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地方说热闹是热闹,更多的是荒唐。
那种白天还互相装清高,到了晚上一进酒局的门,发现同事和自己被安排在一左一右的位置的,以及前男友和自己前金主搅和在一起的,各种稀奇古怪的狗血事数不胜数。
“林沒。”谢在苑喊他名字。
他抿了一口酒,走了过去坐在他边上,注意到有个人看着这边,不知道是看他还是看谢在苑,见他偏过头去,又收回视线。
猜到他在想什么,谢在苑说:“看你很久了。”
谢在苑的应酬这些年越来越少,也不是谁的面子都给,再加上没人会在谢在苑背后嚼舌根说闲话,所以到现在也有人惊讶于林沒跟着谢在苑。
震惊归震惊,没必要盯着那么久吧。
林沒有些别扭,桌底下,他被谢在苑握着手腕,温热指腹慢慢摩挲过细腻白皙的皮肤,惹起细细密密的酥麻感。
谢在苑把他叫过来,有种宣告主权的感觉,林沒又瞥了一眼那人,谢在苑身上别的他没学会,倒把冷淡凉薄学得似假还真,气质有些相近。
那人坐到唱歌的那群人里去了,搂着个他有点眼熟的小明星。
“那人姓方,我最近要和他有些生意往来,不要太驳了他的面子。”谢在苑边说着,边给林沒倒酒。
“林先生,坐着无聊不?赏个脸唱首歌吧。”在喧闹中,没出谢在苑所料,方总转身说道。
边上一众人附和着,林沒想着自己跑调到公司不敢给他分配歌词,一开嗓子可能比拒绝他们更加让人败兴。
“是嗓子不好。”在他说话前,谢在苑抢先一步道,“你去敬方总一杯。”
这边话音刚落,林沒站起来,拿起自己的酒杯,闷头饮尽,谢在苑把这杯倒得很满,放下杯子脸颊已经红了,他忍着嗓子的干涩,道:“方总,不好意思,今天不舒服。”
至今为止,多少人直接或间接说过他于谢在苑而说是重要的。
是不错,谢在苑对他会有占有欲,会有同情心,但不会因他得罪人,也没爱上他。
这种重要程度具体该怎么描述有待考究,反正没到上心对待的那份上,就像随意地养了只猫,没事可以护着,有事则轻松抛下,觉得有意思的话摸一摸挠挠痒。
有人讲他知情识趣,不,他绝不聪明,所以总在这被疼爱的错觉里苦苦煎熬着。
是他在爱情里早早到场,另一个迟迟未来,他等得有些彷徨,可还愿意继续,谢在苑会喜欢他的,认识九年相伴七年,焐冰块也该化了,只是还需要一点时间发现。
他们坐在一起,身边很多人在谈天说地,为寿星祝贺,他们光是并着肩膀,就好似世界再插不进其他人。
林沒想摁住隐隐作疼的胃,可是这动作实在不好看。谢在苑和他说:“谢悠明天放假了,接到老爷子那边去。”
林沒点点头,道:“我明天带他去机场。”
谢悠是谢在苑的儿子,在表亲那边领养的,作用和林沒一样,有了林沒不会再有人给他塞情人,有了谢悠不会再要他结婚生小孩。
谢悠,悠闲的不是小孩,是谢在苑他自己。
“他最听你的话。”谢在苑头疼,小孩爱闹腾。
林沒笑道:“他很崇拜你。”
谢在苑不置可否。散了场他身上也有了酒气,林沒看着他的脸庞,心里发痒又想抽烟,但生生忍住。谢在苑讨厌烟味。
他的老板是长得好看的,五官英俊得不比明星差分毫,让人乍眼看上去就觉惊艳,能把林沒一迷就是九年。
林沒坐上车闷声不响,暗暗描摹着谢在苑那张脸,凭此缓着一阵阵的胃疼和头晕。到了家他先去给浴缸放水,刚直起身,便被压在墙壁上。
他闭上眼,明显感觉到谢在苑的气息与目光,都是热的,贴在腰间的那双手不轻不重地在他腰窝处揉了下,他们不约而同回想到昨晚的温存。
“小沒。”谢在苑低下头贴着他的额头,再慢条斯理地吻着他,“你不开心?”
他没有不开心,如同永远无法拒绝谢在苑,自己只有神魂颠倒的份,即便心里堆着灰烬,也能被那声堪称温柔的称呼给唤得复燃,什么都给他。
林沒总觉得谢在苑是山间凌空的一弧月,哪能被他摘下来?可他又疯狂地想拥有。
第2章 随意
接谢悠放学能列入人生十大痛苦之一,小孩子读小学三年级,总被老师留下来订正卷子,这次也未能按时下课。
林沒在班级门口等了二十分钟,看别的同学全走光了,忍不住进去捞人,便见谢悠咬着笔杆,道:“妈,这题怎么做啊……”
一卷子错题,林沒没眼看,他凝神看了遍,发现自己也不会做,不禁有些怀疑人生,心想那么小年纪就做那么难的题目干什么。
再不接走,赶不上飞机了,谢在苑没打算和谢悠见一面,让谢悠直接走。
和老师解释完原因,林沒还听到老师说:“寒假多补补课。”
去了巍都哪会补课,在老爷子那边纸醉金迷才是,谢悠的数学现在还是小学水平,回来估计就幼儿园水平。
“我不想去巍都,妈,我要陪着你。”谢悠坐在车上不乐意。
林沒道:“你太爷爷想看看你,去那里乖一点。”
谢悠喊谢在苑爸爸,喊林沒妈,最开始是开玩笑的,到现在习惯这么叫就改不过来了。
林沒原先很郁闷,但想想要是谢悠喊别人妈妈,他可能直接从郁闷变抑郁,于是淡定接受。
“那我到了打你电话哦。”谢悠想抱抱林沒,却被书包塞了个满怀。
林沒看他撇嘴,再笑着抱抱他,道:“等你电话,记得写寒假作业。”
“你来巍都,我保护你,不让太爷爷说你。”谢悠背好自己的书包,小小个子,书包有些重。
“别给我惹事就行了,别在他跟前提我。”林沒道。
谢老爷子见了林沒就被气得头晕,把他视为害谢在苑成同性恋的罪人,偏偏谢在苑每回过年一定带林沒回去。
“我看每次太爷爷训你,你都挺得意的。”谢悠说,“妈,有句话我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那就闭嘴。”林沒语气温柔地阻止他。
谢悠只是和林沒客气一下,道:“你就是享受着我爸护着你。”
谢悠说得没错,每次谢家的老爷子想指责他,他就躲在谢在苑身后,兢兢业业扮谢在苑的假恋人,还在其中品尝真感情。
林沒推着谢悠让人赶紧走:“不要瞎说大实话。”
打电话和谢在苑说谢悠送走了,谢在苑说他知道了,林沒再讲:“我今晚要去看看朋友,可能不回来。”
谢在苑语气沉了些,听着其实不太情愿:“你随意。”
林沒知道他对自己的朋友不怎么认同,尤其是偶像团体里的同事,有个染上了药物依赖正在戒,谢在苑知道了以后,反应如同过敏。
谢在苑觉得林沒应该离人家远一点,林沒无可辩驳什么,大老板鄙夷他的人际圈,也不屑于知道对方当初是因为压力过大才这样。
他小心翼翼地待在谢在苑身边,尽量让自己不给他堵心,措辞也要再三犹豫,让谢在苑的不适感降到最低。
其实,林沒自己一个黑户,连身份证都是谢在苑帮他办的,十七岁不去读书在餐厅里打工,十九岁干脆差点在会所里出事。
高傲如谢在苑,没避之不及,反而还养着他那么久,这种矛盾的行为在他眼里还挺好玩的,因为这处处证明着自己的特别。
思及此,林沒笑着和谢在苑说:“我随意。”
被/干脆利落地挂了电话,他让司机送他去市中心,司机道:“不回家?”
“去见谢老板最不想让我见的人。”
林沒那有药物依赖的同事,叫周让,和他关系亲近,平常没事就会聚一聚,而且这次是有要紧事让人家帮忙。
周让的母亲是画家,林沒要她帮忙看一张画,外行人看不懂,但那张画在行内应该名气比较好。
把照片存在手机里有段时间了,林沒想要周让帮忙去问下画家是谁,顺便再买一张画,当做谢在苑下个月的生日礼物。
谢在苑鲜少对某些东西表现出浓烈兴趣,去年一起回巍都时,隔壁邻居在搬运这幅画,放在花园里,他看过好几眼,于是被林沒一直记在心里。
到了公司给他们这个偶像团体分配的复式宿舍,林沒开门见山交代了来意。
“为什么要买这个?”周让看完图片,疑惑,“看不出你还有艺术细胞。”
林沒道:“你十万个为什么?不允许我偶尔文艺一下吗?”
“问问嘛,你多久要?我和我妈说一声。”
林沒想了想,说:“三月初。”
周让恍然大悟:“送给谢老板吧?你搞得挺有情调啊,费心思了。”
“我随便买买的。”林沒模棱两可地咬了咬嘴唇。
以前周让的药物依赖戒得差不多了,但还是要每天被人监督着,林沒走前没见宋和彦回来,问:“某人哪里去了?”
周让知道林沒指的是谁,道:“相思病没的治,去找队长了,晚点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