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浮原以为梁冰不会哭,因为他除了拍戏的时候几乎没有掉过眼泪。但是今天在血缘亲情面前,在已见沧桑的亲生父亲面前,这个坚强的大男孩,安静得泪流不止。长睫毛打湿成绺,泪水让脸颊反光得几乎透明,陈浮站在旁边看着都忍不住鼻子发酸。
“小远,爸爸终于找到你了。”“让爸爸好好看看你。”
陆西丰从痛哭中抬起头,满溢的泪水差点让他还不错的眼睛提前花了眼。看着梁冰仿佛都带着重影。他是小远,简直就是小时候小远的放大版,取了自己和吴芳的全部优点。陆西丰看着看着,仿佛又看到了小时候的小远,白嫩嫩的像个糯米团子,明明爱跑爱跳欢实得像个小马驹,见到自己却总是张开小手要抱抱。
陆西丰想像小时候那样亲亲他,又及时控制住自己,到底孩子大了,又是男孩子……
脸上贴过来一只柔软的嘴唇,上面还沾着温热湿润的眼泪,竟然是小远。
“爸,我回来了。”虽然对于父亲的记忆只模模糊糊的在梦里出现过,但是这份亲近却仿佛是与生俱来的。他一直渴望,终于触及。
陆西丰抹了一把老泪纵横的脸,看到小远还和小时候一样笑得眉眼弯弯的看着他,也乐了,轻声说,“这孩子还挺不害臊的。”
“看看,你爸一秒钟就发现了你的本质了。”陈浮在旁边也乐得当个捧哏哄陆叔叔高兴。
“2秒钟就该发现你的本质了。”梁冰吸了吸鼻子,哑着嗓子吐槽。
陆西丰原本觉得孩子还小处对象早点,但眼见着俩人感情不错,他在圈里这么多年也不是什么思想老派的人,心里的坎就这么轻易的迈过去了,默认了俩人这已成的事实。“小远,跟爸爸回家。陈浮也一起来。”
陆西丰拉着梁冰的手直接上了劳斯莱斯的后排,好像他还是当年那个四岁小孩,生怕一松手他就不见了。陈浮也识趣的坐在司机身边,不去打扰他们。
陆家别墅坐落在二环内某独立的院落,陈浮高中的时候跟同学一起来这里给陆遥过过生日。没想到十几年过去了,原本就显得陈旧的装修摆设竟然丝毫未变,还是2000年左右的风格。以陆叔叔的财力,完全可以大兴土木……陈浮瞬间懂了,陆叔叔只是想让小儿子回来时,家里还是原来的样子。
“小远你的房间还记得吗?还有这个车,你小时候最喜欢小汽车,每天都坐在里面。”
这个房间梁冰无数次梦见过,那辆车,那个小马,爸爸妈妈还有哥哥……“当然记得,后来我也一直喜欢车,要不也不能当交警啊。”梁冰不敢给爸爸讲他的那些梦,只好打着哈哈转移话题。
“马路上冬天冷夏天热,还得吃雾霾,太苦了。我都不敢想你这些年吃过多少苦。”陆西丰声音嘶哑,梁冰随便说点什么,他都能脑补出出无数孩子吃不饱穿不暖的镜头,然后心疼的滴血。
“没吃苦,吃苦我能长这么高嘛。”梁冰笑呵呵的推着陆西丰往屋外走,他不想爸爸老是沉浸在回忆中。走廊上,梁冰看到一个门半敞着的房间,五屉柜上摆着路遥的照片。这间没有人气的房间是陆遥的。梁冰经过的时候顺手带上了门,时至今日他对陆遥的一切都毫无兴趣了。
“小远你饿不饿,爸爸给你做饭吃。”陆西丰家里中厨西厨和日本料理师傅都有,但是今天他想给自己的儿子做顿家常菜。
“应该我给您做饭吃。”
“你都会做饭了,没想到我这辈子还能吃到儿子做的饭,就是让我明天就闭眼睛我也值了。”陆西丰闭了闭眼睛,眼角又有泪花闪烁。
“您胡说什么呢,您得长命百岁,把我们缺的那些年补回来。”梁冰说。
“就是,梁子都回来了,咱这一高兴就奔着120活。”陈浮也跟着帮腔。
安慰好陆西丰梁冰系着围裙去厨房做饭,没想到陈浮也跟来了。
“哥你回去坐着等着吃就得了,我一会就做完了。”梁冰搂着陈浮的脖子亲了一口,就准备撵他出去。
“你做饭,我就伸着脖子等着吃,你爸该烦我了。我给你打个下手。”
鲜红嫩黄的西红柿炒鸡蛋,浅绿的西生菜,深绿的拍黄瓜,炸得微微焦红的花生米,梁冰还是只会这么简单的几个菜,却又把这几个菜做的煞是好看,颜控看了哈喇子多二两的水平。
陆西丰第一次吃儿子做得饭自然是胃口大开,吃了满满一碗米饭不说还跟陈浮喝了半瓶红酒。三个人逮着什么就聊什么,不知不觉就已入深夜。
陆西丰安排陈浮去住客房,梁冰则回到了他小时候住的房间。
“哥哥,我们出去玩嘛~”
“爸妈不在家,天这么冷,玩什么玩?”
“哥哥,哥哥……”
梁冰从梦里惊醒,房间和梦里一样熟悉又陌生,让人分不清梦境是现实。他摸黑出了房门,找到陈浮住的客房,开门走了进去。黑暗中看到陈浮七扭八歪的睡姿,才觉得漂浮的心安定了下来。
轻手轻脚的上床,到底还是惊动了他。
“睡不着?”陈浮转过身抱他,眯着眼睛问。
“能睡着,就是总做梦。”梁冰握着陈浮的手说,“哥你捏我一下,看我是做梦吗?”
陈浮摸摸梁冰的脸吻了上去,直吻到他脸红耳热才罢休。
“这回感觉到真实了吧。”陈浮逗他。
“感觉到你讨厌了。”梁冰故意说。
“老实点,讨厌还是喜欢?”
“喜欢。”
梁冰也抱紧陈浮,两个人严丝合缝的贴着。
“哥,我又有家人了。”
“恭喜你。”
第二天一早,陆西丰让司机拉着自己和小远去墓园看吴芳。陈浮当然也跟去了,只是他没上山,和司机一起坐在下面等。梁冰不敢相信墓碑上照片里那个漂亮至极的女人就是自己的亲生母亲。她很年轻,和现在娱乐圈那些整容脸网红脸不一样,有一种独具风情与气质的美。
“阿芳,我带小远来看你了,你的儿子找到了。”
“妈……”梁冰眼眶发酸,也不想在这里流泪让妈妈担心,就蹲下来,拿着软布擦拭着墓碑。
陈浮在车里等着没想到先下来的是陆西丰。
“叔叔,梁子呢?”
“他说再去看看他妈,他养母。”陆西丰有点无奈的说。他在见到小远之前,先接到了陈浮的电话。陈浮问他能不能不告诉小远他是被陆遥遗弃的,他想让小远觉得自己一直是幸福的。陆西丰同意了,并且同时隐瞒下了一个梗可怕的事实——小远的养母其实是陆遥的生母。
“陈浮,你知道我为什么不反对你和小远在一起吗?”陆西丰问。
“不知道。”在陆西丰面前陈浮可不敢耍贫嘴。
“因为我觉得你是会为小远着想的人,不会伤害他。”陆西丰盯着陈浮,“希望你一直保持下去。”
“叔叔您放心,这是肯定的。”
“小远和他养母关系好吗?”陆西丰问。
“应该还成吧,吃喝不缺倒是,但是男孩大了母子之间交流可能少一些。”梁冰和养母之间的事,陈浮知道的也不多,只能说些模棱两可的话。好在陆西丰也没有再问。
梁冰回来了,一脸轻松,笑着问:“聊什么呢?”
“我跟陈浮说给你放几天假,后头我让你齐叔和律师陪着你,把我给你买的房子和车更名了。”
“爸我不要这些,我自己都挣出来了。”梁冰入行这一年多,也攒下了一两千万,怎么能要老人的钱,那不成啃老族了吗。
“你得要,这都是爸爸前些年给你买的生日礼物。你7岁的时候我想着该给你买手机了,10岁的时候又给你买了笔记本电脑。18岁的时候我想着儿子成人了,该给你买车买房了。后来那些手机电脑都过时了,用不了了。但是车和房子留了下来。这是爸爸的心意。”
父亲话都说到这份上,梁冰再不要就不懂事了,也就没再推辞。
“回头我让你齐叔陪你把名字改回去,梁冰这名字你喜欢就留着当个艺名吧。”
“谢谢爸。”以前不管是简风扬还是陈浮,都觉得梁冰这名字像个艺名。他一直坚持说这么普通的名字必须是真名,没想到这个他叫了19年的名字还真的变成了艺名。
从墓地回来之后,梁冰才真正的走到走廊尽头那间房。房间有一块幕布,对面放着笔记本电脑和投影仪。周围的墙上都是母亲吴芳的剧照和海报。梁冰没叫陈浮,把自己锁在房间里看母亲主演的电影,却意外发现一个文件夹叫小远。双击打开,里面全是一个一个的小视频。梁冰点开第一个名叫满月的视频,里面一个小男孩对着镜头笑都眯起了眼睛,竟然是自己。从满月到4月生日,密密麻麻几十个视频……
梁冰一个一个看完,早晨在墓地里一直忍着的眼泪到底还是决堤了。他忍不住想,如果他一直生长在父母身边,会变成什么样?
梁冰走出房间,见到陈浮站在门口等他。
“站这儿多久了?”
“刚抽完烟,路过。”其实陈浮在外面至少站了有一刻钟了。“怎么着哭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