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一根了。”于非摸摸鼻子,说。
“呃,老师没跟来,没事。”杨思远说,然后又见于非没有一点变轻松的样子,又问道:“你没事吧?”
于非笑了声,道:“我能有什么事,谁像他似的,这么弱。”
杨思远突然想到什么,问道:“你之前说他有病……你是之前就知道了吗?”
于非一愣,摸了摸鼻子:“不是。”
“嗯?”杨思远疑惑。
于非挑挑眉:“他……你看不出来?”
“啊?”
“他不喜欢女的。”
今年不知道是不是被卖煤的糊弄了,煤炭质量不太好,烧了好久屋子里也不暖和,李遇安晚上写稿子的时候常常手就冻僵了。
他还得指着这个赚钱呢。
每个月末奶茶店里发了工资后,他就得全部拿去还债,只留下写稿子赚的钱来应付过日子的开销。这已经是他目前所有能拿出来的钱,但对于那笔吓人的债务来说,连个边边角角都填不上。
离超市关门还有一会儿,现在去买个暖手袋还来得及。
“下雪了?”刚一出门,扑簌簌的雪花从天而落,已经在地上积了厚厚的一层。
这也不知道下了多久,李遇安一直埋着头写字,竟然完全没顾上。
“也难怪这么冷……”
月亮像盏灯挂在天上,冷光照在地上,又被积雪反射,竟把这夜晚映的像白昼一样。
李遇安裹着棉衣,一脚一脚踩在雪地上,踩得脚下“嘎吱嘎吱”地响。
街上一个人都没有,李遇安忽然就放开了胆子,走到路中间去。
他将脚撇开,左脚向前重重地踩下去,然后右脚又跟上,紧挨着左脚踩了个印。
一路直直地走出了胡同,再回头看,一条长长的车辙印就这样跟在身后。
好幼稚。李遇安突然想。然后又紧了紧棉衣,跑超市去了。
老板娘马上就要关门了,他赶的倒挺是时候。
左看右看,挑了个看起来耐用的,虽说不太好看,但反正别人又不看。
结账的时候,老板娘眼神在他身上溜了一圈,问:“挂账啊?”
“不用。”李遇安一边说一边掏钱。
老板娘“呦”了一声,随口说:“这是交了个有钱的朋友啊?”
李遇安手一停:“什么?”
“我看你那朋友挺有钱的嘛。”
李遇安钱都拿出来了,却没给她,死死地按在桌子上。
在这个破地方生活了这么久,这些人的嘴脸他都太清楚了。什么廉耻,什么错对,什么良心,什么是非……全都让这些人当唾沫一样吐了。
但偏偏他又和他们生活在同一条阴沟。
“你找他要钱了。”他注视着老板娘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
“别瞎说啊!小小年纪的,跟谁学的。”老板娘一拍桌子,顺手把钱夺了过来,手法熟练,想必是个惯犯。
“要了多少。”李遇安全然不管她的屁话,说。
“什么多少,你听不懂人说话啊?我关门了,赶紧走!”
说着,老板娘就作势赶他。然而李遇安却一把抓住老板娘的手腕,力道大得似乎是要捏断它。
“哎!你干嘛你……”老板娘挣扎,但完全敌不过。
李遇安猛地将她往前一拽,逼着两人的距离拉近了一半。他紧紧盯着老板娘,像盯着不安分的猎物。
老板娘没见过这孩子有这样的神态,一时间就弱了下去。
李遇安缓缓逼近她,压低嗓音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你再敢骗他,我就把你的店烧了。”
“你……你敢!”
“你知道我敢。”
回去的时候,踩出来的车辙印被雪又盖了一层,已经不太清楚了。
他走在路边,发着呆往前走。
杨思远什么时候去过这里的超市呢……
好像是很久很久以前了。
很久很久以前……杨思远就已经做到这个地步了。
他甚至都没告诉自己。
而自己为他做了什么?到现在,他还瞒着他那么多事。
杨思远说过,朋友之间是应该互相了解的。
其实他自己都说不清,他到底是把杨思远当什么。
“客户”或者是“学生”?他们的关系又比这近了太多。
“朋友”?
是吗?他不知道。他既自私地希望杨思远能给他温暖,却又不愿意让他看到自己的本相。如果他知道自己是怎样的一个人……他会走的吧?
他迟早会走。只是如果能隐瞒住的话,这段看似温暖实则脆弱的关系应该可以支撑到他高考毕业,而一旦他上了大学,接触到了真正属于他的世界,那么自己与他的关系应当就慢慢终止了。
如果没有隐瞒……或许他们的下一面,就是最后一面。
他盯着天花板,发了半小时的呆。
“好像,还没多久就放寒假了。”睡前,他在被窝里抱着暖手袋,看着小窗外还没有停下的雪,突然想到。
两个星期后,期末考如约而至。
杨思远看着前边的空座位,默默叹了口气。
那天于非在医院厕所里说的话他一直没忘,反而变得越来越清楚。
那时候不像现在这样,杨思远既不怎么玩电脑,也不怎么聊八卦,没有渠道去了解到同性之爱是怎么一回事。他自己本身没有感情经历,也没想过这个问题,这样突然就听见自己的同学是同性恋,自然是有些惊讶。
但他却没有反感。
考试座位是按上次成绩排的,杨思远抬头看看坐在第一位的于非,总觉得他从那天回来后,整个人都沉了下来,浑身都是生人勿扰的气场。
于非和戚明对彼此的态度让杨思远觉得,他们两个之间或许有什么纠葛。会不会是戚明对于非有感情,然而于非却并不能接纳呢?
但那天夜里于非坐在戚明床边的身影……他想不通。
戚明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回来,得了肺结核这种需要慢慢养的病,他大概是要休学吧。
他的学习态度一向很认真,杨思远还看到过他列了一份长长的大学名单,做了认真的注释。这样突然地被疾病挡住前路,他一定很难过。
卷子发下来了,不容他再胡思乱想,只能赶紧提笔做题。
落笔前,他的最后一个念头是“李遇安身子那么弱,考完了赶紧去看看他,不要也得病了”。
整颗心从里到外都已经刻上了那人的名字,他却未曾察觉。
等察觉的时候,该错过的都错过了。
第三十六章
放假当天,杨思远收拾东西累了,就看着空荡荡的下铺发呆。于非平时在寝室不会额外花时间学习,早早地就把都东西都打包好了。
“这还没住多久,就得搬回家了,麻烦不麻烦。”于非坐在行李箱上,叼着根笔嘟囔道。
杨思远顺势坐到戚明空无一物的床板上,想了想,说:“戚明可能要复读吧?”
晃来晃去的笔突然停住,于非抬了抬眼皮,哼了一声说:“你倒挺关心。”
“我怎么感觉一提起他你就浑身带刺啊?你跟他有过节?”杨思远“啧”了一声。
“我不能单纯地看不惯他吗?”于非挑了个眉,然后身子往前探了探,低声说:“怎么,你挺喜欢他的?”
“我觉得他人很好。”杨思远不太喜欢他这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往后缩了缩。
“整天屁都不放一个还‘人很好’?还是他对你挺热情的?”
杨思远受不了了,皱皱眉反驳道:“人家性格就是比较内向啊,但是也没做过什么不好的事吧?我看他学习挺努力的,也挺有礼貌。你怎么这么大偏见啊?”
于非眯着眼盯着他看了一会儿,那个流氓一般的眼神直盯得杨思远火大,看杨思远一副要打人的样子才哼笑一声,又叼起笔出去了。
看着他晃出宿舍,杨思远直想扇自己个耳光。
之前还觉得他某些时候有点像李遇安,可拉倒吧,李遇安哪是这幅混样子。
嗯,还是李遇安好啊。杨思远摸摸鼻子,心想。
心心念念想着,放了假自然要赶紧去慰问一下他,杨思远本来也是这么打算的,只不过放假前两天陈立玫非要拉他去买过年的衣服,只能耽搁一下。
刚刚放假的时候,市场的衣服还没疯狂涨价,所以买衣服的人也异常地多。他们常去服装市场又是个旧市场,路窄地很,挤得杨思远怪难受的。
“要不买个这样的?红的,多喜庆!”陈立玫拎着一件红色的羽绒服,满脸兴奋。
杨思远叹了口气,这么多年了,她的审美水平却没有随着时代的进步而提高,还在乖乖地原地踏步。
试了几家也没找到合适的,不是质量差就是版型难看,要买的又得同时符合母子两个人的口味,简直是大海捞针。一条街都逛完了,炸串都吃了好几根,两人终于放弃了服装市场,打算去品牌店看看。
“别买短款的了吧?你平时老穿短款的。咱这身高在这儿呢,穿个长款的给妈看呗?”陈立玫摸不到儿子的头,就摸摸他的脖子,说。
“嘶……”杨思远被她的手冰到,缩了缩脖子:“合适就行,我都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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