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门口里里外外全都是人,大部分家长都跑过来接孩子,还有人捧着花祝贺。
陈立玫得加班,没办法过来。
杨思远在人群中被推来挤去,好半天才终于出来,校服外套都要被蹭掉了。
他靠墙缓缓走着,在前去学校迎接孩子的人流中逆行,觉得梦还没醒。
已经高考完了?这就已经结束了吗?
他整了整校服,感觉心里空荡荡的,好像缺了块什么东西一样。
……
高考结束后的第二天,住宿生们可以继续回校收拾东西,杨思远没在高考完那天收拾,只能这天返校。
培优生有两个已经走了,剩三个人还在整理行李。
杨思远搞了半天被褥,上上下下好几趟,感觉有点累,便想坐下歇会儿。刚要坐到床板上,又突然想起这下铺是戚明的,便瞥了一眼于非,坐到一边的行李箱上去。
“你妈怎么没来?你一个人搞得定?”于非问。
于非爸妈都过来帮他整理,速度倒是要快得多,此时已经没差什么东西了。
杨思远喝了口水,说:“加班呢,之前请假太多,这会儿不好请了,就没来。我有胳膊有腿的,怎么还搞不定了。”
于非那边都好了,就等着楼下人少一些的时候直接搬下去了,一家三口都坐一边歇着说话。
于非坐了一会儿后突然起身过来,四下看了看问道:“还有什么没弄的,有大件没,我给你弄算了,别一会儿又晕这儿了。”
杨思远笑笑说:“怎么,我现在有这么弱吗?”随后又摆摆手道:“没什么了,等会儿我自己来吧。”
于非挑挑眉,抬头往床铺上望了望,突然俯**来小声问:“你那个娃娃呢?哪儿去了?”
杨思远一怔,胃部一阵抽痛,克制了一下心情应道:“扔了。”
他没扔,他只是又将它塞到了角落里。
“哦——扔了好啊,扔了忘得快。”于非说。
他帮杨思远装了个箱子,然后便被爸妈叫去搬行李,跟杨思远打了个招呼就去忙活了。
杨思远点头示意,又休息了会儿后继续收拾着。
汗水越来越多,流到眼睛里,蛰得他难受。他一边搬着东西,一边尽力转移着自己的注意力,好能克制住自己的眼泪。
说来奇怪,之前他明明难过得不行,却掉不下一滴眼泪来。而此刻,眼眶却像再也装不住泪水一般,任其一滴一滴地落下来。
扔了好啊,扔了忘得快。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扔了吧。
当天晚上,他从角落里翻出那个已经蹭了灰的布娃娃,看了它好久,最后扔到了楼下的垃圾桶里。
……
他一夜无眠,李遇安也一样。
高考后,李遇安听书店里的同事和顾客聊到今年高考的题目,便借着他们的只言片语来估测杨思远的成绩。
难度好像并没有很大,杨思远应该没问题。
李遇安当然不知道杨思远最近发生了什么事,依旧在用记忆中他的成绩做标尺,这么算下来的话,他是可以考上一所非常不错的重点大学的,说不准还能拿到王牌专业。
他会学什么专业呢……
李遇安一边搬着书,一边思考着。
他只记得杨思远曾经说过要考美院,但他当然知道考美院得是美术生才行,显然杨思远是报不了的。可是除此之外的话,杨思远好像并没有对其他什么专业表现出过兴趣来。
他又想到了陈立玫,不禁皱起眉头。
他知道,很大可能下,杨思远的报考志愿会受到陈立玫的影响,甚至完全被她主导也完全有可能。毕竟陈立玫是那么强势的一个人,而杨思远又不是那么叛逆,除了美院也没有其他的目标,他要拒绝陈立玫的要求的话,自己又没有其他的选择。
这么一看,十有**他会去一所自己不喜欢的大学,去学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专业。
苦读十八年,最后考出来那么精彩的一个分数,却换来这样的回报。
偏偏他又是那么好的一个人,非要被这样对待。
李遇安一旦稍微深入地想想,就觉得惋惜、难过。
他愣了神,被旁边一个人稍微碰了下,书掉了一地。
碰到他的人道了个歉,赶忙蹲下来帮他。
他说了句“没关系”,埋头捡着书,脑子里却还是一团乱。
下班回屋后,他翻出自己高考后学校发的那本报考指南,约莫估了个分数后便开始对着分数找大学和专业。虽然每年的录取分数不一样,但总体学生的名次和压线名次各年应该是差不多的,他便按照去年的分数名次算起来。
一页一页翻过去,每一页都被他圈上了几个,也划掉了几个,厚厚的一本书翻完后,圈上的学校得有二三十所。他毕竟不知道具体分数,大体估算的误差太大了,根本不能准确地选择。
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打断了他的思路。
他接了个电话,是老板通知明天书店休息一天的消息。挂了电话后,他才好像大梦初醒一样反应过来自己在干什么。
他居然在给杨思远看学校?
有病吧?自己和杨思远还有关系吗?
自己到底是有多贱,还要缠着他不放?
李遇安心中突然泛起一阵恶心,心跳又开始加速,那种久违的、强烈的自我厌恶感又霸占了他的大脑,让他浑身燥热,无论如何也坐不住。
双手开始发抖,呼吸越来越重,冷汗布满全身,所有的征兆都是如此熟悉,又是如此陌生,如同一位好久不见的故人此时造访,却披着一身荆棘,只为刺痛他而来。
手指因为发力太狠而疼痛,但他不敢放手。他尽力调整着自己的呼吸,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
很久以前的一个夜晚,他也是如此绝望又痛苦,根本无法忍受的自我厌恶折磨着他,令他拿起冰冷的刀,用生理上的疼痛来压制。
鲜血淋漓的他是那么狼狈又肮脏,而一个人破门而入,紧紧地抱住他……
“不……”这些记忆又开始翻涌,他终于再也克制不住,抱头哭了起来。他习惯性地不敢出声,只是不断地抽泣、呜咽,压抑的哭声在狭窄的屋子里游走,像极了一个蚕食他灵魂的恶魔。
不知过了多久,他哭累了,眼泪都已经流干,心却还在揪痛。浑身无力了,他便倒在地上沉沉地睡去。一夜过去,他着了凉,第二天险些站不起来,浑身烫得如同着火一样。
翻找来了些退烧药一口吞掉后,他倒在床上,望着天花板。
好像的确是死了会痛快些。
……
高考分数出来的那天,陈立玫比杨思远兴奋得多,几乎是隔几秒钟就问一次,问得杨思远都头疼。
分数出来了,杨思远正常发挥,考了一个非常不错的成绩。
陈立玫一听到那个分数,高兴得在屋里晃来晃去,然后一个接着一个电话报喜。
杨思远看着她拿着手机,一会儿坐一会儿站,可真是止不住的兴奋。
他坐在沙发上,给秦子良发了个短信通知他,然后便握着手机发呆。
陈立玫是坐不住,他是起不来,一动一静,一个兴奋一个平静,这种对比怎么看怎么有点滑稽。
但他又能怎么样呢?
除了给秦子良发消息,他还能告诉谁?
他看着通讯录里的名字,一个一个地往下找,最后还是停在了“李远”这个名字上。
号码已经是空号了,他知道的。
光标在界面上闪了好久,他最终像是自暴自弃一样,很快编辑了几个字,发送了一条短信过去,然后发了会儿愣,先是苦笑几声,随后大笑起来。
陈立玫闻声转过来,看他在笑,便以为他是在高兴,赶忙上前去握着他的手,也笑了起来。
杨思远转头看向她,几乎要笑出泪来。
……
短暂的喜悦过去后,陈立玫便开始张罗着给他报志愿。她人脉倒是很广,请了好几个老师来给他做参谋,最后搞出来一份看似完美的报考志愿,只不过可笑的是这份报考志愿几乎没有听杨思远的意见。
当老师问到杨思远自己的想法时,他大脑里一片空白,因为除了美术之外,他对其他的专业都没有研究。说了些与设计、传媒、文学之类至少是与美术有些共通点的专业,却都被老师们一个个否定掉,言语之间是没有遮掩的鄙夷。
最后的志愿上,差不多全是金融和贸易,杨思远只觉得这些字眼既冰冷又陌生。
“你看,你叔叔就是学贸易的,现在不是开公司了么?这以后哪行哪业都得和这些扯上关系,你说是不是?”
“那什么设计啊中文啊,妈也不是说不好,可你想想,那能养活自己吗?”
“妈就希望你能你能找个赚钱的工作,有了钱才又底气啊!再说,学金融的,这说出去多长脸啊!这是精英人才啊!”
“你不信问问老师,老师们是不是也都说……”
陈立玫一遍一遍地给他分析,放软了语气一句一句地送到他耳朵里,令他无法逃避。
从天亮说到天黑,从与老师配合到她自己条分缕析,杨思远只觉得自己心中唯一一点还在燃烧的火苗此时都慢慢熄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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