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到的证人 (而苏)

他自己是从警校里正经笔业的，他当然知道很多事情就是在规章制度下才能有序的进行，所以那天梁晓楠告诉他“这个案子没有权限”的时候，封哲并没有感到有多气氛。毕竟，制度定下来是给人遵守的，他也从来不觉得自己生活上面比别人优越一些，就代表可以脱离社会的规则行事。

但是，这个事……

他本来就是把这个事情和封素萍提了一下，没想到封素萍动作这么快，就让局里面直接把本来年底才开始的调动现在就提前。

这样的话交接工作就必须得在现在进行，那些本来封哲没有权限的档案，也就全部都会被自动送到封哲面前。

“不好意思，赵队。”封哲诚恳道，“但是，这个案子，我关起门来说……”封哲犹豫了一下，那个人一直是在他心里扎着的一根刺，想起来也是钝痛，哪怕现在已经习惯了这段往事的存在，可真正打算公之于众还是没有准备好。

“赵队，这个事背后的主谋，我可能认识。”

“什么！”赵民亮的瞳孔一缩，怔住了。

封哲叹了口气，最终还是打算将这个事说出来。早晚也要说出来的，封哲既然不打算去私底下搞什么动作，就想要这个人绳之於法，那么这件事情就早晚被提上正式的议程。封哲进入警校，进入警队，就是在等待这一天，这一天真的来了，他没有想象中的那样轻松，反而有些沉重。

这么多年的相识，赵民亮的人品封哲是信得过的。赵民亮是一个典型的北方汉子，重感情，做事刚硬，有的时候看上去有些过于耿直，但是实际上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主儿。没必要有过多的顾虑，封哲慢慢从故事的开头讲起。

“……这么多年，我一直在找他。我知道他是一个危险的人，我甚至觉得他这么多年下来，他的精神早就有问题了。留着他，就相当于留着一个恶魔在人间游荡……我要亲手抓住他。”封哲的目光十分坚定，赵民亮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这……”事情的发展太过出人意料，赵民亮刚刚怒气已经荡然无存，他有些烦躁地坐回到办公椅上，“你知道，你现在告诉我，我随时可以因为你跟案件有关而将你停职，让你彻底远离这个案件，让你做得这些小动作都打水漂。”

封哲坦荡道：“是，但是我还是选择告诉您。”

赵民亮凝视了封哲一阵子，缓缓道：“你刚刚说得事情有没有隐瞒任何信息？”

“没有。”封哲平静地看着赵民亮，也没有出声做其它任何解释，仿佛将一切的决定权都已经全权交给了赵民亮。

“好。”赵民亮终于做下了这个艰难的决定，“我信你这一次。”这句话一旦说出口，就意味着赵民亮违规了，他要和封哲一起将封哲与这个案件的关系瞒下来，这样封哲才能够有机会亲自进行调查。

“谢谢您。”封哲站起来，认认真真向赵民亮鞠了一躬。

就在他想要转身离开的时候，赵民亮叫住了他。

“等等，你告诉我，你接近安安，是不是也是因为这件事情？”

这不怪赵民亮这样想，封哲对于这件事情的执着远远超过了他的想象，如果说一个人能够为了一件事情，放弃本来应该轻松富足的生活，转身投入经常忙得个不可开交的刑警工作，甚至还有可能为此搭上性命。

那么赵民亮自然也会怀疑封哲接近季怀安的动机。

赵民亮不是个二三十岁的年轻小子了，他的阅历怎么说也比封哲多了几十年。他当然能看出来，自从年初开始，封哲就对季怀安的态度变得有些过于宠溺。赵民亮自己拿季怀安当成亲儿子，他一开始只是觉得封哲对季怀安可能是有点护短心理，到了封哲主动提出来要让季怀安搬去自己家里住的时候，赵民亮觉得有些奇怪，他了解封哲，封哲这种大少爷的领地意识很强，不会轻易邀请别人到自己家里。

然而，当时赵民亮碍于自己家事都处理不好的情况下，并没有否决封哲的提议，毕竟他还是信得过封哲的人品。

但是现在，季怀安对封哲的态度已经可以称得上是十分依赖，如果封哲是有目的的……赵民亮很难想象，这会对季怀安是一个多大的打击。

然而封哲给出的答案却是让赵民亮松了一口气。

“不，我是真的想对他好。”封哲这样回答。


作者有话要说：
不好意思，我今天有点低烧，头疼得厉害，写得可能有点乱，有什么错字或者病句大家评论里告诉我，我明天起来会改掉哒。希望大家早点休息，么么啾。





第34章 第三十四章

孙刚的案子已经落幕，警局正式向法庭提起公诉。参案的几个警员都到了现场，封哲和季怀安抱着苗雨童坐在后面。

法庭上面气氛庄严而肃穆，窗帘全部拉开，大片的阳光直接照耀在庭堂之上，刘立冬受到未成年保护法保护，没有公开审理，现在孙刚站在中央，双手被金属制的手铐扣在一起，他的神色有些暗淡，但是眼神中仍旧透露着一种无知的迷茫。

可能他到现在也没弄明白，为什么报复一个低贱的妓、女要将自己的后半生赔在监狱里。

苗雨童睁着一双清澈天真的眼睛看着孙刚，手里还抱着一只毛绒玩具兔子，那是苗艳春留给她最后的生日礼物。或许她理解的死亡，就是苗艳春再也不会出现在她的生命里，罪魁祸首，就是眼前这个男人。

但苗雨童还没能理解憎恨的意义，她只是看着孙刚，似乎将这个男人的面容永远刻在自己的记忆中，憎恨，或许要等到她再长大一些才能理解。

“这个叔叔，杀了我妈妈？”苗雨童趴在季怀安的身上，糯糯的声音在法庭间歇的安静中十分清晰，就连台上的法官也不禁停下手底下的事情看向她，而孙刚没有，他用僵直的背影面对着这个五岁大的孩子。

季怀安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抱住她，往她手心里放下一粒奶糖，柔声道：“吃吧。”

封哲这会看着苗雨童，脑子里却在想着季怀安。季怀安的父母离世的时候季怀安也没比现在的苗雨童大几岁，而季怀安却要一个人面对亲人在他眼前一个一个被杀害，直到现在，童年这一段记忆都在影响着他。

封哲在想，他应该是有多勇敢，才能努力一如既往的温柔着，而不去用怨恨来填满自己缺失的灵魂。

“童童，你恨不恨这个男人。”封哲突然问出声。

季怀安愣了一下，似乎没想着封哲能问出这种话，他轻搡了一下封哲，表达一下自己的不满：“你，你不要当着孩子的面……”

“恨，什么是恨？”苗雨童却是这样回答。

“你爱你的妈妈吗？”封哲又问。

“爱！”这回苗雨童回答得很快，脸上还挂起了甜甜的笑，她举起手中的毛绒玩具兔子，告诉封哲，“你看，妈妈给我留下的。”

不知道孙刚有没有听到这段对话，他僵直的背影好像终于被什么压垮。

孩子懂得爱，却没弄清楚恨的含义，有些人知道恨，却忘记了爱其实才是维持我们每个人精神生命的东西。

“本院认为，被告人孙刚，涉嫌故意杀人罪，证据确凿……”法官拿着一纸判决书，一字一句庄严念出。堂下一片安静，封哲和季怀安带着苗雨童从座位上站起来，凝视着前方。

有人说，做刑警最令人骄傲的一刻，就是在法庭念下判决书的时候，因为你知道正义的到来有你的一份参与，你看到这个世界没有那样完美，但是光明依旧存在。

判决书宣布完毕，季怀安拉着苗雨童的小手，冲着前方缓缓鞠躬。

这是属于苗雨童的一份公正，无论苗艳春生前做过什么，但是对于苗雨童来说，她只是一个痛失母亲的孩子。

季怀安想，自己的那份正义，在迟到了十年之久，应该也终于快要到来。

季怀安有预感，很多事情现在都如同不断被打气的气球，只等最后爆炸的一瞬间。然而，季怀安不知道的是，有些在十年之前没有降临在自己身上的黑暗，正借此机会悄悄地逼近着他。

自从之前季怀安向封哲复述起十年前的事件，封哲已经敏感的意识到，季怀安现在的处境变得危险起来。按照季怀安的话来说，那个人似乎从一开始的目标就是季怀安，要不然那个人不会问出“你们有几个儿子”这种话。

然而，这是为什么呢，难道季怀安身上有什么那个人迫切需要的东西？

不知道为什么，那天在封宅里，封素萍为季怀安带上手链的画面一再回放在封哲的脑海中，有一个大胆的想法在封哲的心里萌芽，一旦有了开始，他就不能停下思考得更加深入，然后发现如果真是这样，他必须得采取行动……

一个春天的夜晚，季怀安倚在封哲旁边，靠着床头看书，而封哲则抱着一个笔记本电脑敲击着键盘。

即使季怀安已经能够将梦中的一切都想起来，两个人还是十分默契地没有提起分开睡的事情。尉迟天知道这个事儿的时候，对封哲表达了一下鄙夷：这明显就是在诱拐小朋友！封哲难得认真地告诉他，季怀安已经成年了，他俩怎么样都是你情我愿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