舍予书 (s.w.妖狼)

　　他看到过街上一些穿着布偶服的工作人员各种卖萌撒泼打滚，但是脱掉布偶服之后，大家都是一样的循规蹈矩。他是个普通人，脱掉了“已死”和“地下”的布偶服，他当然不会再想表现得那么另类——即使他在穿上的时候觉得那样做很快乐。
　　钱韶扁扁嘴，显然不能体会到他作为一个当了二十多年的直男的纠结，嫌弃道：“你知道你这样特别像一个拔迪……那啥无情的渣攻吗？不对，渣双，就是那种本来是直的但是也能和男的玩玩然而也只是玩玩的那种，对方用情至深了结果你发现世界其实还是有女人的，于是就把人给甩了。”
　　钱邵沧桑着一张脸，一边感慨纯洁的妹妹一去不返一边补充补充：“虽然做了这么多年兄弟，但是我不得不说你的发言很像那些喝多了的人在酒后做了不理智的事，等清醒了又不认账了的行为。”
　　周书逸在给兄妹二人讲述经历的时候虽然提到了两人发生了一些亲近的关系，但是羞耻心并没有让他明说两个人的位置，以至于被兄妹二人如此指控的时候，只想仰天长啸“老子明明是被拔的那个好吗”——终究是要脸，忍住了。
　　“那我换个说法，”周书逸叹了口气，“一个素不相识初次游戏输了就把你弄进监狱的人成了你的上司，在你实习的第一天让你搬到地下告诉你你已经死了，你信是不信？”
　　“在地下你没有对外界的联络方式，周围的人从一开始就对你抱有敌意，每天用一副‘你活不长了’的眼神看着你，你信是不信？”
　　“在地下你一个人呆了两个月除了代码就是他，他突然对你很关心，很……温柔，在你觉得被整个世界遗忘的时候，他出现在你面前为你庆生，你感不感动？”
　　“然后你发现他其实是一个很有才华的人，你们有很多构想不谋而合，你打开了心房，就觉得你们比知己还要更近，这个时候他向你发出了邀请，可是就算你中途反悔，他也不会强迫你继续，你感不感动？”
　　钱韶听着周书逸的回忆，看到他眼中似乎有光一样，照亮了他来时的低迷。只是这阵光很快就黯淡下去，她听到他自嘲的话语：
　　“真的是高招啊……撩拨到你觉得愧疚了，再来个突然消失，等你情绪恍惚了，再来个突然出现，当然就水到渠成了……都已经吃干抹净了，也就，没必要在继续这个谎言了，对吧？目的达成了，自然可以用完就丢了。”
　　他应该，还是挺喜欢何老大的吧？钱韶和自家哥哥确认过眼神，二脸愧疚，主动顺毛，同仇敌忾：“是啊是啊，何飞就一居心叵测的人渣，你别难过啊，大不了当是被狗咬了，反正也不会怀孕……呃，我是说……”
　　钱邵按下自家妹妹，走实用流路线：“你就先在家休息一阵，找工作的事情可以缓缓，先放松心态啊，这阵子准你每天过来蹭饭……只有晚饭啊。”
　　周书逸被两人刻意的样子逗笑了，也打起精神开起玩笑：“晚饭说好了就不许反悔啊，小韶啊，我当然知道我一大男人不会有什么，但是你跟水货就不一样了，诶钱邵你可得注意啊她之前去美国的时候……”开玩笑，祸水东引神马的，他最在行了好么。
　　只可惜这招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他只能在钱韶“我都说了多少遍了大神是正人君子我们什么都没发生”的高声尖叫中逃回家，夜宵无望啊。
　　在周书逸酒足饭饱感慨夜宵的时候，另一边的何飞食不下咽头痛欲裂。
　　他知道什么是刚过易折，却没想到他的男孩竟然这么容易就折了。他让周书逸离开这个项目回到地上，明明只是为了让他从这个项目中抽身休息，方便他透入下一个项目的工作，他明明让他不要多想，可是，原来他以为的心意相通，只是他一个人的自作多情吗？
　　何飞有些后悔，后悔自己当初为什么要开那个关于“死人”的玩笑，他甚至开始怀疑是不是男孩得知自己原来“没死”的时候，他们发生的一切都会被他翻过去。
　　也是因为有些愧疚，所以他当天下午没去找他，想让他静静。可是第二天当自己去找周书逸的时候，才发现男孩从昨天下午开始就没上班，就好像他让他离开项目，而他却离开公司一样。
　　被他一个玩笑误解了几个月的男孩，会继续误解他也是在情理之中吧？
　　何飞简直哭笑不得，周书逸的私人物品都还在公司没有领回，钥匙电话钱包身份证都不在身上，他干脆直接去钱邵家里堵人，可是这对兄妹并不知道周书逸的去向，而他在无数次的敲门中，也确定了周书逸家里并没有有人的迹象。
　　何飞甚至动了关系网去查宋正新和唐筑扬，但是这两个人也都因为保密项目的关系很久没和周书逸联系过了。
　　呵，一个保密项目，先是坑了男孩，没想到最后连自己也坑进去了。
　　周书逸旷工的第三天，人事部有人来问过何飞怎么处理，却被对方一句休假给打发走了。
　　何飞心不在焉地敲了敲之前周书逸给他的策划案，目光在一群下属之间扫荡，心中盘算着新项目的人选，却意外地发现，钱邵的情绪似乎有些不对？
　　咦，他这几天好像没帮着自家妹妹跟自己部门的人吵架吧？
　　何飞的眼神在钱邵身上定住。
　　钱邵如芒在背，隔着玻璃都感觉了一股危险。他暗中扶额，不过就是稍微用目光谴责了一下下又在对方目光扫过来的时候躲闪了一下下而已，要不要那么敏锐啊？如果瞒报被发现了，不会又要他去哪个犄角旮旯支援吧……
　　“钱邵，进来一下。”
　　果然来了么！钱邵硬着头皮进了部长办公室，迎接他的是何飞似笑非笑的目光。
　　“周书逸还没回家么？”
　　钱邵努力摆出担忧的表情：“没听到动静。”
　　“报警了吗？”
　　“啊？”
　　何飞盯着他的眼神就像是在狙击一样：“从我告诉你他不见了开始已经过了24小时，足够立案条件了，你们从小到大关系这么好，就一点也不担心他的安危？还是说，他虽然没回家，但是你知道他在什么地方？”
　　钱邵蛋疼的把自己的罪名从知情不报改为做假证：“我问过几个发小了，都说没联系，我真不知道他在哪……但是想着他有时候心情不好也是会消失个三五天跑出去玩，就、就想再等等看。”
　　何飞眯起眼睛：“你怎么知道他心情不好？”
　　“……”钱邵苦着脸，“我不知道啊……就，只是有这个可能嘛，老大，您有什么指示您明说，这搞得跟审问一样我还以为是我怎么的他了呢，我一拖家带口的良民做不出危害社会伤害发小的事儿啊！”
　　何飞的手指一下一下点着桌面，在钱邵冷汗都要冒出来的时候终于松了口：“行，我知道了，什么时候有他消息了，马上告诉我。”
　　“当然当然，到时候我肯定亲自把押、咳，带过来，看把他给惯的，还翘班你说说！”钱邵狗腿道，“那老大您还有事儿吗？没事儿我就……嗯？”他说话间指了指门口。
　　“滚吧。”何飞用白眼为他送行。
　　

　　☆、11.一叶障目

　　当天下午，钱韶代表美工部来送资料，其中有一份文件需要何飞签字。
　　办公室里，何飞从小姑娘的眼神里感受到了浓浓的鄙视，这个，也很不对劲。正常来说，自从他前几个月假公济私让小姑娘去美国出差见男友之后，她一直都是很感激自己的，现在这个表情，莫非……
　　“好了，还有什么事吗？”何飞将签完的文件往前一推。
　　“没、事！”钱韶憋着火，看他的眼神就像是看拱了自家白菜的猪。
　　很有意思的眼神，不是么？何飞透过玻璃往外看，果不其然逮住了正在心虚偷看的钱邵。
　　“没事就先回去吧。”他笑得人模人样，更是加深了钱韶的怒火，气得她抓起文件连招呼都没打就走了。
　　何飞用这个笑容隔着玻璃生生把钱邵逼得低下头，这才拉下百叶窗，露出一个猎人般志在必得的眼神。
　　下班后，钱邵照例先去买菜，因为多了个蹭饭的，菜量也有所增加。在他连续两天拎着整鸡和鲫鱼回家的时候，何飞突然从菜市场门口现身：“这么巧，买完菜了？”
　　钱邵拎着袋子的手微微颤抖。
　　“东西买的不少嘛，既然这么巧，不如我也去蹭顿饭？”何飞皮笑肉不笑道，“正好我忘了你家在哪，用你的手机来做个导航？”
　　看样子，果然是暴露了么！这个平安夜，注定不平安！钱邵默默垂泪，这下连消息都发不出去了，真不是兄弟我不仗义啊！
　　何飞在车上一言不发，钱邵为了不弄脏车子两个手都还拎着袋子，他的手机被放在前排中间的储物盒上，导航软件的机械合成音有一搭没一搭地播报着，车内的气氛一度十分尴尬。
　　直到手机的消息提示音响起，何飞在瞟了一眼之后嗤笑出声。
　　钱邵恨不得能有第三只手伸出来让他扶一下额，手机界面弹出的消息提示上赫然是周书逸发来的催促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