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们去环卫公司调了清洁车司机询问,据那司机回忆,昨天他在午后倾倒了目标街道的垃圾桶……”
“午后?确定吗?”吴端道。
“那司机很确定。”
吴端又看了一眼垃圾桶底的特写照片,笃信道:“断指和肉片是昨天倾倒过垃圾桶以后,凶手才扔进来的。时间范围确定,就可以调路口的监控了,这段时间经过的行人和车辆都筛一遍吧。还有周围小区出入过的人,小区监控也调一下。”
一名没被布置任务的刑警组长主动道:“那我们去吧,调回来监控我们和图侦的一块儿看,速度能快点。”
“好。”
一名尚未弄明白吴端思路的刑警组长问道:“这就……能确定时间了?”
“你有没有觉得今天的路格外滑?”吴端问道。
那刑警组长点头,“滑啊,早上一出门差点滑一跤。”
“那就对了。因为有冰。
以往下雪,只是有积雪,可是今天不一样,积雪下头还有一层薄冰。
因为前两天气温回暖,以前的积雪化了,路面基本都是潮湿的,有些地方还很泥泞。
昨天正午,气温已经达到零上,环卫车去收垃圾的时候,即便桶底原本有冰,也该化了,指头和肉片冻在垃圾桶底的状态,应该能跟其它垃圾一起倾倒出去的。
我们看到的指头和肉片,只可能是昨天午后倾倒过垃圾桶之后,到今天清洁工发现指头之前,这段时间被扔进垃圾桶的。”
第473章 无忧谷(3)
最先反馈回信息的是老魏手下的刑侦组。
当天下午下班前,老魏发回了一张地图照片。是墨城的平面图。
这张平面图上,被标记了数十个红点。
随地图还附了两份表格。
老魏在电话里向吴端说明道:“美业协会已经动起来了,他们有不少店主自发组织的、微信群,消息传播得很快。
的确有一些符合条件的男性顾客,在美甲店办了会员——而且,感觉定期修剪保养指甲的男性群体,比咱们最开始想象得要多得多。”
“我的错。”吴端道:“以后我注意,对不了解的事物,不下结论。”
老魏继续道:“能直接查到身份信息的美甲店会员——我是说符合咱们条件的那些,都列在表格里了。
还有一些顾客,据店家回忆,似乎有符合条件,但没办会员,所以查不到身份信息。
这样的店,我都标记在地图上了,还附了一张店铺地址的表格,得挨个儿去筛一遍。
另外,店家太多,有些信息还在传递中,表格和地图,还会继续完善。”
吴端看着地图上不算密集也不算稀疏的红点,心中怅然。
他看了一眼窗外,雪总算停了,天依旧是阴沉的。
“明天开始走访吧。”吴端道:“我再派三组人,和你们组一起,东南西北四个方向,你们各负责一边,你来主抓走访工作。”
“得嘞。”老魏道:“那我就让兄弟们回家了,早点回去养足精神。”
“好。”
一支队办公室里,冯笑香起身,将笔记本电脑装进双肩包,“我也先回去了。”
吴端道:“今儿早啊,不蹭市局的光纤打会儿游戏了?”
冯笑香摇摇头,“有事儿。”
见她不愿细说,吴端便也不再多问。
冯笑香走到门口,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丢下一句:“有需要我的地方,随时电话,我可以在家工作……”
她拍了拍自己的双肩包。
“多谢。”
大家出门办事的办事,回家的回家,办公室里空空如也。
闫思弦问吴端道:“咱们也回去?”
“再等等吧。”吴端道:“小赖他们还在了解失踪者情况,我看过符合条件的失踪者名单,有9个,应该快……”
他话还没说完,钱允亮进了办公室。
“DNA样本采集回来了,符合条件的九名失踪者,全采集到了。”
“你们够快的。”闫思弦道。
“主要DNA系统逐渐普及了,分局和派出所有采集DNA样本的意识了,有四个人,我们直接在报案的派出所拿到了民警收集好的DNA样本。”
钱允亮站在门口,一边说话,一边探出头朝走廊另一端的法医办公室看去。
“……小赖把样本送法医办公室了,今晚貂儿姐怕是要加班了。”
吴端早就待不住了,也出了门,要往法医办公室奔,却见貂芳穿着白大褂,抱着一只证物箱,看样子是要去楼上的DNA实验室。
两人在走廊上打了个照面,貂芳大大咧咧道:“回去吧,甭耗着了,今儿晚上没你事儿,明早给你结果。”
吴端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被貂芳截住。
貂芳继续道:“哎对了,你帮我叫个外卖,就炒饭吧,让他们放门卫室,我饿了自己拿去。”
说完,她火急火燎地进了电梯间。
吴端掏出手机,统计了一下一支队和法医科今晚需要加班的人,统一订了外卖。
“看来,真没咱们什么事儿了。”吴端道,“但愿能快点确定尸源吧。”
两人沉默来到地下停车场,上了车,闫思弦突然道:“整整八个月,这案子有点意思。”
“你有什么想法?”
“一点点。”
吴端没说话,他知道闫思弦会讲下去。
果然,闫思弦继续道:“我问你啊,从以往的案件来看,凶手杀完人,在处理尸体的时候,有没有什么共同特点?”
“你这问题……好宽泛。”
“好吧,的确是个糟糕的问题,那我直接说答案吧。”
“洗耳恭听。”
“凶手是恐惧的。令他们恐惧的因素有两个,第一,犯案后怕事情败露,怕被警方抓住;第二,对死人和杀人这件事本身的恐惧。
第一种就不必细说了,毁尸、藏尸都是出于对事情败露的恐惧。
第二种倒是可以细说说。”
“唉我去!”
吴端本有了一些想法,可两人正赶在下班高峰期,路上十分拥堵,他被一辆违章变道小轿车别了一下,差点发生刮蹭。赶紧打方向,踩刹车,才避免了麻烦。一分心,刚刚聚拢的一点想法被打散。
这让吴端有些恼怒,眉头皱了起来,对着那厮的车牌盯了一眼,忍了忍才没骂出脏话来。
闫思弦倒是大度,阴测测道:“让他蹭,蹭完了非让他把车扣交警大队做事故鉴定去,我是无所谓啊,扣一辆,还有得是代步车,他就不一定了。”
吴端:“收起你资本主义的腐朽想法,别给公务人员招黑!”
闫思弦:“好的老大,我错了老大。”
吴端继续道:“继续吧,你刚说到哪儿来着……哦,对了,第二种恐惧……那什么……”
吴端回忆着被打散了的想法。
几秒钟后,还真让他想起来了。
“时间跨度!”吴端道:“八个月的时间跨度也太久了……或许吧,或许在凶手看来这是个十分保险的处理尸体的办法,毕竟,在物质极度繁荣,到处都是浪费现象的城市里,没人会在意被丢弃的小块肉片。
可是,这也意味着,凶手要跟尸体长时间相处。
一个人的冰箱里——或者冰柜吧,总之,他得有冷藏设备——长年累月地塞着一具尸体,怎么想都是一件无法忍受的事。”
闫思弦微笑点头,露出孺子可教的欣慰眼神。
“就像我一开始问你的问题,凶手杀完人,在处理尸体的时候,有什么共同特点。
我想说的是,快就是一个共同特点。
往往白天杀了人,晚上就出去埋尸,因为出于对尸体和死者的恐惧,凶手一秒钟都不愿跟尸体多待,这是一种强烈的自我暗示。
我记得以前有个自首的案例,凶手杀完人,没过多久就自首了,纯粹因为体力和心理素质不行。
想把人运到屋外埋了,弄不动,想把人肢解了,一块块弄出去,拿着刀又下不去手。
在屋里跟尸体大眼瞪小眼,没多会儿就快被逼疯了。
打电话自首,哭着求警察赶紧来,被带走的时候,抱着刑警不撒手,说什么看见鬼了,鬼围着他问为啥要下那么狠的手……
而且,这还是预谋杀人呢。
反正,心理压力大着呢。”
“可是咱们这位凶手一点不怕的,跟尸体已经相处8个月了,而且可能还要继续相处下去。”吴端道。
“是啊,这说明什么?”
“请把你循循善诱的表情收一下,我不是小学生!”吴端抗议。
“我忘了,你是小吴老师。”闫思弦露出一个揶揄的笑,还吹了下口哨。
“啧啧,街头小混混那套你也会。”
闫思弦挑了下眉,“谁小时候还没叛逆过呢。”
“我错了,我就不该跟你扯淡,继续说案子。”吴端正色道:“……其实原因已经明了了。凶手和被害人关系特殊,特殊到……”
吴端想了好几个形容词,都觉得不满意,只好选了一个最实在的说法。
“……特殊到,即便看着对方的尸体,也不会觉得恐惧,就像……像是……举个最简单的例子,亲人去世,操办丧事,近亲属看着尸体,往往不会害怕,因为太熟悉,太悲痛,悲痛已经淹没了其它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