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呢?”王伟胜没接他的腔,淡淡问道。
“…在..在旁边杂物间里。”操控台左边一扇不到一米高的小门,冷国锋斜眼瞅了瞅,立刻缩回视线。
王伟胜移步到门边,缓缓拉开门,被杂物塞得脏乱不堪的鸽子笼里,被捆住手脚,堵住嘴巴,只剩双满含泪水大眼睛的小简琪正圈坐在道具箱上惊恐万分的看着他。
“啧啧啧,真残忍,他们真是没爱心,对小孩儿这么残忍..”忽而怜惜温柔的声调,让一旁的冷国锋严重怀疑自己听觉是不是出了问题。
王伟胜把小简琪轻轻抱出来,合上门,将她放在操控台边坐下,慢慢解开她手上的绳子,简琪四肢不听使唤的瑟瑟发抖,面前的陌生人动作轻柔,她没过于挣扎,但眼里的泪花不住的往下淌。
“琪琪是吧?我是你爸爸的好朋友,你乖,听叔叔的话,不要乱动,就坐这儿好不好。”
冷国锋惊诧的下巴都掉到了地上,“你怎么能放她出来,她..她认识我的啊..”就这么个小房间,躲也没处躲,冷国锋无可避免的还是和简琪来了一次对视。
见到爸爸的同事,简琪就像见到亲人般,整个人都激动起来,嘴里还塞着东西,她嗯嗯发出急促的鼻音,小身子下意识地要往地上蹦。
“嗯?琪琪,不乖哦。”王伟胜一手按住像只小鸡仔般的简琪,语气温和,力气却毫不收敛,“琪琪,想不想见爸爸妈妈啊?”
小简琪双目圆睁,小脑袋像小鸡啄米似的不停上下晃动。
“好,那你就听叔叔话,叔叔一会就让你见好不好?”说完王伟胜一个转身怒视冷国锋,音调随即低了八个度,“我的时间很宝贵,人我给你抓来了,若还搞不定他,你今天也别想出这个门了。”
冷国锋身子一阵瘫软,差点跌坐在地。
“我?我…要劝得了他,也不用王..王老板整这么大动静啊?我怎么搞的定他。”冷国锋颤抖的手紧紧攥着裤腿,说话间牙齿都在抖动。
“你不有杀手锏嘛,该拿出来了吧?”王伟胜冷哼一声,眯着眼斜视对方。
“什么..什么杀手锏?”冷国锋脑子当下处于真空状态。
王伟胜嘴角一撇,死死盯着他,脚步挪动,“我知道我家的饭菜喂不饱你,那家的饭菜可还香?”这是一个非常接地气的提示。
他是指…中国科学院卢建军卢院长?冷国锋倏然醍醐灌顶,原来对方早就知道卢建军这个人。
“我…我没帮他干什么…”他试图解释。
“行了,别他妈给我墨迹,东西给不给老子,他简方舟都成不了国家功臣,以为老子好糊弄?”王伟胜脸皮一撕,一副青面獠牙。“你还有二十分钟,如果不给我个结果…”他一把拉过冷国锋的衣领往窗口玻璃上顶,“看到没?那些箱子可是会响的…”
疯了,王伟胜肯定是疯了,冷国锋两腿一丝力也没了,整个人瘫坐在玻璃窗下,自言自语:“你…你要他们死?你…不是说恐吓恐吓他们吗?你…”
两人交谈间谁也没注意到,松开了双手的简琪已悄悄的把嘴里的阻塞物取出,这会儿见冷国锋跌倒在地,本能的叫喊出声:“冷伯伯…冷伯伯…”
“妈的。”王伟胜一个回身,一巴掌打在简琪脑袋上,小家伙哪经得住这般力气,瞬间倒地,晕了过去。
“别,别动怒…我说..我说,我来劝简铭,让他把东西交给你..”冷国锋彻底被降服,深知再抵抗也没任何意义,趔趄的扶着墙站起来。
王伟胜打开外扩音响,又是一阵刺耳的电流声,他把话筒塞进冷国锋手里,抬抬下巴,示意他说话。
“方舟,是..是我。”他声音没经处理,冷国锋相信简方舟能听出来。
剧场中央的两人紧张地看了看对方,却没接话。
“方舟,你说话吧,我能听见。”王伟胜早把之前准备好的手机从一堆毛绒玩具里取出,摆在了冷国锋面前。“你别怪哥,哥也不想这么对你,你就交出分子表吧,你还有妻子孩子,还有大把好日子在后面等着你,何必呢..”
一句妻子孩子让本想镇定应对的简方舟情绪失控起来,“冷国锋,我女儿呢,她在哪?你们把她怎么了?”
“你别激动,她没事,她很安全,方舟,你别再撑了..”冷国锋还试图常规劝说,太阳穴突感一阵冰凉,他微侧脸颊,看见一把手枪的黑管正抵着他,脑子嗡的一声,懵了。
“少说废话。”王伟胜比出口型,威胁道。
冷国锋全身战栗着,咽了口唾沫,稳了稳声线道:“方舟,你真的没必要坚持,我们的项目成果根本不可能通过审批,你不是一直奇怪,大半年没申请到临床实验,报告打了十几封也没任何回音吗?我现在告诉你,一切都是人为的,全是人为的,上面有人想把这次研究的项目成果归为己有,我们努力了这么多年,全是给那些人做嫁衣,你别傻了,你想拿诺贝尔奖的心愿在这群人下面是不可能实现的。方舟,不要再犟了,给王老板吧,至少这么多年的努力,你还能换来一笔财富….”
话音未落,简方舟厉声喝道:“够了。”听到这,他什么都明白了,他不敢也不想再听下去,“分子表我已经毁了。”
“什么?毁了?不可能,你怎么可能做种事?”冷国锋陡然提高音量,往窗前近了两步。
“是的,已经没了,你们都死心吧,快放了我们,警察已经到门口了,你们听到了吗?警笛声。”简方舟冰冷的笑了笑,从神态到语调都突然平静到让人生畏。
王伟胜用力推开冷国锋,把话筒抢了过来。
“简方舟,玩我是吧?你到底说不说?知道你们身边是什么吗?只要我一个命令,你们就得去见阎王,不怕死的,试试。”
“哈哈…我们死了,你能逃吗?我想活不容易,想拖个人一起死到不难,要不你也试试?”简方舟笑的很大声,生怕电话里的人听不到。
“哼,你太低估我了,简方舟。没部署好,我敢玩这么刺激的?你信不信,警察来了也不敢冲进来救你们。”
简方舟脸色一沉,没接话。
“知道这几箱炸/药的威力吗?我只要一引爆,你们想留个全尸都得凭运气。简方舟,识相的你就应了我,明天我还尊你一声简大哥,不要弄得血流成河,太难看。”王伟胜的耐心濒临底线,他不蠢,再磨蹭,他也难以安全撤离。
简方舟根本没理睬王伟胜,一双眼坚毅的直视前方,“冷国锋,你在吗?”他胸腔剧烈起伏着,声音却依然清冷,“我很想问你,成立研究室至今,我们日夜专研,共同做着枯燥重复的生物实验,经过了无数的失败,也曾为一点小小的成功激动的彻夜不眠,这一切你有没有后悔过?”他顿了顿,没等到回应,接着说:“我很肯定,我从没后悔,你可能觉得我傻,这么多年做的一切都毫无回报,说不定还要搭上性命,可你若了解我半分,你就应该知道,我做这一切从来没有想过去换得任何名和利,我不是清高,我就是在做件自己喜欢的事,碰巧这件事又能为国家做出些贡献…现在,贡献谈不上了,但至少….我不能成为国家的罪人。冷国锋,这么多年,我简方舟从没求过你什么事,今天我求你,放过我的妻子和孩子好吗,你们要泄愤,我的命给你们。”
“方舟,你要干什么?你…凭什么说这种话?”一直默默哭泣,半个音都不敢发出的陈芳这时怒吼出声,沙哑中满是绝望。她是个平凡的女人,从没想过做什么惊世骇俗的大事,丈夫就是她的天她的一切,当下发生的一切犹如恶梦中,她以为梦醒就没事了,可当听到简方舟要放弃生命时,她突然清醒过来,这不是个身为丈夫身为父亲该说的话。
同样想怒喊的还有二楼操控台上的冷国锋,他冤死了,在简方舟眼里他和王伟胜竟成了一丘之貉?可惜话筒没在他手里,他没发言权。
“简方舟,我最后再问你一遍,你交不交出分子表。”王伟胜低沉着嗓音,郑重其事地问道。
“对不起,我烧了,没了。”说完,简方舟低下头不再说一个字。
王伟胜很怪异的笑了笑,缓缓道:“行啊简方舟,你真的惹怒我了,知道上一次老子想杀人是什么时候吗?”顿了顿,“还是我女儿死在我面前的时候,呵,一个才三岁的孩子,被活生生连续注射了两次高浓度海若因,我本不想再碰毒,这三年来我一直在寻找更合适的机会,直到遇到你,我以为这是老天给我选的,可你让我彻底明白我错了,我就该在这条道上走到底,不仅要走到底,还要风风光光的坐上东南亚头把交椅,可惜啊,你没缘见到了。”
关闭喇叭的电流声再次回荡在空旷的剧场,简方舟两侧鬓发被冷汗浸透,顺着脸颊缓缓滑向下颌尖。他看了看身旁的妻子,尽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镇定:“怕吗?”
陈芳没再哭,只是含着眼泪,轻轻摇了摇头。
“对不起,小芳,如果有下辈子,别再遇上我。”简方舟自觉这一生最对不起的人就是陈芳,话音刚落,侧门偷偷闯进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