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到薛同学的时候,他讲了一个故事。
说是很久以前,大雪封山,一个旅行团被困在山谷里迷了路,三天三夜也没能走出去。
绝望的人们停在原地,陷入濒死的沉默。
凛冽的风从耳畔呼啸而过,越来越多的人开始低声啜泣。
但有这样一个人,他能在最寒冷荒芜的冬天的山野里,想到明年春天遍野山花烂漫的样子,而让自己高兴起来,让他身边所有失去希望的人高兴起来。
“我想成为这样的人。”薛沐白说。他立正站着,一双小手背在身后。可能是有点紧张的缘故,表情严肃得有点不自然。
“只要人们都没有放弃生的希望,结局是什么已经不重要了。”说完,他想了想又补充一句,“毕竟只是个故事嘛。”
小雪懒懒的趴在桌子上,忽然想起,这个同学不就是在幼儿园里到处讲冷笑话的小男孩吗。
从那以后,经常会下意识的看一看薛同学在干什么。于是亲眼见证了薛沐白各种闯祸之后被老师暴打,再闯祸再被暴打的悲惨童年。
“五位同学发言完毕,接下来开始投票。请同学们在纸条上写下你喜欢的班长名字。”班主任说。
小雪默默在纸上写下小白的名字,另一只手遮得严严实实。
“哎你写的谁啊,给我看看。”同桌小刚抻着脖子往他那边瞄,什么也没看到。
小雪叠好小纸条,瞥了小刚一眼,“写你自己的,管别人干什么?”
小刚:“反正选谁都别选那个姓薛的。”
小雪:“为什么?”
小刚:“那小子太能装逼了,没看出来吗?”
小雪:“……没。”
小刚:“你选的谁?”
小雪:“小姗。”
小刚心满意足的拍拍小雪的肩膀:“有眼光,我也选的她。”
小姗同学是上一任班长,兼A班班花,多才多艺性格活泼,在全年级乃至全校都人气颇高。
说句题外话。上个星期,有传言说小珊放学后在走廊转角处向薛同学告白,被婉拒了。但大多数人,尤其是很多男生,完全不愿相信这个事实。
班主任敲了敲黑板,说:“写完的同学可以交上来了啊,小纸条放进讲台上的盒子里。”
小雪转头对小刚道:“我替你交吧。”说完拿来小刚的纸条,跟自己的捏在一起,向讲台走去。
小刚同学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的小纸条在进盒子之前竟然惨遭毒手,被掉包成另一个赝品。
同样的纸面,相仿的字迹,写着薛沐白的名字。
结果,薛沐白以一票之差,当选了。
后来小刚发现,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小雪比以前热心了很多,不仅经常无条件借他抄卷子,还破天荒的帮他打掩护。
全世界最喜欢薛沐白的人和最讨厌薛沐白的人做了同桌,大概就是这种场面。
Part2
[你的领地,想要全部属于我]
有段时间,班里突然开始根据成绩名次调整座位,薛沐白和小雪成了前后桌。
一次上生理卫生课,主题是关于人体结构和青春期发育的问题。老师简单讲了几句之后,让前后桌分小组讨论。
薛沐白和同桌小暖立即转过身来,跟小雪和小惠面对面。其中三个人类竟然热火朝天的聊起城里哪家小笼包店最好吃。
小雪习惯性保持沉默,低头转悠着那根淡蓝色的圆珠笔,听他们瞎侃。
“对了,还有城西那家绝对不能去。”薛沐白上半身微微前倾,一脸认真的跟女生们说,“我上次碰见班主任一个人在那吃……哎哟!”
还没说完就被老师敲了一下。
“班长注意起好带头作用!”老师表示无可奈何,“让你们讨论青春期生理或心理变化,没让你说吃饭!饿死鬼投胎吗?”
全班哄笑。
老师眉头一皱:“还有其他人也是!别以为自己比班长强到哪去了!”
同学们讨论的表情瞬间变得正经起来。
薛沐白一手托腮,望着心仪的男生出神,“小雪肯定早就进入心理叛逆期了,都不跟我们说话。”
小雪指间的圆珠笔“啪”的一声掉在书上。
小暖:“叛逆个毛线,人家那是高冷。”
小惠:“班长你已经有喉结了啊,能摸一下吧?”
“可以啊没问题。”薛沐白整了整校服领口,露出脖颈,自己低头看,“在哪来着,我忘了。”
小雪咳了一声,心说这人也是蠢得可以。
两个女生好奇地伸手去摸薛沐白的脖子,讨论这块突起到底是软骨还是硬骨。
薛沐白不耐烦道:“行了,你俩都要给我摸骨折了。不给摸。”
小暖恶作剧似的轻轻一掐:“扼住命运的喉咙。”
薛沐白:“你想我死吗?”
三个人类又开始了无聊的嬉笑打闹。
小雪抱起手臂,静静地看着。
过一会,几个人终于停下来。薛沐白对小雪笑道:“你呢,有没有。”
“有。”小雪抓起他的手,放到自己的喉间,淡淡道,“它还没长大。”
手掌底下一片温软,从更深处传来的声带的轻微震感。那少年难得抬头看向他,乌黑的眸子幽深而明亮,像是望不到底的星星。
薛沐白咽了咽口水。
不能脸红。
绝对不能脸红。
要不然什么都完了。
小雪挑眉:“我也想碰一下你的。可以么?”
“可、可以啊,”薛沐白顿了一下,说,“咱俩关系多亲啊,你碰哪都行。”
少年表情很淡的探手过去,用手指轻佻的抬起他的下巴,然后指尖往下滑。
薛沐白握住他的手:“别了吧,痒。”
小雪索然无味的收手,视线一转:“矫情。”
薛沐白轻声一笑,羞涩道:“哎呀,你怎么能这样子说人家。”
两个女生在旁边看得头皮发麻。
小惠:“他俩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
小暖:“他俩从小学开始就这样……”
Part3
[盘他]
很多个没有跑出教室疯玩的课间,薛沐白伏在桌上发呆,想跟小雪说话却找不到话题。
他懒洋洋的仰躺在椅子上,两条腿抬起来搭在桌边——这种姿势如果被班主任看到肯定会扣掉个人修养分。
继续往后仰,后脑勺正好枕到小雪的文具盒上。
“薛沐白。”
头顶上方传来冷冰冰的男声。
薛沐白仍然闭着眼睛,装作很不情愿的说:“怎么了?”
“你说怎么了?”小雪在他额前敲了一记,“我要做题呢,起开!”
“这节英语课困得不行,让我睡会。”
“我数三个数。”
“你最好,你最帅,你是我的小可爱。”薛沐白一抬眼皮,“我替你数完了,所以通融一下?”
“幼稚。”
“让我睡会,啊?行不行?”
“……”
不管怎么被撵,薛沐白仍然心安理得的躺着,一脸洋洋得意。
小雪没办法,任凭他枕在自己文具盒上睡觉。过了一会,这货竟然还真睡着了。
从这个角度看去,更显得某人鼻梁高挺,面容英朗,即使本人睡得四脚朝天。
小雪垂眸看着他,指尖点了点那光洁的额头,“醒醒,还有一分钟上课。”
过了几秒,只听见薛沐白不满的哼唧了一声,继续睡。
小雪弯起嘴角,忽然双手逆向捧住他的脸。
薛沐白表面一惊(实则暗爽):“干什么?”
“帮你清醒。”
说完,那双骨节分明的冰凉的手在薛沐白的脸上使劲儿揉,像是揉面团一样揉圆捏扁。
用当下流行的话就是,盘他。
后来,薛沐白一到课间就往后一躺,一边被盘一边暗爽。小雪也会在上课前一分钟准时开启叫醒服务。
两人仿佛渐渐形成了某种默契,谁也没向对方提起为什么。“你不要躺了”这句话小雪没再说过,“别打扰我”之类的话薛沐白也从没说过。
他们都以为,这一切都是从毫无防备的心上人那里,以友情的名义偷来的微小的幸福。
生怕这简单的一句话,就会让那幸福消失不见了。
Part3.
[变成猫咪来看你]
高二那年,某个春光明媚的周末。
小雪不慎被传染了流感,病情加重了。为了快点好起来,即使知道吃药的后果是变猫,也硬着头皮吞了两粒阿莫西林。
变成猫之后,趴在外婆的藤木摇椅上呼呼睡觉。
外婆发愁的看着它,心说小雪这病大概是总待在家闷出来的,或许出去透透气就很快好了。
于是外婆抱小雪出了门,去附近公园最暖和的地方晒太阳。
洁白的柳絮在半空中缓缓浮动,带着淡淡的金色光晕。
外婆坐在长椅上,和蔼的笑道:“今天天气真是好呀,那边全是跟你一般年纪的学生,玩板子车呢。”
猫咪动了动眼皮,心说那是滑板啊滑板。
“乖孙,去看看不?”
“喵。”
平平淡淡的一声,意思是不感兴趣。
“懒得你哟。”外婆摇头。
小雪懒洋洋的趴在外婆的膝盖上不想动弹,打了个哈欠继续睡。
“那边有个小伙子看着眼熟,是不是一到冬天就给你送作业的那个?”
猫咪睁开眼睛。
远处树下聚集了几个青年男女,头发颜色为赤橙黄绿青蓝紫,穿着紧身皮衣皮裤,金属裤链反射出诡异的光。
就是这样一群惹眼的杀马特青年里,一个高中生模样的男生脱颖而出——他穿着灰色卫衣,浅蓝牛仔裤,脚踩一双白球鞋,大咧咧地肩扛着滑板跟众人聊天,而且聊得很嗨。
清纯不做作,自恋而不张扬。没错,他就是薛沐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