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食一愈 (覆水倾墨)

刘锋脸上笑容多，整个人却非常锐利，孟阑面无表情的时候多，但做饭的时候却显得很柔和，而周戈的笑容带一点漫不经心，浑身散发着一种散漫却不颓废的沉静气场，三个人凑一起，让整个画面既格格不入又融洽无比。
录节目前，陈导冲他们三个笑了笑：“我有预感，这期节目要火。”
三人互相对视，不约而同地露出个极有信心的笑容。刘锋靠着餐台，不可一世地抬了抬下巴：“我都来了，播放量不破亿怎么可以？”
好似那个沉寂多年藏在另一个名字背后不肯与粉丝有太多互动拒绝露面的人不是他一样。

节目录完时已经有点晚了。
工作人员撤走后，刘锋靠在沙发上喝着茶，喝着喝着就开始犯困。
周戈还没从节目里抽出神来，也瘫在沙发上神游天外。
唯有孟阑一个人清醒着，把家里收拾了一遍，又给两人泡了壶热茶，才推了推周戈的肩膀，指着已经在沙发上睡着的刘锋问：“周哥，刘锋怎么办？”
周戈回神，看了眼时间，又看了看侧着身睡得很熟的刘锋，压低声音道：“今晚让他留宿吧，他家离这儿有点远，回去太晚了。我去把客房收拾一下。”
周戈这儿装修后，有一间带独立卫浴的主卧，两间客房，一间书房，厨房和餐厅一体，开放式，与客厅连着，一大片空间。客房之一给孟阑暂住，另一间客房家具虽然齐全，但没人住过，只有贺阿姨每天过来打扫一下。
他收拾好客房出来，发现沙发上的刘锋不见了，只剩孟阑一个人坐在沙发上安安静静地喝茶。
“刘锋呢？”
孟阑指了指卫生间：“他去洗澡了。”
周戈一听便知道刘锋是真的困了，他把一套客人用的浴袍和一次性洗漱用具给刘锋送过去，叮嘱了几句就回到沙发这儿坐下，和孟阑一起喝茶。
今天的节目一开始很欢乐很热闹，可到后来，话题却变得有些沉重，导致节目结束后，他们都有点难以抽离。
孟阑心里有点堵，可抬眼看去，发现周戈也敛着眼睫没什么表情地喝着茶。仔细端详了一会儿，孟阑发现周戈的眉头蹙着，似乎有点不太开心。
“周哥，你在想什么？”孟阑轻声问。
周戈这回虽然在走神，但也听到了他的话，看向他，淡淡道：“在想今天的节目。”
孟阑做出了一副倾听的姿态。
周戈脸上摆出严肃慎重的表情，问：“孟阑，你觉得我们这个节目有意思吗？”
孟阑点点头，又犹豫着摇摇头，顿了顿，又点点头。
“你这是什么意思？”周戈有点搞不明白。
孟阑想了想，才解释道：“我们这个节目，说是综艺，可其实并没有很好笑，也没有故意弄一些效果出来，所以要说有意思，那肯定不像有些节目那么有趣。但是这种大家一起做饭聊天的感觉，很自然，不用刻意去聊什么话题，想到什么说什么，也能在很轻松的氛围里畅所欲言，表达自己内心的想法，我觉得挺有意思的。”
顿了顿，他又郑重地补充道：“我很喜欢。”
周戈就这么直视着他，表情淡淡的，目光也显得不可捉摸。这让孟阑心里直打鼓，有些担心自己刚才是不是说错了话，惹周戈不高兴了。
没想到周戈这么看了他一会儿后，却只说了两个字：“谢谢。”
孟阑一怔，正要问谢什么，就听到刘锋从浴室出来，拿毛巾揉搓着头发，问着吹风机在哪儿。
“在卫生间的柜子里，我帮你找。”周戈站起来，一边朝刘锋走一边问，“你要睡了？”
刘锋点点头，眼底的黑眼圈越发明显：“太困了，明天还得回工作室录demo呢。”
两人返回卫生间，一个吹头发，另一个不知道在说什么，过了会儿周戈出来了，过来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端着准备走，不忘和孟阑说：“我去书房看会儿书再睡。你今天辛苦了，累了的话也早点休息。”
孟阑欲言又止，最后还是点点头，不再多言。
周戈路过他身边时，抬手揉了揉他脑袋，两三下便把他的头发弄乱了，随意地说了句：“今天的表现有进步，继续加油。”
步子也没停，就这么趿拉着拖鞋朝书房走。
只剩孟阑一个人呆呆地坐在原地，手里还握着半杯冷掉的茶，顶着一头乱发，有点傻气。
刚刚周戈说什么？有进步……吗？
“吹完了，我先去睡了。”刘锋路过沙发，看见孟阑的蠢样子，有点疑惑，“孟阑？你中彩票啦？”
孟阑抬手摸了摸嘴角，才发现自己在笑。





第27章 27
大概是前半夜喝茶喝多了，孟阑被尿憋醒了，起来上完厕所往回走的时候，眼角余光瞥到书房的灯还亮着。他的瞌睡虫被惊飞了一半，抬起手腕看了眼时间——凌晨2点半。
周戈还没睡？
想起对方前几天一声不吭地半夜收拾行李天还没亮就走人的壮举，孟阑在原地思忖片刻，还是去冰箱翻出一盒牛奶，拆了热好，倒入杯子里，端着去敲书房的门。
里面似乎没想到这个点儿还有人过来，好一会儿才犹豫着回了句：“请进。”
孟阑进去，看到周戈是换了睡衣窝在椅子上看书，倒是松了口气——起码对方是洗了澡的，没一直在书房泡着。
周戈坐起来，有点意外：“你怎么还没睡？”
“睡了，起来上厕所。”孟阑走过去把热牛奶递给他，“周哥你怎么没睡？都两点半了。”
周戈没看表，显然是知道时间的。他道了声谢，才说：“睡不着，看会儿书。”
孟阑低头看向桌面，倒扣着的书正好露出名字，是梭罗的《瓦尔登湖》。
周戈很少来这边住，所以书房里的书也不多，选择有限。但他还是挺喜欢《瓦尔登湖》这本书的，那种远离俗世却不为逃避只为静心思考的生活嵌入字里行间，莫名有一种让人安定的力量。
孟阑看过这本书，但他看的是原文版。那时候他一个人在国外生活，没工作的时候就在家看各种原文书来拓展词汇量，可他看得吃力，这本书也不太有趣，他断断续续看了几个月连一半都没看完。他自知装不了一肚子墨水，便避开了这个话题，转而问道：“你平时都睡得很晚吗？”
周戈沉默片刻，还是说了实话，只是避重就轻，什么都没解释：“嗯，睡得晚。”
他不愿说，孟阑却忍不住追问：“睡不着吗？为什么？压力大？”
“也还好……只是睡不着。”周戈看他认真起来，心中哀叹这小伙子似乎太喜欢多管闲事了，但他无意和一个不怎么熟的后辈聊这些，便敷衍道，“大概是习惯了高强度的工作，闲不下来吧。”
孟阑才不信，可他看出周戈不愿意说，便明智地选择了闭嘴。他想起那间黑黢黢的、没有一丝光亮的卧室，就知道周戈深受失眠困扰。可他也知道自己并没有什么身份去越界干涉，便只是干巴巴地说了句：“那你记得把牛奶喝掉，早点休息。我回去睡了。”
周戈点点头，将书签夹在书里，端起牛奶大口闷了，也跟着他往外走。
不知是看的书平定内心，还是那杯热牛奶助眠，他躺床上没一会儿就睡着了。临睡前还迷迷糊糊地想：那杯牛奶有点热，好像烫到舌头了……

第二天起床洗漱准备赶回工作室的刘锋恰好撞上孟阑做早饭，闻着香喷喷的味儿，他决定蹭个饭再走。他原以为孟阑也是因为工作才在这儿临时留宿的，这会儿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敢情人家压根就住这儿！
反倒是这家主人还得孟阑去敲门叫起床。
刘锋一边喝着孟阑做的疙瘩汤，一边看着周戈十分不要脸地起床洗漱过来拉开椅子就闷头吃饭。
“可以啊周戈，在家养了个田螺先生，怪不得最近看你气色渐好。”刘锋调笑道。
气色渐好是事实，田螺先生也不掺假，周戈听着别扭，可也没想出可反驳的点，便说：“有本事你别吃田螺先生做的疙瘩汤。”
刘锋两三口把碗底喝干净，嘲笑道：“得，家养的就是惹不起，喝碗疙瘩汤都不行，我走我走，拜拜了二位！”
自始至终被调侃的“田螺先生”压根没插上话，就这么听着他俩三两句斗完嘴，刘锋已经麻溜走人了。
周戈虽然睡得晚，但起得也晚，起来又有热腾腾的早饭吃，整个人精神状态非常不错。他最近被孟阑养成了早上按时吃热腾腾的早饭的习惯，幸福感持续上升，颇有点想搬过来天天蹭饭的意愿——当然他脸皮没那么厚，偶尔来住的时候能享受一两顿已然是意外之喜，不能真把孟阑当家养的田螺先生。
他俩今天都有工作，吃完早饭来不及洗碗，两人各自换了衣服便出门了。
孟阑知道接下来一周，他俩恐怕又见不到面了。
燕燕当初说得没错，周戈要不是为了录节目，不会来这儿住的。

两个人忽然就忙了起来。
孟阑爆红已成事实，高律再拖着也不现实，所以也帮他接了几个比较有影响力的杂志的拍摄和采访，也接了几个比较知名的网络娱乐媒体的采访。拍照孟阑毫无压力，毕竟是他本职，可采访对他来说却有些艰难。他掌握不好回答的分寸，因为不熟悉国内娱乐圈的环境，记者的一些问题他听不太懂，有些梗他也接不上来。
连着几天下来，他每天脑子里的弦都绷得紧紧的，要不是有高律在一旁提点，他都怕自己得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