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早回了家,锁了门,没有特地打量大变样的空间,也没有刻意避开,回到主卧把自己摔进双人大床里。一切如常。他盯着天花板想,这就是一切如常。
也许是真的累了,他大脑空空不多久,就睡着了。
醒着不能释放的意难平,都挤到了梦里。
他梦到和尚必宁结婚的事。那是在威尼斯的黄昏,叹息桥上拍照的游客、许下一生诺言的年轻恋人来来往往,河里划船的船夫在唱《魔笛》,唱塔米诺王子的大团圆。
尚必宁抱着他的手臂,摇啊晃啊,笑容可爱又狡诈,忽然就拿出戒指。
尚必宁看着他,说:“天气这么好,我们结婚吧!”
天气这么好,我们结婚吧。这是他听过的最可爱、最快乐的结婚理由。可能是太天真太无邪了,他没有相信,于是回答“好啊”。
尚必宁便真的拉着他的手,飞快地跑到教堂里。仁慈万能的主啊,请原谅无知狂喜的人类,他们竟然在一家天主教堂许下不可一世的相守诺言,私定了终身。
梦在教堂静静燃烧的蜡烛火光中醒了,池早发现自己出了一身汗。大冷的倒春寒时节,浑身汗湿不知道是热还是冷。他觉得口渴,又感到巨大的空洞,呼吸牵连心脏,空洞中缓缓流淌状似悲伤的情绪。
他真的怀念那个抱着他胳膊撒娇骗婚的尚必宁。
第三章
《白虎》的筹备已经快要进入拍摄期,开机仪式的日期都定了,就等良辰吉时到来,主创人员齐聚。这个时候,主演之间出现问题,是个不大不小的麻烦。
何安娜那边和制片方提出要求,消息很快就传达到了尚必宁这里。尚必宁第一时间没有回复,隔几天,制片方便派人上门来面谈。尚必宁早在组合解散当年就独立门户,自己是老板,也是公司最重要的艺人,《白虎》现在参演与否,自然都要他个人做主。
制片方派来的姓廖,和尚必宁池早两人的交情不错,分别的交情也不错。这就有些人情上的为难了,这次上门来苦着一张脸,怨他们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人在尚必宁面前,老廖说:“二选一,我肯定是看重你啊!你看你这些年一路高歌猛进,始终稳居流量第一线,干什么成什么,业内前辈、合作者,哪个不对你赞不绝口?我怎么舍得失去你?但那边是你媳妇儿,你得给我个态度,对不对?”
尚必宁点点头,脸上没什么表情。挺花样美少年的一张脸,深沉得跟小阎王似的,眉宇间总抹不去一股沉重感。
尚必宁问:“那边的原话是什么?”
老廖顾忌交情,当然没有把何安娜那句“有谁就没谁”直接往这边捅,私心也是想让他们内部谈谈解决。换演员本来事儿不大,这次最大的尴尬在于这两个演员关系不一般,偏偏他还是知情人士,何安娜都那样说了,聋子也知道里面问题不轻,刺激不是良策。
尚必宁见他不语,又说:“没关系,意思我已经很清楚了,就是想听听原话。”
老廖听了,咬咬牙问:“你们怎么了?情变了?”
尚必宁闻言,嘴角提了提,眼神里没有回答的意思。老廖看了,了然地点点头。
老廖:“我明白了。这样吧,你就告诉我,你俩是不是无法挽回没可能再跑来跟我说要搞夫夫档了?是的话我马上就跟那边说抱歉。”
尚必宁说:“不必。”
老廖一喜:“你还能去说服他?”
尚必宁摇摇头,说:“不是。这部戏,我退出。”
老廖的喜僵住了,有点惊慌失措。张张嘴巴想劝,但看看尚必宁的表情又知道劝下来的可能性约等于零。尚必宁这个人的掌控欲太强,以前能力没这么大的时候还好说一点,现在习惯了说一不二,从里到外都强硬。
尚必宁说:“二选一,选他也是一样,对吧?”
怎么能一样?老廖有苦难言。因为尚必宁很清楚自己和池早的人气等级差着不止一点点,说这么句废话,就是不想谈了。
老廖叹了口气,换一个角度,说:“你们到底怎么了?分手了也不至于这么容不下对方吧?平时你们俩都不是热衷两败俱伤的人啊!”
尚必宁也算当老廖是朋友,看对面松了口,态度便从公事公谈中出来了。
尚必宁说:“没有容不下,我是希望他能演出这部戏。他很喜欢自己那个角色,也很适合。他现阶段,最缺的就是代表角色和作品,多一个机会是一个。”
老廖撇撇嘴角,对尚必宁这副为池早考虑的样子无语。多大的人了,闹什么背后情深,搞得跟情圣似的。
老廖:“行吧,我尊重你。不过我给你打个预防针,到时候宣传少不了拿你说事儿,你得给我躺平任打。”
尚必宁一脸冷淡,说:“我手头很紧张,没闲钱买营销反黑。”
老廖哼了一声。他没有多打听尚必宁的生活隐私,两人又聊了聊工作,交流了些圈内信息,他就离开了。
尚必宁一个人在办公室呆了一会儿——与其说是办公室,不如说是休息室,内外两间,外面是办公桌电脑书柜小长桌的布局,里间就是沙发榻榻米了。他躺下没几分钟,私人手机就闹起来。
屏幕上的名字是傅顾溪,他亲表姐,这是个让他条件反射心惊肉跳的人。
谁的童年交际圈中还没个阴影大魔王?傅顾溪就是他记忆里的大魔王。小时候被欺负多了,饶是后来傅顾溪端得多么温柔大方,他对她都战战兢兢的。
尚必宁接起电话,态度良好、略带活泼:“姐,下午好啊!”
傅顾溪还没说话,先“呸”了一声,接着厉声质问:“你怎么回事?我儿子哪里不好,你跟人家离婚?”
尚必宁就猜着,傅顾溪这个电话是为这件事。
傅顾溪是池早的粉丝,妈粉,粉得非常早。当年他和池早参加选秀比赛,傅顾溪刚出社会,工作还在实习期,为了给池早做应援就把实习工作辞了,比赛期间扛着大 炮做站姐,非常疯狂。
后来他和池早谈恋爱,她目瞪口呆之余关站退粉圈,为的是防止自己言行不谨给他们招祸端。他们能够顺利获得法律意义上的婚姻关系,她也功不可没——长辈的思想工作,全仰赖她做通。从这个角度说,她来质问这场婚姻的结束,也有资格。
尚必宁恭恭敬敬,说:“都是我的错。”
傅顾溪说:“当然都是你的错!早早怎么会有错?你现在在哪里,什么时候有空?我要你当面跟我讲讲清楚!”
尚必宁说:“我今天没有行程。”
傅顾溪说:“那哪儿见?”
尚必宁说:“容熙园吧。”
傅顾溪的声调立即提高八度:“你还搬出来了?!”
尚必宁说:“毕竟离婚协议都签了……”
傅顾溪咬牙切齿:“好,看我怎么收拾你!”
挂掉傅顾溪的电话,尚必宁小憩的打算也泡汤了。他起来披上外套,戴上帽子和墨镜,给沈悦发了微信,让她把车开到公司楼下街边,他一出去就上了车。
狗仔的嗅觉总是特别敏锐,最近身边隐藏的镜头窥视多了,他感觉得到,尽量少露面为好。
他对沈悦说:“我来开。”
沈悦没说什么,下车换到后排去了。
公司在并不繁华的地段,下午又是街道空闲的时段,他把车开得相当快,拐弯换道也猝不及防,转了好几次之后,终于看不到有跟上的了,才放稳车速。后排的沈悦被这漂移般的路程晃得脸色很不好,他抓了一瓶水和一盒餐纸往后递。
沈悦摇摇头,说:“不用了,喝水更难受。”
尚必宁说:“怎么会?喝了水不是会缓和吗?”
沈悦扯了扯嘴角,道:“不是每个人都这样的。”
尚必宁一听,不做声了,心情有点不舒服。很难形容这种感觉。他不知道是自己对任何可能联想到池早的事情突然变得敏感了,还是这几天身边的人真的总有意无意提起和池早有关的话头。
两种可能性,怎么想都不尽然,想多了更不舒服。
说来也挺稀奇,他好久好久都没有和重要的人分开了,那种“从此知心做陌路”的分开。所以,他也就很久很久没有体会过随着一个人从身边抽离,周围的空气都跟着变化,而自己需要重新适应的感觉。
人一生中,不会遇到几个这样的人。他现在拼命回忆,除了十二岁那年,第一个知心朋友移民出国时,他重新适应过倏然孤独的空气之外,接着就是现在适应离婚后的空气了。
他很诧异甚至感到新奇的一点是,离婚后,池早在他世界里的存在感反而提高了。
和池早结婚,是在组合解散后。那时候他二十三岁,池早二十四岁,婚姻历时三年。
这三年中他们聚少离多,起初有新鲜感在,加之这份同性偶像婚姻光从字面上看就刺激无比,他们确实是无时无刻不把它捧在手心,彼此都用心经营。那个阶段,彼此无所不在。
可新鲜与刺激都扛不过时间,何况是有距离的时间。
慢慢的,对方在自己世界的存在感还是不可避免地淡了。或者说,成了习以为常。任何东西成了平常,就不再那么容易被感知到。大约有一年时间,也可能更长一些,他们的婚姻就呈现为寡淡无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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