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就是……就是没有画面的电视剧,只有声音。不一样的地方在于……我配的是耽美。”许林双耐心解释道。
“耽美?”杨思远不懂就问。
“嗯,就是……男人和男人……谈恋爱。”许林双点点头,轻声试探着说。
他说得很慢,也很轻,一边说着一边观察杨思远的脸色,然后感觉有些不对劲。
他说到“男人和男人”的时候,杨思远脸上的迷茫瞬间消失,然后眉头微微皱起,像是猜到了什么但又不敢确认。再说道“谈恋爱”三个字的时候,杨思远明显地有一瞬间的呆滞,然后就是慌乱地低下头去摸鼻子,想要掩盖些什么。
这反应和许林双之前见过的都不大一样,他有点好奇。
“嗯……我也不是有心瞒你们,只是,毕竟这种事情没那么多人接受,我怕你们觉得不自在。”许林双又说。
杨思远忙摇摇头说:“没有,我……不觉得有什么奇怪的。”
看他这副样子,许林双的好奇心更重了,还想问问他什么,但郭顺和罗方却这时候回来了,他不得不放弃,关上了电脑。
耽美……男人和男人谈恋爱原来叫耽美吗……还有专门讲这种故事的东西?
叫什么来着……广播剧?
那许林双刚刚那声喘……难不成是在配……那什么的剧情?
杨思远翻着本微观经济学,停在目录半个小时了也没翻页。
他脑子里乱哄哄的,只觉得好些新东西涌了进来,让他一时间想要去探索却又没什么路子。
课本的纸质很好,他轻轻搓着书角,感受那种粗糙的质感,这能让他的焦虑稍微缓解下来。
他悄悄撇过头去瞅了一眼许林双,许林双也在看书,不知道是不是也像自己这样只是装个样子。
许林双没看他,他又转过头来继续盯着那几个人名。
这么说来,起码许林双是接受同性恋的……
而且他既然愿意配那种剧,应该也是支持的?
那他会不会……不对,他有女朋友啊。
那他女朋友知道他配这种剧吗?
许林双为他打开了新世界大门的一个门缝,他此时就像是扒着门缝伸着脖子往里望,但碍于视野有限,他无法看到那边的景色。
但好歹,他知道这世上有属于他的一扇门,门后面是属于他的一个世界。
或许走进这扇门后,他能够更进一步地接受自己呢?
当晚他又想了好多,不知道几点才睡着,结果睡着后就在梦里见到了李遇安。
李遇安和以前不一样了,他好像长了些肉,不像以前那么干瘦干瘦的。梦里的他有着干净利落的短发,脸上带着温柔的微笑,身材匀称,穿着干净的衬衫。
明媚的阳光照在他身上,衬衫仿佛成了半透明一样,杨思远甚至能看到他手臂上的疤痕。
他站在校门口,捧着一束花等杨思远出来。
梦里的杨思远并未怀疑这是否是真实,捕捉到了他的身影后就毫不犹豫地向他奔过去……
杨思远猛然醒来,穿着粗气,黑夜中伸手不见五指,他缓了一会儿后脑子才渐渐清明起来。
耳边是此起彼伏的呼噜声和磨牙声,这让他迅速地分清了现实与梦境。
又梦见李遇安了……
杨思远坐起来,搓了搓脸。然后突然觉得……好像哪里不对?
他感受了一下,然后视死如归地掀开凉被,果然看到了自己鼓鼓的**。
……靠。
……
“靠。”李遇安低骂一声。
他难得骂街,除非是自己确实极其倒霉,而周围又没人的时候。
现在就是。
从书店楼梯滚下来之后,他就被同事架去了医院,在众人的注目下打上了石膏。当然,自己那条伤痕累累的手臂也被他们看了个彻底。
那种皮肉外翻的伤疤实在是可怕,岑欢当场就没忍住叫了声,其他人也倒吸一口冷气,但都压住了情绪没有叫也没有问。毕竟他之前一直穿长袖,也一定是为了掩盖这些疤痕。既然这样的话,那么就是他不想让人知道了,所以同事们都不约而同地选择忽视,这让李遇安轻松了不少。
打好石膏之后店主给他批了长假,让他在家里好好歇着,他也知道自己这样实在是干不了什么活,没准还会拖后腿,所以也就不再推脱,老老实实回家去了。
只是……他孤家寡人,没人照顾,折了条胳膊实在是哪里都不方便。
比如现在,他一刀下去,西红柿从中间被劈开,瞬间爆出汁液,溅了他一身。
这还是件白衬衫,很容易染上颜色的那种。
无奈之下,他只得放弃,可怜巴巴地泡了碗面。
这已经是晚上八点半了,早就过了晚饭的点,可他才刚刚吃饭,这饭还是三分钟的泡面。
泡面就泡面吧,能垫垫肚子就得了,反正他一个人过也凑活惯了,不在乎这一顿。
结果吃完后还没一个小时,胃部就痉挛起来,像放了个绞肉机在里面,整个胃都绞在了一起,疼得他冷汗直冒,手里的笔也掉了下去。
“嘶……呃……”胃痉挛很折磨人,他老早就体会过,只不过他已经很长时间没有犯过了。
上一次胃疼还是在杨思远家,在那个炎热的夏日午后。
他弓着身子,紧紧捂着胃部,竭力让疼痛减轻一些,然后艰难地挪到床头去拿药。
床头瓶瓶罐罐的很多,止疼药、酒精、消炎药、胃药……还有一瓶未开封的安眠药。
他爬到床头,抄过来一个小瓶子,倒了个药片,也不喝水,就这样一口吞下。
等喉咙中的异物感消失后,他才倒在床上,出了汗的手紧紧攥着那个药瓶。
法莫替丁,杨思远曾经给他拿的就是这个药。
他侧躺着,灯光打在身后,身前是一片阴影,那个小药瓶此时就隐在阴影里,如同那个夏天的回忆一样无法见光。
他看着这药的名字,不禁苦笑一声。
自己好多次想到杨思远,都和疼痛有关。
因为其他原因而想到他的时候也不少,不过只有在以疼痛做引子的时候,记忆才会更加深刻,思念也会更加强烈。
他每一次无法抑制地想到杨思远时,就会逼迫自己忘记他一次,他以为这种重复性的暗示会有用,但事实证明,他每天都在比昨天更多次地思念杨思远。
而那种强迫自己忘记他的暗示,此时也显得十分滑稽,像是在给自己一个借口——好,这是最后一次,我这次可以想他,但不能有下次。
每次都是如此,每次都是“这次可以”,每次都是“不能有下次”。
前者他很好地遵守了,后者却从来没成功。
他将药瓶放在床头,拉过被子团成一团,抵在胃部,然后逼自己睡了过去。
……
九月快结束的时候,编辑又来找他,还是以前那个问题。
编辑的意思表达的很清楚,现在是毕业生上大学的第一个月,有很多人被拆成了异地恋,也有很多人也因此分了手,她想让他写一篇关于这种现象的文章。
高中毕业,爱情也跟着毕了业。
只是……李遇安的爱情还在留级。不,不能这么说,因为他从来不敢承认自己那种卑微的、见不得人的感情叫做“爱情”。
他本来还想着推脱,但他因为不是带薪休假,实在是手头紧,需要攒钱,斟酌再三后终于答应下来。
结果答应下来就后悔了——他根本不知道如何下笔。
他对着一张白纸坐了两天,也不知道第一个字该写什么。
果然……自己是写不出这种东西的。
他无声地叹口气,再次放下笔。
第二天,他写了一上午稿子,实在是累了,屋子里又闷,他便又跑去书店看有没有什么他能帮上忙的。
“李哥!你手还没好呢,怎么不好好歇着?”岑欢见他来了,立刻问道。
“是啊,这得养好一阵儿呢,你别忙活了。”
“人手够着呢,你快歇着……”
“就是呀……”
其他人见他来了,也赶忙围上来,七手八脚地把他按到椅子上。
虽然已经习惯了同事们的热情,但他还是有点受宠若惊,想要站起来却又被人按下去。
他总觉得,同事们对他的态度和以前有点不一样了。
他们好像对他更关心,也对他有了更多的顾虑。
以前他们玩闹都很放得开,现在只要他在场,他们就会刻意地收敛,然后回避一些比较尖锐的话题,比如哪儿哪儿又发生了斗殴事件。
他们是为了自己好吧。李遇安想。
但自己做了什么能让他们这样做呢?大家只不过是普通的同事而已,这样的关心是不是有点过头?
那时他还对这种关心有点不适应,心里还有点小感动,直到后来,他见过了许多人、经历过了许多事,才发现其实这是很普通也很平常的关心,并不代表自己在他们心中是特殊的地位。这不是说他们不在乎他,这只是证明,他的人生在那时已经匮乏到拿着别人顺手给的糖当宝贝了。他不知道,糖是所有人都有的,给他的那一颗并没有甜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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