能是因为风，可能是因为阳光。但他还是不错眼地盯着外头。
看啥呢，那么专注。
路遥也跟着向阳转头，看向窗外。风把窗外的树都吹得东倒西歪，学校为了美观放的几棵假树也被吹掉了几根树枝。
路遥看了一会儿，觉得有点无聊，于是转回头，看见向阳的目光顺着一只飞鸟走了很久。玻璃反光里的向阳嘴角下撇，一瞬间路遥从他的脸上看出了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