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之问 (业原)

马京说：“几十年来，中国很多的文化学者都在做这件事，为什么没有效果？”
“请问马兄，”高杰说：“中国几十年来，难道没有人在做文化的管理和推广吗？比如你们在此期间，消耗了多少国家资源，为什么又没有多大成效呢？”
来自美国的友人麦克插话说：“我在中国生活了十多年，发现中国文化确实博大精深，多姿多彩，各种文化都有人喜欢，甚至痴迷，但要说什么是主流，恐怕就很难说了。按照中国人自己的说法，就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我的意思是想说，这个主体很不容易把握，或者根本就没有主次之说。”
楚修正说：“在如此繁杂的文化体系中，要找出真正的主体确实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但无论多么艰难，这件事都必须要做，因为这是我们前进的基础。”
麦克说：“日本文化和中国文化有许多相似之处，请问你刚才所说的主体思想是什么？看看和日本所想到的是不是相同。”
楚修正刚要说话，马京抢先说：“你细细比较就会发现，日本文化与中国文化存在着本质的区别，把这二者放在一起比较，完全就是对中国文化的侮辱。他们学习的很表面，却把最重要的内容丢弃了。”
他的简短发言马上就赢得了许多年轻人的一片赞同声，楚修正、吴修风、高杰等人也是频频点头。曹立智、苏友舟、楚老师等前辈自重身份，没有言语。马京有些得意地四方看看，停止了发言。
“关于麦克先生所说的‘中国文化没有主次之分’这一问题。”楚修正说；““我们的代表吴修风在昨天的演讲中已经说的很清楚，就六个字：仁爱、公正、效率，这就是中国新时期的文化主体思想。”
曹剑峰说：“按照你的说法，中国许多优秀的文化岂不是就要丢弃了？”
吴修风说：“请问马兄，我们丢弃了什么？你可以举例说明。”
“比如孝顺、诚信。”曹剑峰说：“苏老师倡导的儒家思想不是讲究仁义礼智信吗？难道这些都将统统丢弃？”
“恰恰相反，这些内容都将重新回归。”吴修风笑笑：“比如你刚才说的孝顺、诚信，一个满怀仁爱的人，难道会不孝顺自己的父母吗？一个公平公正，充满正义感的人，会不讲诚信吗？”曹剑峰无言以对。
麦克说：“为什么要把仁爱、公正、效率作为新时代中国文化的主题，难道其它的不可以吗？”
吴修风说：“因为中国文化的核心本质是‘仁’，这是中国文化乃致中国人能够屹立不倒的根源所在。仁爱、公正、效率是带有终极意义的基本命题。中国文化包罗万象、博大精深，从传承的角度说，因过于繁杂不易推广；所以，就必须要把最核心的主体精简出来，在推广、宣扬过程中，再辅助于其它的内容，就可以达到教化、传承的目的。”
麦可说：“据我所知，中国在两千多年前就是百家争鸣、百花齐放，有很多的学术流派，为什么一直以来都把‘儒学’作为主体文化。其它如道家、法家、墨家等学派不能成为主流文化？”
“这是一个非常好的问题，”高杰说：“没错，中国确实有众多的学术文化流派，但‘儒学’能够脱颖而出、独占鳌头，主要在于它倡导的‘仁义礼智信、百善孝为先’等思想正好符合人们的需求，而其它流派根本做不到这一点。因此，尽管其它学派在某些方面也有独到之处，但终究成不了主流，只有儒家文化一直占领着领头地位。”
麦克说：“在中国，其它流派为什么成不了主体文化。”
吴修风看到高杰有些为难，他明白，由于苏老师他们对儒学过于推崇，对其它学派难免就会产生出‘排他性’，没有更深层次的去了解。他接过话题说：“因为道家思想太超然，法家则太严峻，墨家没有完整的思想体系；至于其它如杂家、名家、阴阳家、纵横家等学派，虽说其间也有可取之处，但都没有一整套治国理政、教化民众的思想体系，自然成不了主导文化。只有儒家，才真正的适用于社会，其创始人孔子所认为的：既承认人性的自私，也相信人性的光辉；并且还提出了一整套‘仁义礼智信、百善孝为先’的行为准则，是真正的‘入世’之学，所以，儒家成为中国几千年以来的文化主流，并不是偶然，而是一种必然。”
麦克说：“你说道家太超然，超然不是很好吗？超然的人往往都是品行高洁，与社会、与他人，不是很好吗？”
吴修风说：“试问，一个没有高深学识，但踏踏实实作出了贡献的人和一个满腹经纶却不问世事的隐者，谁更值得尊敬？孔子的儒学，不是为了不食人间烟火的人准备的，而是亿万民众的所思所想，是一门真正‘入世’的学问，请注意“入世”二字的含义。因此，虽然历经了几千年的磨砺，依然对我们现在的社会有着积极的指导意义。”
曹剑峰说：“法家没什么不好，秦国处在弱小生死关头，通过有效的制度、规则变革，让秦国一跃变得强大，最后一统天下，成为大秦帝国。由此看来，通过制度、规则，让人们生活井然有序不是更好吗？看看当今世界上那些发达的国家都无不是法律很严峻，制度很规范。”
吴修风说：“制度、规则当然很重要，因为人性有自私丑陋的一面，通过合理有效的制度规则让人们有序的生活，就像十字路口的红绿灯一样。但我想要说的是，所有的制度、规则其实质都是违悖人性、人心的。如果制度规则在方方面面都是严苛峻法，就会让人觉得很压抑、很憋气，就必然会产生想要挣脱束缚的反抗心理。正因为这样，秦朝，也就是你所赞扬大秦帝国，历经万难统一天下后，却在短短的十数年间又灰飞烟灭。自秦朝之后，再没有任何一个朝代把法家思想立为治国理政的主导思想。即使是为了惩制人们的丑恶行径，也只是把某些法家思想融进法律、制度条款中，最后还得依靠儒家思想来教化民众、治国理政。”
他对着曹剑峰笑笑说：“难道你认为历史上那么多朝代的帝王将相不懂得制度、规则的作用？为什么两千多年来是儒家独大呢？”曹剑峰不能对答。

晚上天刚黑，吴修风坐在酒店外的花院里眺望着远方。禾苗来到面前说：“我实在想不通，你也大不了我几岁，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学识。”
“那是因为你偷懒，没有跟你爸好好学。”吴修风笑说：“按你爸的说法，我是块璞玉、他是良师，两者相遇，不出彩才怪。”
禾苗说：“我从没觉得我爸有什么了不起的才能，就只知道他喜欢读书，喜欢谈论。”
吴修风说：“你这是典型的‘灯下黑’。”
禾苗说：“什么意思？”
吴修风说：“就是是你身在福中不知福，对眼前的事物看不清，也没有好好的珍惜。这么说吧，没有你爸，绝对不会有我的今天，明白了吧？”
禾苗说：“你感觉什么事都知道，这得需要多少知识？”
吴修风说：“你站在山顶上往下看，其实你并没有完全看到山下的所有事物；但当有人问某某处时，你依然能说出那里个地方有什么。原因很简单，只因你站在了山的最高点。——我只是掌握了事物的本质原理。”
禾苗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刚才我远远的看见你表情凝重，又想到普燕了吧？”
吴修风说：“这次还真没有，我是在想你爸。”
禾苗说：“我爸不是好好的吗？你要找他？只是一分钟的事。”
吴修风说：“我在思考，怎么才能很好的达成他的愿望。”
“你不是做的很好吗？”禾苗说：“这次峰会上，最出彩的人就是你了，每个人都知道的，你还有什么不满意？”
“我出不出彩，倒不是我目前所关心的。”吴修风说：“我真正想达到的愿望是还你爸一个公正的说法。明天就是峰会的最后一天了，后天中午就要散会，我到现在还没有想到有十足把握的方法。”
禾苗着急的说：“要做到这一点太难了，你们人单势薄；曹老师他们却人多势众，他们不会愿意的。”
吴修风说：“我们来参加峰会之前，进行了全面的分析，得出的结论是‘展露锋芒，以才服人；联合南苏，力压北曹’的方略。”
“难怪你的行为如此高调？”禾苗说：“可这样一来，岂不是更加引起了他人的敌视，包括苏老师、高杰他们也同样如此。你知道的，嫉妒能换起强大的反弹力，这不是与你们的初衷背道而驰了吗？”
“这只是常规思维的想法。”吴修风笑说：“关于这一点，你爸有过一番非常精辟的论述。他说：‘嫉妒的力量是巨大的，它可以让最善良的人变得凶残，可以让最温柔的女人成为泼妇，但人们不会针对‘距离’自己太远的人产生嫉妒。所以，用不着担心。”
“距离自己太远？什么意思？”禾苗不解：“你说的详细点，我对这个问题很感兴趣。”
吴修风说：“比如，你的漂亮不亚于西施，但你会因她在历史上鼎鼎大名就对她生出嫉妒吗？”
“不会。”禾苗笑嘻嘻的说：“我们间隔一、二千年，跟我没有半毛钱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