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倒也出去一起散步过几次,但林锦大多数时间都是婉拒。
叶子元瘦了不少,脸色更是愈发糟糕,林锦好几次想问他的伤怎么样,却一直都忍住没问出口。
即便是看脸色,也能看得出来这人的伤肯定不怎么样。
虽然在痊愈,但却是在缓慢的痊愈。
这几日林锦几乎都不需要出去买菜,到了正午时分,叶子元常常会穿梭几条长长的街道,跨过拜拉达河,去新城区那边的新鲜果蔬市场买菜,然后又拖着伤口跨过极长的街道,将新鲜的蔬菜放在门口。
他总是站在门口往屋子里面觑,似乎很想进来,但林锦一直都没松口,叶子元也就一直没能进去。
只能在当完快递员后苦逼兮兮的又在楼下吃一点特色食物,吃得都快便秘。
太凄惨了。
叶子元自己都觉得自己这是何苦呢,放着好好的叶家少爷不当,跑到叙利亚来受这种苦。
受苦也就算了,连人家的门都进不去。
好几次叶子元都想撂挑子不干了,可是只要一想到自己要是放弃了,林锦就真没了,他心里就揪着疼,比伤口还疼。
他成为想象不到离开林锦的生活会是怎样的那个人。
所以出乎意料的,居然就这么坚持了下去——简直是太难得了。
第六十三章
后来林锦又见过扬原一次。
当时俞言领着潼潼在大马士革城闲逛,突然接到上面的命令说城市边缘地区发生了一起暴乱,万不得已之下只好打电话给林锦让他去接人,林锦换了衣服立马就出发了,城市中心倒还好,不怎么乱,人群都从城边往里面涌入。
林锦从俞言的手里接过潼潼时还喘着粗气。
俞言将手上的皮筋儿取下来,扎高了头发,道:“现在别往东边的方向去,最好找个地方先躲起来,以防万一。”
“从这里直走,然后右拐,有一家餐馆,我哥们开的,在那里待着没什么问题。”
俞言身后戴着帽子的男人突然转过身来,他嘴里叼着一根烟,有些吊儿郎当的说道:“实在太倒霉了出了事,餐馆后面还有个类似防空洞的地方,你抱着潼潼躲进去就行。”
说话的人正好是扬原。
他肩膀上扛着个单反,耳朵上银色耳钉在阳光下折射出耀眼的光芒。
林锦看他一眼,道谢:“谢谢。”
两人逆着人群往外走。
所有人都在逃离,独独他们两个人在靠近,看着这一幕,林锦的心里突然充盈起来一种莫名其妙的感动。
潼潼抱着他的脖子,说:“林叔叔,我怕……”
“不怕。”林锦拍了拍她的后背安慰她。
按照扬原所说,林锦找到了那家他哥们开的餐馆,位置非常的隐蔽,门庭寥落,门口只有一个穿着皮衣的小哥在打手游,一边打一边骂着“我去”,是个中国人。
林锦走近了,那小哥抬起头看他一眼:“又是姓扬的介绍过来躲难的?进去吧。”
林锦道了声谢,抱着潼潼往屋里走,刚一进后院,接触到不远处那个蹲在地上洗碗的身影时,脑袋里轰的一声炸开了。
他怀疑自己的眼睛,飞快的揉了揉,都不敢确信。
直到潼潼天真清脆的声音响起来:“呀,林叔叔,是那个哥哥——”
不远处洗碗的人也僵住了。
林锦张了张嘴,没来得及开口,就看到叶子元猛地站了起来,背对着他们两人飞快的往另一边走去,头也不回。
林锦抱着潼潼下意识的就追上去,叶子元走得飞快,很快就消失了,林锦站在街角看了半天,直到潼潼喊他,他才醒过神来。
老板仍然在打手游,林锦路过他时不由得开口问道:“请问,刚刚那个……”
一局刚罢,老板似乎赢了,很愉悦的吹了口哨,抬头看他,道:“谁?那个叫Jack的小子?哎这什么破名字真大众……”
林锦脸色有些发怔,还没从刚刚那一幕缓过来,顿了顿后才问道:“他是……投资了你们这里吗?”
“投资个鬼啊,”老板站起身,点了根烟,道,“一分钱没有,要不是看他是同胞谁让他打工啊,一来就给我cei了一堆碟……怎么你认识?认识的话赶紧让他把欠我的碟钱还给我,别特么在我这里干了,哎那脾气臭得真够一绝,本来客人就不多了还得让他的脸色吓跑几个。”
林锦看着地面,半晌都没说话。
叶子元怎么会在这里打工?他不是借给他钱了吗,这边有银联,他随便找个ATM机取钱就好了啊……那他又住在哪里?
在林锦的认识里,叶子元应该会住在叙利亚极其罕见的五星级酒店,每天除了替他买花和瞎溜达,别的什么都不做,可他为什么会……
到底什么情况?叶家破产了?怎么可能?
林锦脑子乱哄哄的一片,直到老板领着他去看了叶子元住的房间,特别狭窄的一个小屋子,隔间里搭出来的一张床——除了床什么都没有。
一眼扫上去挺干净整洁,但是叠好的被子翻出边角,明显是之前不太会叠的。
“好小呀。”潼潼搂着林锦的脖子,嫌弃的说道,“潼潼才不要住这样的地方。”
林锦坐在床上,将潼潼放下去,这一瞬间眼睛突然酸得他有些难受。
叶子元在北京最小的房子是在市中心,也都是足足两百平的跃层,一切都是按照最好的装修来打造,干净明亮整洁……
可是这个房间,连窗户都没有。
他有些不敢再看,却又逼迫自己看,他开始在心中想象,叶子元晚上睡在这里时,会是什么样的场景。
他的心里会想些什么,会后悔追来了叙利亚吗?
是不是会想,林锦根本不值得他这样做?
林锦站起来,将叶子元那床叠的并不好的被子抖开,想替对方重新叠一下,有厚重的东西突然从里面掉出来,林锦愣了一下。
那是一本日记,他熟悉无比的日记。
林锦的指尖微微颤抖着,翻开日记本,被透明胶粘过的痕迹格外明显,他知道这是母亲一点一点粘起来的。
从前是她撕碎,后来也是她粘起来,林锦已经很多年没有认真地看过这本日记了,它几乎记录了他所有疯狂的岁月。
林锦一边翻着,泪水一边忍不住的从眼角滑落,他突然忍不住的想,母亲在重新粘起这本日记的时候,心里都在想些什么。
会在心里骂他不孝吧。
林锦抬起手,捂住双眼,泪水从指缝滑落。
潼潼有些害怕的站在一边,喊了一声:“林叔叔……”
林锦擦了擦眼眶,冲她笑了笑,道:“没事。”他翻到最后一页,视线突然聚焦了。
在短暂的愣怔之后,林锦飞快的往前翻——这本日记当年他并未写完所有的空白纸张,但如今却连最后一页的纸都满满当当,林锦认得出来,那不是他自己的字迹,也不是叶子元的字迹——
那是母亲的字迹。
林锦连呼吸都有瞬间的停顿,他瞳孔微微抖动着,从中间开始看起。
母亲写下来的第一页,只有提笔的“林锦”二字。
越往后面,字数就越多起来,开始写一些日常琐碎的小事,写小时候他那些有趣的故事。
和母亲一起度过的孤独的童年,虽然大多数时间都伴随着母亲过渡期望和逼迫的眼神,甚至是偶尔的打骂和难堪,但在母亲的字里行间,他还是想起了曾经有过的温柔的岁月。
有一次他在学校里被人欺负,剪碎了鞋带,回去母亲知道了,闹到了学校里去,愣是把场子给找了回来。
那个时候她难得温柔的抱着他,说:“以后妈不会让你被人欺负。”
虽说后来遇到的事情,林锦从未告诉过母亲,那句话也因为岁月消逝而逐渐变得模糊起来。
林锦甚至差点忘记了。
人总是可笑的,得到的弃如敝履,得不到的,却发了疯的放在心底,惦念着那点感动舍不得放弃。
林锦到底没忍住失声痛哭。
潼潼抱着他的手,很小声的问道:“林叔叔,你怎么了?”
“我……”林锦顿了顿,扯出一个很难看的笑,“我想我妈了。”
豆大的泪珠也从潼潼的眼眶里落下来:“我也想爸爸了,爸爸会让我骑在他的肩膀上骑马马呢。”
林锦轻轻的摸了摸她的脸。
日记的最后一页,想来是母亲去世前,来北京找他的前一夜写下的。
To林锦:
这些年,我一直都在思考,为什么你从小都对我不亲近。
想来想去,突然就想到了,我和那个男人还没离婚的时候,你最喜欢黏在我的身边喊我“妈妈”,那段日子我其实过得并不好受,你知道我的,什么苦我都自己吞下去,一个字都不说出来,倔强得如同一块硬石头,可是你在我身边时我总是难得的柔软一些。
后来他要离婚,我说什么都不离,跟他纠缠,反而弄得自己身心俱疲,我还没结婚那会儿,多少追我的人啊,我活得多肆意洒脱,最后却为了一个不值得的男人把自己折磨成了那般可怜又可恨的样子,我自己变了,我自己都没看出来,最后带你走,还让你跟着我过了一个并不快乐的童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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