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至雨幽幽地叹了一口气,说:“叶子。爬山虎上的。等到最后一片叶子掉下来,我可能……”
“不用等了,我现在就给你揪下来!”还没等宋至雨话说完,医生就已经抢先走到窗边,一把拽下了那片摇摇欲坠的叶子,留下了光秃秃地藤蔓。
宋至雨无语地看着他:“你……”
“你什么你,在这装什么欧亨利?快收拾收拾东西滚回家,你阿晓得现在医院床位很紧张的?”宋至雨难得凝聚起的文艺细胞就这么无情地被打散了。
出院第一天,宋至雨就去理发店剪了个头。可惜这次的理发师手艺不精,擅自主张地给他推了时下最新款地男式发型,让他顺理成章地缩在家里不敢见人。
术后宋至雨恢复地只能说是马马虎虎,但总体情况比起从前肯定是好了很多。不管怎样,曾今那些数着手指过的日子终究还是过去了。
只是洗澡、换衣的时候宋至雨偶尔瞥见胸口上二十多厘米长的伤疤,才会想起来手术前把药当饭吃,在术后恢复室里忍着胸骨被锯开的痛楚通过喉咙里插的管子拼命往外咳痰的场景,以及术后恢复不佳时常低烧的昏沉之余,耳边还充斥着临床男孩大谈他的孤独论和贴心护士不厌其烦地鼓励声音。
“有没有人告诉你,你睡着的样子超像偶像剧里的男主角哎!”
“哦,是吗?不会是得绝症的那种吧。”
如果不是真的被人剖开过,见过里面的红的白的五脏六腑,宋至雨还是很愿意相信人类身体里装得只是灵魂而已。
……
搬家前,宋至雨又回了一次七中。当时还在上课,不管是校内还是校外都是寂静一片,宋至雨只是在校外的橱窗站了一会儿,并没有进去。
橱窗一向换得勤快,但是换来换去也就是那几个人。而且自从上回征集座右铭之后,这个传统就一直保持了下来。粗略地看下去,都是一群没个正型的。
——赵随便:随便。
——王都行:我都行。
——郭南星:激励我砥砺前行的话语有很多,如果我只说一个是对其他名言的不负责,所以现在的我只想知道宣传栏的字数上限是多…
最虐的还是童文,宋至雨他离开之后,又等来了宋子鱼,永无出头之日。别人都是正面照,而他可能积怨太深,头微微向侧面倾斜,望向第一的位置。童文照片底下的座右铭也省去了前面的名言,索性直接露骨的写了:“我要当第一!”,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而身为第一的宋子鱼写得却是:低调,低调。
整体看下来,老老实实地写着“书山有路勤为径,学海无涯苦作舟。”的李枢简直是个无聊的凡人。
“大白天你不上课,在学校外面瞎晃什么?等等…我好像记得你,你是那个…”
作者有话要说:
注:引用了两句《最后一片叶子》原句
第48章 老大哥还在看着呢
“你是那个要炸学校的!”说着大爷就要伸手把宋至雨往学校里拖。
“我不是,我没有……”
还好宋至雨反应机敏,左右闪避,躲过了大爷的攻击,趁其不注意,一溜烟就跑得没影了。
……
重新站在学校门口,宋至雨已经有恍若隔世的感觉了。又念一年高二,不过宋至雨本身入学的时候年龄就比常人小一岁,现在只不过是重新回到了该有的时间线了。
新学校比起窝在城南一隅的七中大了不止一倍,一个年级竟然能有几十个班级之多,而且采用的是封闭式管理,一个月才给回家一次。
第二次上高二,第二次分文理,但其实没什么不一样的,不是有那么一句话吗?
如果能重来,我还要选物化。
宋至雨到学校的时候比预定的开学日期晚了几天,所以自然而然地成为了搬进宿舍的最后一个人。宋至雨到的时候学生们都在上课,除了他自己以外,整栋宿舍楼里空无一人。宿舍六人一间,有电扇无空调,每一楼层都相应地配备一个盥洗室。学校的设施都是寻常设施,要说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可能就是摄像头出奇地多。
并且你往前走几步,摄像头好像也跟着人的步伐转动似的,宋至雨停下脚步专注地看了一会,发现它丝毫没有移动过的痕迹,才确定这的确是错觉。
等到晚上室友回来的时候,他们也只是匆匆地和宋至雨打了一个简短的招呼,然后就各自回到自己的柜子前拿着自己的牙刷毛巾去了盥洗室。人情淡漠成这个样子,就连宋至雨也是头一回见,不过他也不会因此而失落,不如说反倒相处起来更轻松一点。
这个时候楼道里突然传来了一声凄厉的哨声,响彻了整栋楼。
每个宿舍门上都挂着一个时钟,宋至雨抬头看了一眼挂钟,此时时间正好是北京时间十点整。原本还在稀稀拉拉收拾柜子的室友听到哨声之后加快了自己手上的动作,一分钟之后,几个人竟然在宿舍门口秩序井然地排起了队。
“快点过来!”站在队伍最后的室友好心提醒宋至雨。
排队走到长廊,室友用眼睛瞟了一眼两侧的摄像头,对宋至雨说:“喏,看见没。这就是老大哥。”
直到晚上熄灯睡觉的时候,宋至雨因为起夜上厕所,一出门就被一个巨大的手电筒给照懵了,这才深刻地理解到什么叫“老大哥正在看着你”。
照理说虽然学校一个月不放假,周六周日还是存在的。课是不用上了,那就用来全科测验吧,两天九门也够你们喝一壶了吧?
考完试,行事作风和机器人没两样的室友竟然塞给了宋至雨一张纸条。
“等会打球不?”
“对不起,我不太会。”宋至雨看到纸条明显一愣,下意识就摇了摇头。
“别啊,新同学还不抓紧时间联络联络感情?长这个子就是不会投往里扔也行啊。你看见第二组第五排的那个戴眼镜的了吗?他叫方川,人看起来长得跟豆芽似的比你还瘦,打气球来虎虎生风,比谁都猛!”
“不过就是有一点不好…”
“什么?”
“这家伙有个怪癖,打球的时候喜欢边打边念诗!”
……
“一身转战三千里,一剑曾当百万师!进了!”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哎,我又进了。”
“你他娘的快给老子闭嘴!”趁着方川投进球之后念诗的瞬间,室友眼疾手快一个猴子捞月将篮球抱入怀中,一个健步就往回冲。只是还只是往前跨了两步就被方川及其队友瞬间团团围住,室友环顾四周,队友不是离他太远,就是自顾不暇,放眼望去唯有宋至雨一个人在球场上宛若老大爷散步,无人防守。
室友虚晃了几下,做了几个假动作,然后寻得机会将球传给了散步的宋至雨。
“接球!”
本来宋至雨一人站在球场上跟过无人之境一样的,不攻、不防、不抢,就差把两个手插裤子口袋了。能把篮球打得与世无争的,应该是头一个。
宋至雨刚想伸手挠挠头,突然手上多了一个球。
“快,回防!”被夺球的小眼镜方川发出懊悔的喊声。
来不及迟疑,宋至雨以肘为轴,改双手持球为单手运球。球场上瞬息万变,就算是刚刚室友突如其来的传球让大家措手不及,现在也已经反应过来了,一齐朝宋至雨的方向奔来。
球打击水泥地发出健康有力的回响,宋至雨才突然想起来他其实也是会打篮球的。在宋至雨的身高还远比现在离球框远的时候,他就已经会了,不一样的只是一个黑天一个白日,一个是独自一人,一个是浩浩十人。
他明明一向很有运动天赋,明明学起任何一项体育运动都比别人要快。
眼前几个人的动作比电视上的要缓慢得多,宋至雨三两下就闪避了他们的围捕,来到了篮筐之下。球入篮筐,与绳子发出轻微的摩擦声,此时的心脏猛烈地跳动着,却是从来没有过的欢畅感。
“这样的感觉好像也不赖……”
“老宋,看不出来啊,你牛逼啊!”室友兴奋地摇晃这宋至雨的肩膀,和平时的一幅机器人死人脸完全不同。
宋至雨不着痕迹地按压了一下胸口的位置,说“你们先打着,我去趟厕所。”
室友还沉浸在终于反超方川的兴奋中,匆匆说:“成,你速去速回啊。隔壁几个学长说等会要跟我们打场友谊赛。”
篮球还未落地,新一轮的攻防就毫无间隙的展开了。
宋至雨并没有去厕所,只是在附近地洗手池坐了一会,想象中因为运动带来的心脏负荷感并没有出现,他有些自嘲地笑了笑,虽然一直表面上装作毫不在意地模样,其实自己私底下谨小慎微得很,对于一些细微的身体变化都敏感得很。当然了,敏感害怕是一回事,使劲作死又是另一回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