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禛还没走到门口,高明已然进去通报。
胤禛走到的时候,胤禩正放下书,向门口看过来,胤禛触及到胤禩平淡的眼神,心中莫名为之一颤,似乎是做了什么亏心事一般,这让胤禛站在门口,驻足不前。
“既然来了,又为何不进来呢?”胤禩轻笑,笑得温文尔雅。
胤禛右手握成空拳,放在嘴上重咳一声,打破刚刚的尴尬,抬脚进门。
在胤禩对面坐下,轻轻啜了口高明倒的茶,盯着胤禩问道:“你不应该解释一下么?”
胤禩抬起头,轻轻盖上茶杯盖子,发出‘啪’的一声轻响,嘴角上翘,却面带讥诮:“四哥想要我解释什么?为什么不想在你的眼皮底下受监视么?”
胤禛的身体陡然变得僵硬,愤怒地瞪着胤禩,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你就这么想我?”
胤禩轻笑,笑得有些凄凉:“我还要怎么想你?想你是为了我的安全才派人‘保护’我的么?”
胤禛想说,我确实是为了保护你的安全,可是他知道这些话胤禩不会信,放到以前,自己也不会信,即使现在,他也不敢说他的那些人,真的是全心全意地为了胤禩的安全,即使是他自己,也不敢说没有一点点监视的目的。
胤禛不想再辩驳什么,总有一天,误会会消除的,故而转了话题:“按照行程,明日我们也该到了,今晚过后,一起前去提督府拜访俞益谟。”
胤禩挑眉,这人的心思果然不能猜测,这么快就改了态度,果然是喜怒不定,既然胤禛说起了正事,胤禩自然随着说下去,毕竟纠结在刚刚的问题上没有什么意义,虽然知道两人都是重生的,有些事情能够坦诚,毕竟心思不在一起,各有各的利益和考量,胤禛监视他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也好,想必皇阿玛已经让俞益谟查了,这么长时间了,估计也应该有个结果了。咱们前来,不过是表个态度,皇阿玛也好有理由处置。”
“今天你就是用的他的人?”
“自然,也就只有他才能够相信。”
“也很会办事儿,他对大清忠诚是忠诚,却总是想着谄媚上司,嫉妒贤能,心眼小的可怜。依我看,不用等明天,今晚俞益谟就回到。”
这两个人都是识人好手,两人一唱一和,虽然没有真正见过俞益谟,却已然从他之前所做的事情上弄清了这人的性格。只是对于最后一句话,胤禛却不以为然,他有意与胤禩独处一室,自然不会让苏培盛留下什么痕迹,一天之内能找到他们,实属不易。
“八弟若无事,便陪四哥出去走走?”胤禛说完也不等胤禩答应,已经站起身来,转身离去,仿佛知道胤禩必然会跟上了。事实证明,胤禛很了解如今的胤禩,胤禩跟着长身而起,缓缓走在胤禛身后,倒不是因为多么听胤禩的话,只是本身也想出去散散心,如今不过是陪着的人不同而已,索性这个人自己也不排斥。
作者有话要说:继续没有多少情节,下一章定会弄点情节出来,我发誓!
29刺客(上)
两人从后门出去,走过两条比较偏僻的街道,再转个弯,面前豁然开朗,眼前是一方池塘,方圆两公里的样子,与聚贤楼后面的那片水有得一比。此时已经是日暮时分,将要落下的太阳染红了半边天空,让池水也镀上了一层金色,当真是‘半江瑟瑟半江红’。胤禛负手而立,胤禩站在胤禛旁边,稍稍偏后一点,苏培盛等人在远远的地方等着。
胤禛眯着眼睛看着远处的池水,深吸一口气,缓缓闭上双眼,很享受的样子。
胤禩亦负手而立,面上挂着温和的笑,宽大的衣袖在微风中飘荡,配着胤禩周身的气质,有种出尘的味道,仿佛随时就能离开一般。胤禛看着这样的胤禩止不住心慌,这样的胤禩让他觉得难以把握。
胤禛后退一步,与胤禩站在一起,一手抓住胤禩的手,紧紧地抓住,这样让他觉得踏实,心安,眼睛却不看胤禩。
胤禩觉得莫名的诧异,在胤禛抓住他的那瞬间,心跳竟然漏了一拍,那是一种略微紧张的感觉,抓不住刹那的心动,似乎是一种很熟悉很依赖的感觉,似曾相识,却觉得莫名其妙。肢体随着本能变得僵硬,僵硬地转头看着胤禛,却发现始作俑者并没有看自己,这是怎样的失落——或者是纠结,微微转动手腕,想挣脱被禁锢的熟悉感,奈何胤禛不动声色,手上的力气却更加大,一点没有放开的意思。
胤禩皱眉,但也再没有挣扎,胤禛的手掌干燥,因为长期拿笔和习武,手上有有些硬硬的茧子,显得有些粗糙,然而就是这种粗糙之感,让胤禩心安,感觉自然比不上女子保养得光滑细嫩的皮肤,但是胤禩觉得莫名的心软,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心中滋长,不受控制,又仿佛这些都是很正常的事情,曾经做过无数遍,在胤禩自己还没反应过来之前,已经反手握住胤禛的手,十指相交,最柔软的掌心相贴,一种酥麻的感觉流遍全身。
胤禛亦是微微一颤,虽然表现的不动声色,微微翘起的嘴角还是出卖了心中所想。
两人就这样手握着手,十指相扣,胤禩想着这种熟悉又陌生的感觉,胤禛则不愿放手,就这样静静的望着远方,知道太阳没入水中,剩下红彤彤的晚霞。
宽大的衣袖遮住交握的双手,两人在霞光中的身影有些模糊,仿佛周身镀上了佛光,那么耀眼,然人不敢直视。
最后胤禛充满憧憬地开口:“这里还是不比西湖,那里这个时候正是踏青的好时节,水面上还没被荷叶覆盖,你是最喜欢那种景色的。”
胤禩想说‘我怎么不记得我喜欢那种景色?’,但想象着那种情景,又觉得非常熟悉。
“落日还是黄山的最好,日出是泰山最棒,这大清江山,需要有人陪伴,才会不觉孤独。”
胤禩又是狠狠地一颤,他脑中冒出一句‘这大清江山,朕要与你共享!’。
胤禛转头看到胤禩迷茫的眼神,不知道该喜还是该悲,至少胤禩似乎有一点点的印象,却没有真的想起来。胤禛叹了口气,这需要慢慢来:“时候不早了,该回去了。”
胤禩任由胤禛拉着往回走,依旧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当了这么多年的皇子,对什么人都不敢坦诚,多多少少会有些防备,可是最近偏偏在胤禛面前,他能放下心中的全部戒备,完全信任,明明是不该出现的状况,可偏偏出现了,胤禩一开始归结于胤禛知道他重生的身份,也知道他完全不想要那个位置的心思,便不自觉的在这人面前放松,不自觉地在这人面前放下戒备,可是这两天,与这人同处一室,同床——额——异枕,如今又不自觉地握住这人的手,种种这些都太不正常了,不能用一开始的原因解释。
胤禛在前面走着,手上的力气突然加大,动作也顿住,胤禩低着头还没反应过来,鼻子就华丽丽地装上胤禛的后背,一阵酸痛,不自觉地摸了摸鼻子,一副很委屈的样子,十足的小孩子样,胤禛原本严肃的表情成功地破功,若不是场合不对,真想亲昵地摸摸胤禩的头。
胤禩缓过来之后,抬头看到胤禛促狭的目光,一阵恼怒,狠狠地等过去:“怎么突然停下来?”
胤禩说完也觉得不对,面色变得平静,看了看周围,发现一切静的出奇,空气仿佛也凝住了一般,透着冰冷的杀气。胤禩挑眉看着胤禛,无声的询问他带了多少人。
胤禛暗中在胤禩手中写了“十八”,软软的触感让胤禛深思有些恍惚,胤禛有些苦笑,现在这种情景竟然还想着这些东西,当年的自己真不知道去了哪里了。
胤禩皱眉,只有十八人,虽然个个都是顶尖高手,可是隐藏在暗处的人应该不少于三十,功夫似乎也不弱的样子,若是真的打起来,胜算并不大。
胤禛轻轻拍拍胤禩的手背,示意不必紧张,虽然胤禩面上不显胤禛还是知道的,而胤禩莫名的因为胤禛这小小的动作而感觉心安,很奇怪的感觉。
胤禩在此挂上他那招牌的从容微笑,扬声道:“既然来了,又何必躲躲藏藏!”
话音刚落,身边马上就围了了三十几个黑衣人,这个时间,穿黑衣反而显得模糊,没有一点隐藏的感觉,反而是暴露在阳光之下的显眼。
两人对视一眼,又缓缓扫过众人,露出些许了然的微笑。
“既然出来了,又何必不敢以真面目示人呢?李宇文,李宇武,难道这么快就不认识我们兄弟了?”又是温和的话语,偏偏带着那么重的威严,明明和煦的笑容,却偏偏让人生寒,胤禩目光定在两个看似领头人身上。
被指名的两名黑衣人相视一眼,在另一个黑衣人还没有回过神来之前,其中一个已经拉下面巾,露出那典型的络腮胡子,面相粗犷,不是李宇文又是谁。
另一个黑衣人来不及阻止,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胤禩眼中闪过的讥诮。
“既然你们已经知道了我是谁,我也没什么好隐藏的,你们满洲鞑子就会耍手段,做小人,前两天还说看不惯那些官员,实则是套我们兄弟的话,你们本身就是当官的,有什么看不惯的!亏我一开始还把你们当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