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沒答应了谢悠要去,他早早关掉了花店,在镜子前看了会自己的脸,这半年的病痛折磨没给他的脸增添岁月痕迹,撇开气色不好,打扮得俏皮点说他是学生都会有人相信。
当明星的时候他的年龄被提出来过好几次,二十一岁出道在圈内看上去不大不小,但过了几年,就显得万分尴尬。
当偶像派的话岁数太大,当实力派又磨砺不足,大家盼望他早点转型,他也着实在努力工作,那时新的问题浮现了出来,即便他业务能力很强,由于过分美丽的面孔,始终摆脱不了鲜肉的标签。
有些场合要和后辈同台,心里发急的往往是后辈而不是他,他随意地坐着,不需要刻意摆角度,满场明星在镜头中都不及他明艳动人,不需要什么颜值吊打的通稿,观众自有清晰的感观。
去谢悠的家长会比去参加颁奖典礼要认真多了,林沒挑着衣服,要么太亮要么太素,弄了半天没决定好,最后匆匆点名点将选了套较为顺眼的装扮。
谢悠个子长得快,座位被安排在教室后面,单人单桌,放着两把椅子,一把给学生一把给家长,林沒很快找到了他的位置,看谢悠战战兢兢,示意要他别紧张。
“我是在嘚瑟,我妈全场最好看。”谢悠嘴硬。
以前的确是嘚瑟,今天不太好说,谢悠似乎对接下来的老师发言很期待,林沒瞄着他的表情,心里一清二楚。快到开场的时间,家长们陆续过来,很快整个班级坐满了人。
班主任化着精致的妆容,看人差不多到齐了,她站上讲台抿嘴要讲话,这时有人敲了敲门,再推开门:“不好意思,下班晚了。”
看清楚来的人是谁,班主任打过招呼,再示意副班主任多搬一把椅子过来。家长会时常有学生的双方父母都来参加,但谢在苑还是第一次来。
知道谢在苑工作繁忙,班主任打通电话都要掐着时间去,并且长话短说直接切入重点,没敢想谢在苑会亲自来家长会。
“爸爸怎么来了?我该开心还是难过?”和其余人相同,谢悠也惊呆了。
林沒看椅子放在了自己边上,压着声音:“你最好先确定一下,这次家长会真的不分析之前周测成绩。”
“……”谢悠刚兴奋起来就萎靡不振了。
同性恋人放在今天看来并不稀奇,可一起来参加家长会,还是很引人注目的。碍着谢在苑和林沒气场太强,又是坐在后排,他们都忍着不转头去看。
琢磨完敲定谢在苑就是想这么上演一回温馨家庭,林沒暗自翻了个白眼,谢在苑却在坐下后悄悄碰了下他的肩膀,道:“好巧。”
巧什么?林沒疑惑,再看了看谢在苑的衣服,和自己是同款色系,乍看还以为是故意安排的。
纠结了太久要穿什么衣服,林沒干脆拿了件颜色顺眼的,没想到这份顺眼,正是中午自己看到谢在苑穿过。
“不巧,你以前的衣服大多是我选的。”林沒抽了抽嘴角。
“以后还选吗?”谢在苑问。
林沒不回答了,靠在椅子上专心听班主任说话,提到家庭和谐对小孩的心灵成长很重要,谢在苑还认可般很轻地嗯了声。
过了没到一刻钟,林沒有些犯困,往常也有这种情况,要是前一晚头疼没休息好,第二天容易迷糊。林沒掐着自己的手掌心,以免在家长会上睡着。
听了有两个小时的讲座,班主任和教育专家以及任课老师轮流发言,走出班级时林沒脚步虚浮,看谢悠很郁闷,说:“你是盼着什么呢?”
“老师答应要表扬我的,我帮一个生病同学做值日生,整整一星期!”谢悠抓狂。
“说了时间不够,不然还要分析一下周测成绩。”谢在苑讲。
谢悠周测没考好,听谢在苑提到那两个字就慌,瞬间吱声了。坐着谢在苑的车回家,谢悠一路都在忐忑,等到要下车了才发现,林沒居然睡着了。
“啊,妈经常会在走神时慢慢睡着的。”谢悠道。
谢在苑让谢悠先上去,给他们留扇门,再下车坐到林沒身边。心知林沒每次入睡都很不容易,且清醒后很难再继续睡,他很轻地晃了下林沒,问:“回去睡?”
林沒睡得很沉,闻言发出了疑惑似的鼻音,靠在谢在苑肩膀上,一时半会醒不过来。谢在苑等了等,动作温柔地横抱起他,放上床后盖好棉被,把空调开到最适宜的温度。
床头柜上放着支药膏,去疤痕的,谢在苑看上面写了每天三次,估计林沒晚上那次还没抹,他用棉签小心地给每一道伤口涂抹均匀。
那时伤得太多太深,很难彻底褪掉痕迹,以丑陋的姿态盘桓在林沒的手背上。谢在苑怕林沒睡着时乱动,坐在床边等药膏吸收干净了勉强放下心。林沒的指尖搭在他的掌心里,无意识地缩了缩,谢在苑收拢掌心,再抬起来轻轻地啄了一下。
谢在苑道:“不会是装睡吧?你这人特别狡猾。”
林沒躺着没动,呼吸平稳。
谢在苑喃喃:“今天那么多人,你最好看。”
窗帘之前被谢在苑拉上,涂完药以后把小灯也关了,此时此刻黑漆漆的一片。这种安静的氛围莫名给人勇气,他又用很轻的声音去讲:“我爱你。”
虽然他几乎是用着气音去说这三个字,但自己还是感到很响亮,心跳跳得很快,怕惊扰到对方一夜好梦。没有回应给他听,可他有种前所未有的满足,因为对方还在。
不敢太过贪心,还愿意停留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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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虎口
尽管在病床上躺了很久, 姜声被护理得当,消瘦得不多。他脸生得小巧,颜色稍浅的额发盖在眉间,闭着眼像是随意地睡着觉,稍后打个哈欠就能醒来。
不难想象他高中生时的样子,秀气内向, 像只很易受惊的小白兔。林沒垂眸打量他,旁边的护工日复一日地喊他的名字, 声调缓慢,可他不醒。
姜声没有任何转变已经是最好的结果,林沒听护工讲述, 近期一次次出现呼吸困难, 不是好征兆。
所有人迈向死亡都只是时间问题, 因为未来还有值得自己留恋的人事, 于是我们还在这里消磨对抗。林沒心想他并不是比姜声心软, 是比姜声幸运,要是他想,他可以轻易地去做选择。
“姜——声——”护工在那人耳畔重复着话。
尽管就住在何修泽工作的医院,但何修泽不常来这里,偶尔得空会来看看。这守护应该更像是习惯,与爱情脱离了关系。和姜声的遗憾让何修泽一日之间被迫成长,他难以忘怀这段经历,所以接下来的日子都把姜声放在了心上。
林沒是这么理解的,毕竟何修泽的讲述里, 他和姜声连意思明确的告白都没有,隐晦难猜。并且,何修泽说过自己遇到再令自己动心的人,就会试着开始新的感情,缘分强求不来,迟迟不来倒落个轻松。
“你是姜声的朋友吗?”姜声的母亲来到病房,问。
姜声情况不好,她和姜父已经从国外回来。林沒站起来,道:“我是何修泽的朋友,之前听说了点他的事情,今天有空就来看看他。”
“是小何的朋友啊。”
姜母点点头,含着笑意看了林沒一眼,林沒觉得对方会错了意,再解释:“也算是他帮助过的病人,普通朋友而已……”
“那么多年下来,我以为他该有人陪着了。他是个特别重感情的人,这些年也有老同学来看他,难得有小何那么长久的。”姜母叹气道,“他高考完第一件事,就是买车票来这里看姜声,后来还执意要读医。”
林沒说:“他和姜声很可惜。”
姜母看淡了这件事,反倒是她安慰了几句,世事无常,比起过去更该珍惜当下。
她道:“原先我和他妈妈也谈过,他妈妈没办法,小何说过至今没找到符合他心意的,不想考虑结婚的事。我还提起来,到时候万一姜声出了事,这对姜声是解脱,我怕小何难过。”
姜母摸过姜声的胳膊,尽管做按摩的频率很高,但还是逃不开会肌肉萎缩,姜声的手腕比姜母的还要纤细。
“然后我小何跟我讲,要我别为他多虑,他是信守承诺,以前姜声问他能不能一直做好朋友,他答应过姜声。”姜母道。
林沒在周让口中得知的姜声,是敢爱敢追,但寻求答案的人,他一向阴郁,在何修泽运动摔伤时,却积极地每天帮忙买饭,与何修泽对视就会害羞地匆匆撇开头,眼里的倾慕遮也遮不住。
向何修泽提出一直做好朋友,是胆怯又饱含占有欲的表现,像是姜声会问出来的话。
“能醒来就好了。”林沒说。
那是多好的一件事啊。姜母做过这样的美梦,在一次次希望落空时不再做了,她的皱纹因挤出笑容而变深:“是呀,姜声要是能醒来,应该很幸福,后悔着该要下楼时小心一点,怎么舍得我们盼他那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