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痛让他只能可笑的,相当无奈的瘫在靠背上,等着那位小少爷的,足以决定他命运的问询。萨尔瓦托虽然在潜意识里,理解这种境况的原因,可他从情感上,还是不能接受这种天翻地覆的事情。他在两个小时以前,还坐在位于富豪区的别墅里,吃着佣人制作的晚餐,享受着唱片机里节奏轻缓的乐曲。
最先发生的,是来自秘书的电话,告诉他洛伦佐带人封锁了办公室,拿走了他所有的文件和笔记。萨尔瓦托有些意外,知道发生了某种不好的事情,但他起先还把一切归结于有人告了他的黑状,才使那位年轻的二把手作出如此行径。他想,自己应该去打个电话,或者干脆亲自上门反省,顺便向洛伦佐了解一下来龙去脉,以免于某种欲加之罪的侵袭。洛伦佐应该会原谅他的,毕竟他们之间也有十多年的交情。
而至于唐马尔蒂尼的遭遇,萨尔瓦托虽然有些遗憾,有些莫名的胆战心惊。可说到底,他和这些权力继承没有任何关系。就算他不幸知道了一些可怕的事实,一些可怕的东西,但只要他缄默不语,灾难就不会在他的身上降临。
萨尔瓦托一直这样确信着,确信洛伦佐会对他怀有一丝饶恕的心情。他认为一切还是出于无故的中伤,出于派系的分歧,直到他的保镖向他报信,说洛伦佐正带了大批军队,试图冲进那座位于富豪区的住宅里。这位可怜的老人到那时才真正意识到,自己是要被杀人灭口,是要被清除出马尔蒂尼。
他几乎用某种前所未有的速度,打开他的大门,飞奔向他的轿车,然后猛踩油门,离开了人口稠密的街区。他明白,事情已经到了这般田地,就没有任何向同僚求助的意义。可他又不能放弃救援,独自一人在入夜的芝加哥城里亡命。由于这些无情的限制,萨尔瓦托产生一些就连他自己也无法想象的念头,他忽然想向那位正在参加宴会的,巴罗内的顾问先生呼救,毕竟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朱塞佩是个聪明人,是个利益大于仇恨的人,他应该能明白这种请求。
可令人沮丧的是,今天那位顾问先生似乎并不关心马尔蒂尼的局势。他只是冷冷的,用尽各种各样方法的,表达着“滚蛋”这么一个朴素的意思。萨尔瓦托对此有些绝望,认为自己失去了最后的可能,将必定被洛伦佐杀死。他几乎已经开始考虑自己的遗言,考虑那些没来得及收拾的房产和金钱。
但好在,谢天谢地,那位小少爷还对他存在着一点莫名其妙的同情,或者说,还有那么点考虑利益的私心。泽维尔告诉他,眼下酒店里是相对安全的,让他在这里好好休息。他会准备到安全屋去的手续,并让萨尔瓦托不要为此忧虑。这位可怜的老人,听信了那位小少爷的话语。虽然他知道,这种待遇的背后绝不是毫无索取,但情报也好,账目也好,他都变得无所谓了。因为就在洛伦佐想要追杀他的时候,作为马尔蒂尼的顾问先生,他就已经失去所有,只剩下一条烂命。
而当一切都消散的时候,他才发现活着,是一件多么美妙的事情。
为此他可以背叛道义,背叛黑手党的戒律,背叛一切不值得追求的东西。他还希望能见到阳光,呼吸到清晨的空气,他从心底里,不愿下到暗无天日的地狱里去,更不愿成为洛伦佐枪下的亡灵。因为他对这个世界还有些奇妙的留恋,还不能彻底割舍所有的感情。
萨尔瓦托知道,他现在要付出一些切实的代价,以换取自己那时日无多的生命。毕竟泽维尔已经坐在他的面前,已经在手里拿好了纸笔。那位小少爷定定的,望着萨尔瓦托的眼睛,希望确信他所怀抱的决意。
过了一会儿,泽维尔说:
“先生,由于一些不可说的原因,实际上我早已大致明白了那些发生在马尔蒂尼家族中的事情。只是,我现在要求你把它们写下来,尽可能写得详细。因为如果我要保护你,就意味着和那位二把手作对。我需要你来证明,洛伦佐的意志并非马尔蒂尼的意志,而这整件事情,因此不能构成彼此双方对合约的违逆。”
萨尔瓦托听了,虽然感到一阵发自内心的惊讶,却不愿思考这种要求背后的含义。他只是慌慌张张的,从泽维尔手里接过纸笔,然后仿佛被人催促似的,字迹潦草的表述着洛伦佐对唐马尔蒂尼的暴行。
他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毕竟马尔蒂尼对他来说,已经没有任何关系。
忠诚,就是这样一种无比脆弱的东西。
作者有话要说:
更辣~~~~
第65章 Ch.64
就在与萨尔瓦托一墙之隔的,巴罗内酒店的另一间客房里,朱塞佩一边用毛巾擦着头发,一边推开了浴室的玻璃大门。他有些心神不宁,有些担忧泽维尔的处境,并因此从心底里,产生了某种想去隔壁一探虚实的心情。他想要知道,那位小少爷究竟是出于什么样的原因,才会答应保护萨尔瓦托,保护他们最不容置疑的仇敌。
然而,朱塞佩却相当明白,他没有这样做的权利。那位小少爷已经有了自己的主意,他一定不希望被人插手自己的事情,正如朱塞佩他本人,也同样不希望泽维尔干涉他的生意。所以这位顾问先生只好烦躁的等待着,等待那位小少爷和他说明一切决策的原因。
朱塞佩并不习惯这种等待,毕竟只有在极少数的情况下,他才会这样毫无头绪的,被动接受泽维尔的命令。他通常都是指使他人的,设计阴谋的,而不是处于这种被人掌控,看人眼色的情形。更何况,他在服从一些根本捉摸不透经过的事情,他害怕那些无法预料的结果,也害怕受到徒劳无功的侵袭。
可他在害怕的同时,也对此毫无反抗的余地,甚至没有一点后悔的心情。他清楚的认识到,自己必须习惯这种事情,习惯这种地位的差距。因为说到底,这将是他们之后数十年里的,在工作方面的关系。就算是唐巴罗内,也不可能和朱塞佩之间没有任何秘密。因为很多时候,当他们下定决心要做一件事情的时候,无论怎样详细的解释都将失去它们的所有意义。这些高人一等的先生们,都明白一个相当朴素的道理,许多奇思妙想注定会受到凡人的猜忌,所以惟有用事实来说明一切的对错,一切的是非公平。
只是朱塞佩,还不想过早的,被划分进“凡人”的阵营。在他心里的某处,还保留着一点作为那位小少爷情人的优越感,或者说一点莫名其妙的期许。他坚信,泽维尔在私人方面待他是不同的,却总是不由自主的,要把这种心情带到工作里去。
朱塞佩想到这里,觉得自己应该好好的冷静冷静,他不该放弃自己的歇斯底里,更不该放弃身为工作狂的固执本性。他应该把家族事务摆到更高的位置,而不是被某种该死的爱情左右了想法或者决定。就算泽维尔不告诉他那些具体的事务也好,就算这位小少爷实际上对他并没有那么多的信任也好,都不过是利益使然,都不过是成败游戏。
而抛开这些金钱的蛊惑,这些权力的执迷,他们依旧是最亲近的爱人,依旧没有任何可笑的怀疑。这或许就是独属于他们的,残酷无情的生存方式,是他们不能背叛的人生道义。爱情对于他们来说,未尝是不重要的,但在那以前,他们是黑手党的人物,他们要肩负起家族的命运。如果某年某月,那些善恶的惩罚降临,那些注定的不幸降临,他们不会,也不能,对此有任何的怨言,有任何逃避的希冀。他们只有在转身的时候,只有在静卧于白玫瑰中的时候,才能被允许流下那么一点,为挚爱痛心的泪滴。
他们都是彼此心中那最脆弱的伤痕,那在这世上所有温柔的缩影。
朱塞佩从吧台上,拿出瓶价格不菲的进口威士忌,然后打开了它的瓶盖,把酒浆倒进玻璃杯里。他看着那些琥珀色的液体漫上杯壁,浸润着昏暗的灯光,还有他脸上那点沮丧抑郁的神情。这位顾问先生从来不会想到,泽维尔对他隐瞒状况,竟会是这样一件令人害怕的事情。他以为自己能够宽容大度,能够作出某种不愧对十二岁年龄差的表率。可事实上,他也无法避免为了一些小事而疑神疑鬼,更无法对那位小少爷的言行置之不理。
他应该想点别的事情,不该再像一个女人那样,抱怨自己爱人所造成的,那点生活中的不顺心意。朱塞佩喝了口酒,打算去找出他的哈瓦那雪茄来,然后彻底忘记这些莫名其妙的问题。他应该多想想马尔蒂尼的软肋,想想萨尔瓦托的遭遇。而至于那无可救药的爱情,基督,他没有这些东西的时候,也过得一样光鲜亮丽!
由于那场事故,那位可怜的不速之客,埃尔文的宴会不得不终止进行。这位改头换面的美国佬议员,用某种克制而又温和的语调,向那些客人们致歉,劝说他们离去。如果在从前,埃尔文一定不会作出这样的行径,毕竟他就连和那位小少爷说话,都要鼓起十二分的勇气。可是那些在奥利弗议员身边的工作,那些和黑手党为伍的奇妙经历,让他在灵魂深处产生了某种蜕变,产生了一点可以应付灾难的能力。
他并非变得无所畏惧,也并非获得了某种特许。他只是明白了,有些事情永远不得不做的道理,而因此放弃了一些无谓的懦弱逃避。就好像现在,他也害怕眼前的鲜血,害怕眼前的陌生来客,但他知道,他是这场宴会的主办,他就该把一切事情负责到底。更何况,在场都是大人物,都是不能忍受冒犯和刺激的典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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