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到的证人 (而苏)

封哲沉下声问道：“上线是谁？”

红衣女子单手托着一只酒杯，整个人仿佛无骨一样黏在封哲身上，然而只有他们两个知道，两个人的关键部位是半点接触也没有，要说的话也就是靠个肩膀的状态。红衣女子故意挨近了凑在封哲耳边说话：“这还不太清楚。不过，这种毒、品成瘾性强，不少人拿着它是用来覆盖之前吸食的一些软性毒、品，最主要的是，我发现，吸食这种新型毒、品几乎不怎么花钱。”

不怎么花钱？

封哲心中的疑虑更重了，要说毒、品是一种暴利，就是因为它们通常会用很高的价格来卖给吸食者，像这种新型毒、品，成瘾性如果真的有线人说得那么大，反而是不要钱的。那么几乎可以肯定，这背后绝对不仅仅是金钱利润……

如果要是为了做一项活体实验，寻找免费的试验品，简直再合适不过了。用毒、品来控制人，一旦加入了这个实验，想要再脱离基本毫无可能，更不要提告密。不得不说，成石毅这个算盘打得响亮。

“你再想想，有没有什么人经常会频繁接触酒吧，但是又不是酒吧的顾客或者正经聘用的工作人员？”在酒吧里面光顾的时间越长，就越容易被记住，毕竟这个酒吧的规模不大，服务的群体基本就是附近的人。而正经聘用的工作人员会被登记在案，成石毅如果不傻，不可能通过这两种渠道来接触自己的“试验品”。

红衣女子抿了一口酒，脑海中努力翻找着熟悉的面孔，而面上却是一副妩媚的样子，一条白生生的胳膊绕在封哲的肩膀上仿佛一条诱惑人的毒蛇。封哲的外表和气势都太出众了，时不时就会有各种各样男的女的用目光扫过他俩这里，带着各自不同的目的。

“有。”红衣女子最后轻微敛了一下下巴，干脆整个人转过去半骑在封哲身上与他面对面离得极近，然而封哲对此无动于衷——毕竟他弯得很认真，这种美女仅限于欣赏再无其他。

“有个给酒吧仓库里送货的男孩，每周都要来。”红衣女子附在封哲耳边说道，“装卸货的时间是在酒吧正式营业之前的一会，那会客人还没怎么来，但是来招揽生意的女人可来了不少……”

“男孩？”

“对，看着不大，可能是个高中生。”

封哲之前那种抓不住的感觉在一瞬间变得猛然强烈，他的瞳孔一下收缩，好像两根看似平行的线索忽然交织在一起，指向一下就明显起来。

林乐航。

几乎在同一瞬间，封哲猛地将女子的头压向自己的颈窝，看上去像是一副热血沸腾，猴急得不行的样子。然而只有他自己知道，那一瞬间他的血都凉了下来。

如果是林乐航，似乎就能够解释为什么这个男孩屡次直接或者间接的接近季怀安，说不准这一切早有预谋。赵奕帆就算不清楚当年季家案的一系列细节，但是自己父亲是个刑警队长，而他在十年前带回来了一个陌生小孩确实毋庸置疑的事实，而这个看似并不明确的线索，一旦传到了有心人的耳朵里，找上季怀安只是迟早的问题。

但是，林乐航为什么要做这件事？封哲想，如果他要是此时此刻可以冷静下来，那么他就一定很快能够思考出来答案。然而事实是，封哲一边半抱着红衣女子往酒吧外面走了一段，到没人的地方松了手，他一路上脑子都乱得如同一团揣在裤兜里的耳机线。

难怪说案件相关的人员应该避嫌，封哲知道心急的后果有多严重。

不过，他突然想起，自己也并非全然没有准备。早在任务转接之前，他就遵从了自己多疑的心思，安排上封素萍的一个助理去追查这件事情，那么如今……

封哲几乎没有犹豫就拨了电话过去，电话铃声没响两声，就被迅速接起。

对面的人声音听上去并不是很稳，反而有些焦虑：“封先生，我也正要找您。”

“什么事？”封哲的心里咯噔了一下。

“之前，您让去查的那个男孩，我们查到了一些资料，但是还不够全面。所以干脆去找了一个私家侦探去跟踪他，这会私家侦探在向阳路附近跟丢了。”

几乎是一瞬间，封哲就明白了，向阳路，距离季怀安所在的公寓区隔了不到两千米的距离。

电话那头的人还在继续：“……封先生，您为什么让我们查这个男孩？是因为他对您的人身安全造成了威胁吗？那我建议您还是跟封老爷子汇报一声吧，毕竟这个安全问题就不是多少钱能解决的事情……喂，喂？”

封哲哪有心思听他说完，一路小跑到停车场，一脚油门踩上就往回赶。他以为他心中会有很多想法，而实际上什么都没有，他迫不及待需要见到他的安安，他只想要亲眼看到他的男孩笑着站在他面前。

这会公寓里。

季怀安请林乐航在这里坐着，自己去倒了两杯茶水过来。

“怀安，能麻烦你件事吗？”林乐航看上去有点不好意思。

季怀安将两个玻璃杯并排放在桌子上，有点疑惑：“嗯？”

“我……我这个人，比较嗜甜，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帮我从厨房里面拿几块冰糖丢在茶里吗？单喝的话，我觉得有点苦。”他皱起眉头，一副真的很嫌弃的样子。

季怀安觉得好笑，他自己也嗜甜，可从没想着有人能到喝个茶也要放糖的地步，没什么理由拒绝：“好，你稍等。”

他转身向厨房走去。

就在季怀安转身的一刻，林乐航本来生动的表情都停了下来，他靠在沙发上，右手在裤兜里挠着指甲，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第39章 第三十九章

林乐航犹豫了一下，将右边口袋里面的小密封袋往外挪动一下，口袋里面装着一些白色的粉末，终于，他像是拿定了主意，准备将袋子拿出来，然而就在下一刻，他停止了所有动作。

他抬头看到客厅上方有一个小红点在闪烁，像一只丛林狼的眼睛，死死盯在任何准备冒犯它领地的入侵者。

这是一个监控。

林乐航迅速将拿出一半的密封袋放回口袋里，一瞬间他全身都出了冷汗。

季怀安端着一个碟子走出来，碟子里面放了几块晶莹剔透的冰糖，男孩的脸上还带着点不谙世事腼腆的笑，他将碟子放在了林乐航前面，说道：“不好意思，我不太熟悉厨房，找了很久。”

林乐航努力克制住自己颤抖着的手，将几粒冰糖取出来丢进自己的茶杯里。他一口气喝完了整杯茶水，冰糖还没有融化完，半软着躺在杯底。他笑了笑，对季怀安说：“我忽然想起来我还有点事，谢谢款待，我要离开了。”

季怀安像是并不意外林乐航这样进来家里，又要急匆匆地离开。他只是点点头，对林乐航说：“路上小心。”然后就打开了房门，让林乐航离开。

房门在身后关上，林乐航一个人在楼道里，手扶着膝盖大口喘气，显得有些心悸。直到楼道里面的声控灯都暗下去，林乐航这才直起身来，向楼下奔去。

他注意到就在他离开的时候，公寓楼下开过来一辆黑色奔驰闪烁着耀眼的两只大灯，停在楼下。一个高大的人影从车子里面奔出来，向公寓楼里面疾步而去。

是封哲。

林乐航在一边路灯照不到的阴影里看着封哲的背影，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安安！”封哲将大门一下推开。

季怀安手里面正拿着有两只茶杯的托盘，向厨房走去。他听见封哲制造出来的巨大动静，愣在原地，有点疑惑地睁着一双眼睛看着封哲：“封哲哥哥？”

“安安……”封哲本来已经做好了面对各种情况的心理准备，这会看见季怀安好端端地站在那里，反而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你没事吧？”

“没有。”季怀安冲着封哲露出一个安抚性的笑，举了举手里的盘子，“刚刚林乐航来了。”

“那小子！”封哲一个箭步走到季怀安面前，先他一步将托盘放在厨房里，“先不管这个，明天让阿姨来收拾。”

“你早知道他有问题？”封哲皱着眉头看向季怀安，目光中带着不满，“从什么时候开始？”

“从……他邀请我去游乐场那会吧。”季怀安被封哲盯得低下了头，声音也透着心虚，“就是‘朋友’这两个字，嗯……我觉得他不会是，真的想和我做朋友。”

“怎么说？”

“他其实，只是一个想向上爬的人。”季怀安怕自己说得不清楚，又解释道，“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你就发现他穿了一双假的帆布鞋，可是，普通牌子的帆布鞋很多，完全没必要去买一双为了卖牌子而价格虚高的鞋子，尤其是，买不起的情况下，还要买一双仿的。”

封哲看着季怀安示意他继续说。

季怀安来了兴致，干脆躺在床上闭了眼：“如果我是他……嗯……我弟弟生了很重的病，小的时候因为没有钱治病，所以他失去了自己的双腿。我很不甘心，我在其他领域根本不输给其他任何人，我的能力和智力比那些有钱人家小孩不知道好到哪里去了，可是……”季怀安没有说话，屋子里安静了一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