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汐 (kiryuu)

　　“你一个人回家没问题吧？”Dylan弯腰问清廷。
　　“没问题。”
　　轮椅脱离了Dylan之手，他用力地往前滑动，很快已经听不见后头的声音。
　　直觉提醒自己，刚才在医院外等待堂羽的人一定和堂羽关系不凡。那人身材高挑漂亮，像是模特一般，清廷内心不免被自卑占据。
　　“你哪儿受了伤？”
　　由于Dylan穿戴整齐，从外丝毫看不出受伤，除了西服肩部有一些污痕，里头伤成什么样倒无可考据。Percy有点狐疑。若不是先前听说Dylan受伤，他会怀疑是Dylan陪着那位残疾来看病。
　　“肩部有点肿罢了，刚才拍了片。”
　　“你怎么没告诉我他是残疾人？还有，你不是帮Camus……怎么遇上他了。”
　　“他遇上麻烦了。说来复杂，Percy，今天这一页我们翻过去吧。赶过来时吃早饭了没有？”Dylan揽着他。
　　“现在没什么胃口。”
　　“我请你。”
　　“好。走吧。”Percy笑起来。目光中闪过机灵，他似乎很喜欢占便宜，这都归结于Dylan能宠溺他的个性。
　　进入附近一家早茶店，面对琳琅满目的产品和点心，Percy见了每样喜欢的都统统点单。
　　“你点这么多做什么？刚才还说没胃口。”
　　“少说废话，这是我第一次在J市吃早茶。”Percy低头看着菜单，简直要把它研究透彻才甘心，“刚才不过是想起了一些不好的事，在新德里旅游时，时常看见这样的……看着有点儿可怖，难免还是会同情。”
　　“你的意思是，你在同情清廷？”
　　Dylan一下子提高声音，又停顿几许，“……最好别在他面前表现出来。”
　　“我当然懂，这些人最怕被别人用同情的目光看待。除非是街头的乞讨者，倒很乐意被路过的人们像猴子般盯着同情。”
　　“他和那些人不一样，他不过是个普通的人，别把你在旅游中的见闻当真。”Dylan闷着头喝了一口柠檬水。
　　Percy终于把菜单交给服务生，他点完单。准确的说，是没有兴趣再看下去。
　　“你怎么了。一提到他的事，你整个人都变了一般，这可不像你。”Percy啜饮着冰咖啡。
　　Dylan没有和他置气，叹了口气后说道：
　　“不可否认，他遇上麻烦，我会很操心，他是个不太会照顾自己的人，也可以说是做不到。今天我本来打算接他回到陆宅。”
　　目前他所面临的情况，是他遇见过最微妙而又最难以形容的一件事。
　　“既然如此，吃完饭你就去接他。我点了这么多菜，吃不完你还可以一块带过去。”
　　“罢了，他会不开心，我们来吃饭没带上他，他估计察觉得到我们的关系。”
　　“察觉又如何？你不想让他知道？”手肘垫着下巴，Percy戏谑地一笑。
　　“你刚才不也没说？”
　　“我不过是试探一下。看来你没有告诉他你有情人。”Percy的眼神好似小孩子开玩笑般的恶魔，“有一点你必须弄清楚，Dylan，没人愿意所爱的人把目光留在别人身上太久，至少，我一点也不认为他只是你的家人这么简单，他和你毫无血缘，你没有义务照顾他。”
　　Dylan避开了Percy瞳孔中尖锐的部分。
　　“我陪你玩很久了，总不能真的遇上麻烦也不管不顾。你很清楚目前我陷入了怎样的案件，我要肩负这份责任。”
　　“伪君子，十年前的时候你怎么说不出这话？责任早就让你丢去九霄云外了。”
　　“我没办法不管他，也许是为了案件进展顺利，也许是我还尚有一点良心。我不过是告诉你这点事实。”
　　“知道吗，你现在的表情，像是在家庭和婚外情之间难以抉择。”
　　“这样糟糕的比喻只会令我为难。”
　　“我喜欢专注而不被束缚的爱情，若要受制于现实的那些约束，我宁愿去流浪。你几乎要被他锁住已经失去自由了，Dylan，我没有闲心陪你一起思考怎么照顾他。”
　　“你无需思考那些。”
　　“我当然用不着思考！“Percy揉了揉一头秀发，显得略微激动，”可他的存在，让你面临太多取舍，今天早晨也是为了他才来的吧？我们的生活原本不是这样，你以前就是一只追求自由的野兽，没人能困住你，连我也是你的猎物，你野心勃勃的时候，可不会为了谁而驻足。我原本以为你要利用他为你作证，没想到你整个人的心思都扑在这上面去了。现在你被关在笼子里，还告诉我你无法逃离。我一点儿不难想象你是如何和他接触。恐怕他洗澡、如厕全由人抱着。”
　　而且更别提，两人都是同志，会不产生一点感情？或者，是旧情复燃。
　　在Percy的精神世界里，除了他所认为的价值观，几乎容不下任何杂质。
　　或许清廷在他眼里甚至不能算是一个人，而是一个介入了他们之间的东西，打破原本平衡的天秤。


第三章 ——回到过去的家 9
　　作者：kiryuu|发布时间：2018-12-14 10:55:44|字数：3464
　　9
　　“我一直认为，你会有点慈悲心。我对他的帮助被你错误解读，我真是替自己感到悲哀。”
　　这话说出口的同时，Dylan更为自己的虚伪感到痛苦。
　　他明知这份帮助中蕴含的暧昧情愫。
　　可是放弃照顾清廷？那就要再次远走高飞。越是接触清廷，越无法容忍自己再次狠心诀别，他不断往灵魂注入的恶会毁了他自己。
　　况且，Percy不可能留在J市。把清廷带去美国照顾？那也必须和Percy分手。没有一个办法可以两全其美。
　　“是的，我应该怜悯他，对一个陌生人的怜悯，所以我同意你的选择。Dylan，你不属于我，我也不属于你。你是个有责任心的人，真是我认识你以来最大的笑话。”
　　Percy从包里取出墨镜，起身就走。
　　“你闹够了没有？究竟要把你的理论往我身上套用多久？”Dylan追上去捉回他，他想没别的办法，两人差点在餐厅缠吻在一起。
　　但Dylan是打算把他抓入餐厅的卫生间。
　　“刚才还点了单！”
　　“一会儿再去吃吧。”Dylan再次妄图迫使自己回到甜蜜的世界。
　　qing欲不断纠缠左右，而Percy亦是一位情调高手，他在Dylan的衬衫下抚摸，很少有人能抵抗他的技巧和美貌。
　　分手——去照顾清廷？绝不可能。
　　这是由于案件，才迫不得已。绝不能被陆家锁住他的一切，毁掉他的前途。
　　残缺的清廷是地狱来的使者，清廷哀伤的眼神是将他处决的利刃，过去种种的回忆都是他的罪名。陆家就是地狱，是深渊，没什么比那可怕，更令人感到窒息。
　　难道在人间必定要经历这样的痛苦？必须要照顾那个与世隔绝的残废？像行尸走肉般和他枯燥无聊、空虚可怖地生活在一起？
　　不，另外一条路，是回到和Percy共处的美好幻想乡。
　　Dylan不断向情人索吻，在情爱的麻痹之中，他才能忘却自己满身的负罪感。
　　那些愧疚与自责，对清廷的情感，还有不可告人的秘密，都让深藏的内心的黑暗面承担。
　　“唔……”
　　听见Percy的喘息，Dylan轻微地说了一句我爱你。
　　“事到如今，情话就像忏悔一样无用。”Percy满脸红晕地说道，“你说要与我讲道理，其实是试图用情爱来迷惑我，你总觉得这招很有效。”
　　“那也只是对情人有效，同时说明，你迷恋上了这种滋味。否则你一定会负气离开。”
　　“一定要我承认吗……”
　　所幸没有任何人注意到他们在卫生间里的举动，Percy替他整理好衣领和着装。
　　“我说你，在J市又不工作，就别穿正装了，难道你没带T恤过来？还是说，你的强迫症怎么都改不掉。”
　　打好领带，Dylan照了照镜子，他刚才太激动了，现在冷静下来，溺爱时的甜美不过是幻觉，满脑子还是清廷残缺的裸体。不断的纠结快把他逼疯了。
　　“最后提醒你一件事，你的病情复发了，你自己知不知道。”发现Dylan出汗格外多，Percy恍然问道。
　　“知道。”Dylan盯着镜子。
　　“那还说什么？你得去看心理医生了。你不是认识一个心理医生朋友？也许你可以找她。”Percy随口一说，并未想多。
　　用餐完以后，两人暂时分别，Dylan回到清廷的家接他，即便一时搬不走，车子也停在他家的院子，得回去一趟。
　　但他没想到，清廷的房子被人上了锁，行李也消失无踪，而他的人不在这儿。不过在餐厅耽误两小时，清廷能去哪里？
　　这时，他发现刚才有两个电话都是清廷所打来，只是被他挂断。难道是邱美竹来纠缠，所以清廷被带走了吗。Dylan心急如焚地回拨电话，这回居然轮到清廷挂断他了。
　　见到Dylan在清廷家外张望，邻居好心提醒：
　　“刚才有人带他出去。”
　　“是谁？”Dylan急促问。
　　“是个女人。”
　　“是他表妹吗？还是舅妈？”
　　“不知道，看上去很精明，而且有钱。短头发，开奥迪车。”
　　——是她。
　　Dylan高大的身体顿时像木头一般，惶恐得停在原地愣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