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度以为莫斯科就是俄罗斯。”这个女子巧笑眸兮,许是今日一片白色背景,显得她更加冰清玉洁,“都说北京这阵寒潮是来自西伯利亚,西伯利亚那边真有那么冷?我在莫斯科时候其实觉得还好。”
男人有时候最喜欢女人问出这种看似有学术性实则只要知道就可以回答的问题,张先生便关于西伯利亚的寒冷,从历史上流放犯人比如普希金这类的心理因素,再到天气预报上零下40度的客观因素,以及一些报道,再到后面就是两人在俄罗斯的生活之类的。
最后到下午,一行人在山下山庄吃饭,白先生发出了邀请,“年后我刚好回去办土地合同,几位若是感兴趣的话,可以来放松一下。”
雪季笑面答应,回去路上便diss这两个只只有滑雪比赛时候出场的家伙,“就知道谈生意什么的又得推到我身上。”
“看你和白铭聊得开心,就没打扰。”
一双大狐狸眼上下一翻,便是戴上眼罩,“你也不用总给我变相相亲,一举两得哪有那么轻松。”
“我倒是觉得你们还算投缘。”
“你和我就不投缘?”
“我们快认识有20年了,自然投缘。”楚源自然而然地问起了冯真之后什么安排,毕竟他明天早上就要回南京。
“小冯不回去?”
“陪母亲在这边走走。”
“老太太也来了?代我问个好。”
冯真应下,突然想到了一个人,便问了雪季是否认识。
“林雪妍?”雪季不着边际地瞥了眼楚源,后视镜中四目相对,那双清隽的眼睛并没有给出什么反对的意思,“林逍家妹子,也算是我表妹吧,你怎么认识的?”
“我们最近的项目有合作。”
“下次你再见那小妮子叫她来北京找我,本来还说一回国就来找我玩玩,没想这又开始工作了,对了,你看我们家雪妍怎么样,感兴趣的话我帮你牵个线?”
“她是个很好的工作伙伴,我就是有些奇怪你们名字相似,便问问。”
车先到楚源现在住的小区,放冯真下去,雪季与楚源这对老友便是找了地方一起喝茶吃饭。
“刚刚看到的那个是沈姨吧?”
“周琛请她过来帮忙照应一下。”
“你们也就欺负冯真现在什么都不记得,偏偏冯真傻乎乎的,总是对你的培养和帮助感到压力很大。”雪季在玻璃上哈了口气,画出一个四不像的爱心来,“周琳在你那治疗,听说情况也不太好?”
“周家这一辈,可能都不太幸运。”
“说的倒好像你多幸运。”雪季坐正身子,看着一路上的工人给大树挂着红灯笼,“说实话,挺意外现在你和高小风都在做扩大海蓝的事情。”
“最大的公司才有制定规则的权力。”
“我没什么意见,不过楚源,你有考虑过随着商业化的加剧,海蓝还是我们刚开始期待的那个海蓝么?”
“海蓝的价值观不会变。”楚源几乎是坚定,“雪季,我们这个国家的心理行业体系如何,你也是有所感受的,海蓝可能以后也被后起之秀迭代,但是海蓝的存在拉高了这个行业的标准和价值观,我觉得这件事是最有意义的、”
“如此一听,倒是我小家子气了。”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雪季没有争执,车过什刹海,两人便聊起了在这边读书的日子,这样的日子好友清闲实在难得,便早些位置停了车,一同走去雪季的酒吧1984。
冯真回到房子,便听得屋子里笑声阵阵,母亲的声音虽然弱了些,到底听出另一个男声爽朗,他推开门进来,便是看到一个穿着黑色带帽卫衣的青年侧对门,正给母亲按摩肩膀,一起看着电视,听到开门声,那人也是回头看过来。
怎么会是他在呢?
作者有话要说:
我越来越害怕老去
偏偏越睡越晚
第9章 有个少年
来人是姜宇,很长很长一段时间,冯真都快真的不记得自己是在什么时候认识这个人时候,他又出现在了自己的生活中,以夕日队友兼好友自居,自己的母亲对这个青年颇有好感,便很少阻止两人的友谊。
“你怎么来了?”冯真笑问,提着刚买的水果和烤鸭进门,换鞋,关门。
“论文写完了,回国找工作呀,正好知道阿姨在。”姜宇已经起身过来帮忙放水果,和一堆水果放在一起,便还很自觉地问要吃什么,去忙着洗水果什么的,“听阿姨说你今天去滑雪了,是在郊区那个?”
“离这大概1小时。”
“那家滑雪场不大,你在北京待几天,我带你去个更好玩的。”
“这几天吧。”冯真其实也不确定几天,明天陪母亲去参加葬礼,之后看一下母亲的心情状态再决定,不过这会儿看着母亲似乎心情还可以,所以他想稍微多排上两天,“你对北京熟悉么?”
姜宇便是一副有些受伤的模样,将切成小块的水果端出来,“算了,你也不记得当初来北京还是我带你浪的,总之这几天你们要去哪里玩,我带路就成,老北京新北京我都熟得很。”
冯真心里感激,留他一起吃饭。
姜宇也不客气,一边与老太太聊天,一边点餐要吃什么,冯真不好意思辛苦沈阿姨做饭,要自己去买菜什么的,被沈阿姨叫住,“冯医生,我就是做这事儿的,你要是连这点事儿都抢了做,那你说我还有什么意义在这里呢?”
“不好意思,阿姨,我是担心你辛苦,毕竟您是来照应楚源的。”
“你们对我而言都是需要被照顾的孩子,没什么差别。”沈阿姨推他进门,“多陪陪你妈,你们这些不添乱我已经很高兴了。”
沈姨说的添乱之人,其实就是某个在南京新街口的灿烂灯光下,穿着貌似怎么看都不冷的黑条不对称衬衫,抱着一个女子拥吻,并且唤着一大堆肉麻情话的小恒同志。
导演喊出cut的瞬间,他与女演员、工作人员礼貌地道辛苦了,便转身钻进了经纪人大阳准备好的发电毯子里,捂上暖手宝,任经纪人用带些酒精的湿巾擦了三遍嘴。
“今年算是收工了么?”
“今天是收工了,不过还有几场宴会和两次红毯,之后就没什么事情了。”
“看来我就是十八线呀。”小恒嘟囔着又往毯子里钻了钻,“今年南京怎么这么冷。”
“南京一到冬天都不大暖和。”大阳伸手摸摸这孩子的脑袋,没有发烧之类的情况,“明年开始要减少你的工作量,多安排点运动进来。”
“你不觉得我已经很闲了么?”裹着红格子被的青年露出两只亮亮的黑眼睛,“和我同辈出来的,18年大红的可不少,也就我,走个路都没不需要戴口罩,到现在都没什么能被记住的东西,这个剧说不准拍完了又是脑残,你说我要是死了,都没有一点值得怀念的。”
“有怀念你的人已经够了,”大阳已经习惯了小恒这样碎碎念,问他待会儿要不要吃点东西,今晚是要回家睡还是去易先生那里。
“去你家可以么?”
“我家很小,不够你进门。”
“那我先吃点东西再走吧,我记得有家中餐馆,不知道这个点还开没开,算了,还是不吃了,大阳你都这么胖。”
“你吃,我不吃。”
“一个人吃饭没意思。”小恒站起来,穿上羽绒服,去和导演监制一行人打招呼告别,再回来时候易正已经在,倒是导演和监制又回来和易正打了招呼,还很专业方式夸了夸小恒的戏演得不错。
“你看现在导演要求多低,人来了就觉得挺不错。”
“矮子里挑高个,比起你那对手女演员要么不记台词,要么不来,你这男二号确实算不错的。”
“我要是靠脸靠流量吃饭,估计也这样。”
听得这没出息的话,大阳便是毫不客气地戳了戳小恒的尾椎骨,“这话你可不要再说。”
“我要是真这样了,你会抛弃我么?”
“会。”大阳并不介意告诉自己的想法,“价值观不相同的人是不能在一起共事的,会很委屈。”
小恒便把这话背给了易正,并问他和自己在一起有没有委屈的感觉。
这种题目无疑是送命题,易正可不会觉得小恒是如何良心发现,知道这样不人不鬼不上不下给自己带来了多少麻烦,只是完全很清楚地意识到这小子可能最近又有了什么触动的事情,不过一切都要先把这个问题回答了。
“你有感觉我有觉得活着委屈?”
瞥了眼这人今日的盘扣的衣服,一丝不苟的发型,一身可造嫌弃的六神花露水混着什么奇怪味道然而肯定贵的味道,小恒摇摇头。
“那我为什么会觉得和你一起委屈了?”易正抓住这人凉凉的手,放在自己的口袋,轻轻搓揉,“我最近常常会想到小时候,只要看到有人欺负我了,不管那人是谁,你都会冲上去,挡在我前面,说只能你欺负我,你分明比我小那么多,到底是怎么一点都不怕的。”
“那时候我傻呀。”
也不见得现在你聪明到哪里去,“我现在只怕委屈了你。”
“我一无所有,有什么好委屈的。”
这话其实叫易正心惊,他顿下脚步,将小恒的另一只手也放入口袋,一字一句地告面前这个占据了自己全部视线的人,“你有我,有朋友,最关键的是,小恒,你还有你自己。”
两人静静对视,新街口的灯光一排排熄灭,无人注意这样一对相视而立的人,他们如此隐藏在这个城市不太明亮的地方,看着彼此的眼睛,听着彼此的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