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早面无表情地吸了口气,视线又转开,就像刚才那一眼是错觉。他道:“我没什么好说的,你以为是什么就是什么,我不关心。”
说完,他就往巷口走。一个镜头跟着他的背影,另一个镜头拍虞沛峰的脸,后者大喊一声“喂”,问“你去哪里啊”,池早说:“回家吃饭,不然等你打我啊?”
剧本里不是这么写的,剧本里的走向,就是打架。
池早擅自发挥,叶臻却没有叫停,虞沛峰在原地停顿了半秒,一个箭步跟上池早,边走边问,又恼火又略含委屈:“我什么时候说要打你了?”
周嘉异的骗子也跟了上来,适时笑嘻嘻地接道:“你的眼神说你要打他,还要打我!”
虞沛峰提起拳头回头恐吓地朝他虚挥了一下:“你闭嘴!”
三个人都往巷子外走去,镜头也跟着他们。就在这时,一阵响雷从远方滚滚而来,雷声还没停,雨水就来了,三个人变走为跑。叶臻不说话,镜头只好依旧跟着,一直拍到他们跑出巷子,拍到外面的大街。
等叶臻终于喊“卡”,雨已经正式下下来了。
三个演员就近躲进屋檐下,剧组工作人员都手忙脚乱抱着机器去多雨,升降机上的摄影师最惨,被放下来的时候头发已经滴水了。夏天的雨水来得特别快,特别大,一阵过去,好像什么都能冲刷和掩盖。
三人并排站了一会儿,虞沛峰越过周嘉异,伸手点了点池早的肩膀,说:“唉,小池,今天发挥不错嘛,你那一走,简直是神来之笔。”
池早笑笑:“谢谢峰哥,谬赞了。”
虞沛峰一双眼睛诚意十足地看着他:“雨这么大,晚点的戏肯定拍不了了,一起去玩玩?”
周嘉异听了,跟着怂恿道:“是啊,你最近压力太大了,去散散心吧。”
过去一个星期里,尚必宁的事情占据网络热搜,他占据《枪与花与骗子》剧组的八卦中心,组里有同情的,有好奇的,也有不怀好意的。期间收到不少慰问,包括昭达,后者被他全然的冷漠给劝退了。
但来自虞沛峰的关怀,还是第一发。
池早盯着地上流淌的雨水,若有所思,在虞沛峰收回手之前,回答:“好啊。”
虞沛峰带他们去百鸟朝。
晚上的百鸟朝和那天试镜的百鸟朝,判若两地。他们走进去,里面都是迷乱的灯光,竹木与回廊都成了营造幽会和野趣的好道具。院子里的清池原来是温泉,还有半隐不隐的隔间,假私密,真互窥。室内更灯红酒绿,没什么想象力,有的都是直接刺激。
虞沛峰对一个门童报了自己的名字,门童笑着在他耳边说了句什么,他听了很高兴,随手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卡,插在门童胸前的口袋里。
虞沛峰道:“忙完了到我这里来。”
门童撒娇地往他怀里撞了一下,他捞过对方的腰,低头与其舌吻,手上也没闲着,撩拨地掐了一把,十分熟练。圈子里荤素不忌的人太多,池早和周嘉异看着,不以为讶。
这项“礼仪”很快完成,虞沛峰打发了门童,对池早和周嘉异说:“随便玩。”。
意思是他做东。
周嘉异说“谢过大哥”,便拉着池早往里跑。
他看来是常客,熟门熟路进了一个包间。这里每个包间都有专门的服务人员,池早兴致阙阙,进去以后大致扫了一眼环境,就挑了张沙发窝进去,周嘉异在那边向服务员点这点那,他一句也没听。
等周嘉异点好服务项目,回头一看,见池早已经窝在角落里闭上眼睛,不知道是不是睡着了。他过去把他拍醒,扶着他的肩膀晃了晃。
周嘉异说:“你好歹喝我一口酒再睡,我点了莱俪65年!”
池早听了,费力打开沉沉的眼皮,一脸“你扯淡”的表情,说:“拉倒吧你,你算哪块小饼干?”
莱俪系列是麦卡伦高端线中的高端线,每一款都选用50年以上的珍稀酒液,包装设计也艺术得一塌糊涂,全系列限量发行,每一瓶都在世界富豪手里。别说周嘉异一个小明星,十个他家金主也不一定拿得到。
周嘉异看他睁眼了,嘻嘻一下,说:“莱俪是没有,好酒是真的有,你都已经来了,总要喝一杯。”
池早从嗓子里压出一句“嗯”,抬手捂住脸,深深叹了口气,然后揉揉眼睛。
池早说:“就一杯。”
周嘉异说得没错,没有来了不意思意思的道理,就算是尚必宁那种半杯倒出去玩,也断然不会滴酒不沾就回去的。他们等了没一会儿,酒水和陪酒的,就都来了。酒放下,人排成一排等翻牌。
池早没去看人,自己开了瓶酒满上一杯,冲周嘉异举了下杯子,周嘉异忙跑过来给自己也满上一杯,两人碰了杯,池早一口闷掉。
周嘉异:“……”
池早喝完,理直气壮地躺进沙发里。
周嘉异弯身看着他,满脸无奈:“前辈,我是让你来放松放松,没让你喝闷酒啊,你这样跟回家睡觉有什么区别?”
池早抿抿唇,挥了挥手背,说:“行行好,让我歇会儿。”说完就闭上眼睛。
周嘉异用膝盖碰了碰他的手臂,他无动于衷。周嘉异没办法,只好招呼满屋子莺莺燕燕,临时换了包间,把这里让出来给他睡觉。
第三十一章
池早在一阵嘈杂声中醒来,那杯酒喝得太冲太快,让人头痛脑胀。意识中隐约觉得有人坐在自己身边,眼睛还不太睁得开。用腿去感受了一下,果然碰到东西。接着有压迫感倾轧过来,一只手抚上他的右脸颊。
那个人说:“醒了?难受吗?”
尚必宁?!
池早一个激灵,怀疑自己在做梦,努力睁开眼睛,模糊的视野中有变幻的灯光和尚必宁不真切的脸。那只手还在抚摸他,滑到他颈侧,拇指摩挲他的耳垂……真的是尚必宁。池早想说话,张嘴发声,发现嗓子干哑。
尚必宁道:“再睡会儿,马上就带你回家。”
发生了什么事?
池早抬手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另一只手肘撑住身体,挣扎着要起来。尚必宁便扶他坐稳。他意识清晰了很多,看清眼前的场景。包间里站了一大群人,不止尚必宁,沈悦宣宣何筱筱也全都在,三个女人围着三个男人——昭达和两个陌生人,昭达的表情看起来很不好。
池早熟悉这样的他。他脾气不好,又爱使小阴招,在组合活动期间,没少被抓这种包。每每被抓到,无论是队友对质,还是公司审问,都是这个表情,像童年时期每个班级都会有的死鸭子嘴硬男孩儿。
那时候尚必宁作为队长,对他就不客气,现在自然也客气不到哪里去。池早抬头往门外看,见到两排男保镖,好几张熟脸。
池早碰了碰尚必宁,轻声问:“怎么了,你怎么在这里?”
尚必宁淡淡地说:“来接你。”
池早:“……”
极度扯淡。
尚必宁说完,转头看向昭达,把大概是被池早醒来打断了的事情捡起来,说:“还有呢?”
昭达绷着脸,回答:“没有了。”
池早听得一头雾水,但直觉和预感都不太好,心跳砰砰砰地加快了频率。他看着尚必宁冲门外打了个响指,两个壮汉保镖应声进来。昭达身边的两个小年轻一看,立刻往他身边缩了缩。
昭达也有点急了,气恼地重复:“真的没有了!我全都给你了,我们才开始拍你就来了,哪里有时间藏东西?你什么时候能相信我一次?”
尚必宁说:“什么时候都不能——两位小兄弟,麻烦把所有具备拍摄和录音功能的电子设备都交出来,我会等价赔偿设备的钱,交干净就不追究。”
两个小年轻看向昭达,等着他给态度。
昭达满脸倔犟,不肯松口,好像多么忍辱负重似的。尚必宁静静地等了一会儿,叹一口气,给了两个小马仔台阶下——让保镖上手搜。保镖的手还没真碰到人,他们就马上把身上的手机、录音笔、迷你摄像机全都掏出来丢在地上。
昭达眼睁睁看着,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向尚必宁跨了一步:“你不要太过分,我东西都给你了,也道歉了,你别在这里羞辱人!”
尚必宁仰起脸,看过去,说:“这算什么过分?我没有叫警察,也暂时不打算告你上法庭,你是不是应该感恩?”
昭达气结,胸口剧烈起伏了两下,憋着一口气胡乱在身上掏东西,身上所有电子设备包括耳塞,全都丢在桌面上,吼道:“这样行了吗?!”
尚必宁对他的怒火无动于衷,给一旁站着的宣宣递了个眼神。宣宣马上过来将桌上的东西一股脑扫进一个垃圾袋里,顺便把从马仔身上搜来的东西一起装了,退到一边。沈悦随即走过来,检查了一遍东西。
末了,对尚必宁道:“都清理完了,走吧。”
尚必宁转头看着池早:“头疼吗?能不能自己走?”
池早听了,反过来上下打量尚必宁。
只见他一身齐整,已经入夏肩上还披着一件大衣,日常逼王风,浑身上下哪儿都看不出是一个星期前被摔伤的样子。只有眼角眉梢挂着的疲意,显示他刚刚经历过风尘仆仆的旅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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