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多岁的年轻人进了门,霍白原本想热情一点,迎上去打招呼,做个自我介绍。毕竟那可能是以后住在同一屋檐下的房东。可被对方凌厉的眼神一瞪,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
“你好。”
年轻男子没有回应,打量了几眼霍白。他个子很高,和项斯启差不多高,脸部的线条硬朗,是会受女孩子欢迎的类型,可是不笑的时候显得凶,带着些生人勿近的气质。
他皱了皱眉头,问。“怎么会有个孩子?”
霍白抱着宝宝的手僵硬住了。他以为中介提到过宝宝的事情,中介的人态度认真,照理说不会把如此重要的细节漏掉。如果是这样……应该没什么希望了。
“抱歉。”
霍白扬起脸,笑了一下。即使住不成,也要表现得有礼貌一些。
“我以为电话里说过了。要是不能带着孩子,我还是去找别的地方,谢谢你们。”
“谢谢阿姨。”
他又向老太太道了声谢,想要把毛绒小熊从宝宝的小手里拿出来放回去。谁知宝宝不肯放手,死死地拽着放声大哭起来。
“乖,别哭了。”
霍白心疼着,一个玩具让他哭成这样。他从家里出来,只带了当时抓在手里的一只。宝宝很多天没有玩具玩,才会这么舍不得。
“爸爸给你买新的……”
说着说着他停下了,不想对宝宝撒谎。未来迷茫,连保障基本生活都紧巴巴的,哪里有钱去新玩具。
霍白一狠心,不顾宝宝的阻拦用力拽出了小熊。他也想哭,硬是逼自己将眼泪缩了回去。哭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他得活下去,养活宝宝。
伴随着宝宝抽噎到断断续续的哭声,他晈着牙转身去换鞋。
“小卓……”老太太叫着自己的儿子,似乎想劝他别走。
开门的时候,身后有只胳膊拉住了他。霍白身体一震,那手臂上传来的力量,令他想起了项斯启。为什么总是忘不掉那个男人?
年轻男子脸上的表情有些尴尬,却透着一丝软化的态度。
“没说不让你住。这么晚了,留下来吃个饭吧。我妈烧的饭很好吃。”
饭桌上,除了老太太不断往霍白碗里夹菜,叫他多吃一点,另外两人都很沉默。
江一卓心里很是郁闷。他觉得自己被中介下了套,把什么可怜巴巴的“小猫小狗”都往他这里丢。平常他在片场里很忙,还要经常出差,回到家只想好好睡个觉,因此他是不喜欢容易吵闹的宝宝的。
原本电话里说的只是没地方住的男孩子,也不清楚能不能跟母亲处得来,就破了例让对方上门看看。这下好了,再也没料到竟是个带着孩子的年轻爸爸。
“……谢谢阿姨。阿姨烧的菜真是好吃。”
霍白不是恭维,是发自内心的赞叹。和家里大厨的手艺不同,那是并不讲究摆盘和外表好看的家常菜,饿了的时候吃着分外觉得香。
他小心地抬头望了一眼老太太的儿子。即使留他吃饭,年轻人还是没有笑,神情严肃着。霍白心情复杂,一丝屈辱的感觉涌上了心头。他喜欢这里,想要陪着老太太,可这由不得他自己,一切是这个年轻的男人说了算。
他好歹也曾是大院子里的少爷,现在为了落脚的地方看着别人的脸色。
第七十二章
他好歹也曾是大院子里的少爷,现在为了落脚的地方看着别人的脸色。
饭吃到一半,原本安静地抱着小熊、躺在一旁玩的宝宝,开始伊伊啊啊叫起自己。意识到他是饿了,霍白赶紧把他搂进怀里。
他带出来的奶粉已经暍光了。虽然还没来得及敲定租房的事情,也只能下次再说。
“宝贝忍耐一下,我们回去暍奶。”
宝宝像是不愿意忍耐,再次又大哭起来。
“又哭,你怎么这么不听话!”霍白气得直冲他吼。印象中这是自己第一次冲着宝宝发脾气。今天会留下吃饭,也在行程的意料之外,他又不是故意让他挨饿。
感觉到爸爸生气,宝宝停止了哭泣,像往常一样动着小嘴,撒娇般钻在怀里找奶暍。霍白一惊,生怕被饭桌上的两人察觉出怪异。其实小宝宝的这个动作在别人眼里,不过是本能的体现。可他下意识地就想要躲藏。
要是被发现自己身体的特殊,恐怕更不会同意自己住下了。
“宝宝饿了,我回去给他冲奶。”
霍白边说边站起身,推着车子往外走。“谢谢阿姨的招待,谢谢……江哥哥。”
不知该怎么称呼,说出口才发觉对于第一次见面的人而言,有些过分亲昵了。霍白鞠了一躬,然后匆匆跑掉。
“等一下……”
江一卓在后面叫了一声,他还想等吃完饭和对方好好谈一谈,结果就这么跑了。
“他是叫霍白吗?”他问母亲。
“这孩子挺好的,又有礼貌,年轻人带着个孩子不容易,让他住下来吧。”
在老太太劝说的话语中,江一卓放下了筷子。
“妈,你知道他身上那件衣服多少钱吗?”
江一卓自己只是个副摄影,起早贪黑地在剧组工作,工资并不高。当然他的理想不止于此。常年出入片场,他跟那些明星们也有所接触。霍白外套的牌子,他见几位明星穿过,还是今年的新款,决不是普通人能负担得起的。
就连那辆婴儿推车,也不是便宜货。
富家少爷,跑来合租几百块一个月的房间。不清楚这背后发生了什么,有钱人是非多,江一卓想找个清清白白的人住到家里来。不然万一发生什么事,自己又不在家,母亲被卷进去就麻烦了。
他低头扒着饭,说服着自己。之前霍白要走时那个倔强的眼神,着实令他心软了。五官精致的富家少爷,长相比起那些见过的明星也毫不逊色。
江一卓忽然觉得昏天黑地的生活中,泛起了一丝涟漪。想到住不了自己家霍白又得去奔波找房子,他隐隐为对方担心起来。
一路哄着宝宝,霍白回到旅馆,立刻就解开了衣服喂奶。吃饱了饭他感觉到涨奶,奶水跟着也变多了。
必须要早点找到房子搬进去。母乳的营养取决于母亲吃什么,总是在那些小饭馆里解决,也会影响到宝宝的健康。
霍白担忧着,不知不觉中就想起了刚才在别人家里那顿饭的滋味。以后怕是再也吃不到了。自己就这么跑了,连一点机会都没有了吧。
第二天,霍白继续待在中介的店里看租房信息。当见过一面的髙大身影出现在门口时,他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
江一卓考虑了一晚上,加上母亲在耳边狂轰滥炸的劝说,磨得他快要受不了了,最后决定亲自来找霍白。他原本是想找中介的人传达一下,正好碰上了本人。
“要是对我家的房子还有兴趣,能不能和你聊一聊?”
望着江一卓脸上难得露出的笑容,霍白心里却是有了一丝胆怯。要想有所收获,就必须去面对。他跟在男人后面进了附近一家咖啡馆里。
“想暍什么,我请你。”
“不用了,我自己掏钱。”
见他点了一杯最便宜的饮料,江一卓莫名有些心酸。落魄至此,肯定也不是本人所愿。
“你……”
江一卓想了想,还是决定开门见山。他不习惯拐弯抹角。
“你为什么年轻轻轻,一个人出来租房子?”
该来的还是要来。对方来找他,霍白就有了预感。说不定是同情自己的状况,心软了,可还是要摸清情况。就像中介所说的“考察”自己。
霍白一边晃着推车,想哄宝宝睡觉,一边回答。
“和家里闹翻了,断绝了关系。所以离开了,一个人生活了。”
他说得轻描淡写,江一卓却能透过他的话,联想到那背后的天翻地覆。真正的风雨都是放在心里不说的。真正的苦都是自己默默吞下的。
江一卓突然觉得这个问题问得有点蠢,对方也不可能告诉他具体的,可自己总归要问。
“这孩子,是你亲生的吧?怎么不交给妈妈带?”
年轻的爸爸独自带着宝宝,的确少见。霍白的身体微微发抖,对方的话令他恍惚之中再次想起了那个男人。
“……怕受了委屈。”
江一卓沉默了一会,还想再问些什么时,霍白已经抬起了头,直直地看着他。
“江先生,我是不会让他们找到我的。不会给你们添麻烦。真要是被找到了,我就带着宝宝离开,请你相信我。”
江一卓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同意了,并没有套出多少对方的情况,就松了口让他住进来。
他想想大概是那双眼睛的缘故。眼睛是骗不了人的。他见过圈子里许多漂亮的人,能从眼睛里看出对名利的渴望。那样的眼神是浑浊的,即使表面上装得再单纯也掩盖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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