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片刻说不出话,过了好一会才问:“你把地址发给我,我现在就回去。傅哥,他的伤,严重吗?”
周玉有些迟疑,“是出了车祸,但我当时不在,不太清楚。我哥他们也不让我进病房,我不知道。”
谢颜没再多问了,他只说了一句,“如果有消息立刻发给我,等我回去。”,就挂断了电话。
现在正好是春运,处处是回家的人,无论是什么交通工具都是爆满。谢颜退了房,看附近有什么票就怎么回去,最后选定一条曲折的路线,抢到了一张去往邻省的火车站票,要站三个小时,再转飞机,最后再站两个小时的火车回济安。
全程七个小时,几乎片刻不得安宁。
谢颜没有任何行李,只带了个自己和怀里揣着的盒子。
火车的环境很糟糕,正赶上春运,行李和人挤在一起,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谢颜被人挤到车门边,每次停靠站点他都要跟着人流上上下下。
一旁是说话声,争吵声,还有隐约的哭泣声,有人在抽烟,打火机点燃的一瞬发出咔嚓一声,这些都模糊成一团,没人能听得清,只剩吵闹声。
谢颜也有些想抽了。他很焦虑,这种焦虑源于对傅青伤势莫名的恐惧。
理智告诉他,傅青应当没出什么大事,否则不会连周玉也瞒住了。
可感情是没办法克制住的。
谢颜从没这样过。他错过很多次机会,也没后悔过,甚至不再回头看,因为他知道自己的人生并不止步于此,之后还会有很长的路,很多的机会,没必要为已去的事耗费感情。
可傅青不同。
他是谢颜此生唯一仅有的珍宝。
没任何人或事能比得上他。
谢颜觉得自己现在这样的情绪不太行,想了片刻后,打开微信窗口,将与傅青聊天记录里的每一条语音都点开了。
他问:“小谢在哪?”
“小谢在做什么?”
“小谢在想我吗?”
谢颜在心里默念着,一句又一句回答着他的话。
他说:“我在火车上。”
“现在准备回去见你。”
“我很想你。”
就好像他们之间离得很近,每一句说话都有回应。
谢颜觉得好多了。
其实站在斜对面的女孩已经偷瞄了谢颜好多眼。他穿着一身黑色羽绒服,在车上也戴着帽子,遮住了额头眉角,还戴着一个黑色口罩。他半垂着眼,从女孩子的角度望过去,仅仅是垂眼的弧度都很动人似的。明明外套过分宽大,显示不出身形,浑身上下也没半点装饰,只露出一双眼睛,但只要谢颜站在那里,就像是鹤立鸡群,发着光似的。
她觉得那个小哥很像是谢颜,但大概是认为谢颜不可能乘坐这样的火车,比较经纪公司再抠门,也不可能这样对待当红小生吧。
不过她还是偷偷拍了一张照片,存在了手机里,留作纪念。
下了火车,又转上飞机,有两个小时的路程,谢颜强迫自己入睡。他知道傅哥受伤了,回去后要照顾对方,首先要有充足的精神,可他没办法睡着,一点也没有。
这一路的行程太过漫长,谢颜到医院的时候已经是早晨七点了。
周玉偷偷藏在医院门口,一看到谢颜就迎上去了。
傅青出了事,他也很紧张,不过周真不让他进病房,他也没办法,只能站在外面干着急,头一回后悔自己没用,什么都不会,连这时候都帮不上忙,最后又忍不住联系谢颜。
周玉叽叽喳喳地说着自己偷偷摸摸听到的情况,“昨天有很多人在傅哥的病房进进出出,不知道干什么,我还听到有人说警察,好像很复杂……”
谢颜一踏进医院,迎面而来的就是冰冷刺鼻的消毒水味,和他很格格不入似的。
他停下脚步,对周玉说:“你去帮我买两件毛衣外套。”
周玉愣了一下,“买什么样的?”
谢颜继续向前走,“随便什么样子的。快点回来。”
周玉没再陪伴他,谢颜是一个人上楼的。
傅青住在一个单独的病房,门前守着两个人,应当是阻止一般人进去的。
旁边还站了几个人,莫复偏头看到谢颜的时候愣了一下,“你知道了?傅青让我们先别和你说。”
谢颜看着他,没回答这句话,“傅哥怎么样?”
莫复笑了笑,似乎是安慰他,“没什么大事,就是点擦伤,其实今天就能出院的,都没打算告诉你。不过他昨天处理了点事情,一宿没睡,临近早晨才休息的。对了,你要进去看他吗?”
谢颜摇了摇头,目光移到楼梯口,说:“等一下。”
没过一会,周玉喘着气,满头大汗地跑上来,将两件衣服递上来。
谢颜去卫生间换上新衣服才推开了病房的门。
他在拥挤的火车车厢里站了一宿,衣服上沾满了香烟、泡面,混杂着其余的味道,很容易就能闻出来。其实赶了一宿火车的事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可谢颜至少不想让现在的傅青担心。
单间病房很大,里面很安静,什么声音也没有,谢颜放轻了脚步,他没挪凳子,也没靠在床上,而是悄无声息地坐在了床边的地上。
他歪着头,目光落在傅青的脸上。
谢颜几乎没怎么看过傅青睡着时的模样。
他闭着眼,脸色似乎比以往苍白一些,眉头是紧皱着的,连睡着时也不能舒展开,额角的伤疤格外明显。
可即使这样,也是谢颜最英俊最好看的男朋友。
谢颜一宿没睡,直到现在,看到傅青,确定他真的没什么大事,才安心下来,一直盯着他的脸,就这样倚在床头柜上,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再醒过来的,谢颜看到的就是傅青的脸。
他似乎和寻常没什么区别,依旧是笑着的,亲了一下谢颜的额头,“对不起,让小谢担心了,还连夜赶回来,是我的不对。”
谢颜咬了下嘴唇,他有点想骂傅青想隐瞒自己的事,可又舍不得,只好信口胡编,“没有,我是回来才知道的。”
傅青说:“别骗我,小谢做了什么我都知道。”
谢颜不说话,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过了好一会才泄气,“傅哥怎么知道的?”
傅青抬起手,揪住谢颜新衣服的标牌,“连这个都忘记剪了。”
谢颜怔了怔,他沉默片刻,抿了抿唇,问:“傅哥说过,无论我出了什么事都要告诉你。可你却不告诉我。”
傅青还没来得及回答,莫复就直接打开房门,领着一群人进来,看着对视的傅青和谢颜,没有一点歉意地道了个歉,“不好意思啊,没想到你们俩在谈情说话。就是别人都处理了,这个怎么办?”
后面两个人将一个人推了进来,那人身材高大,却踉踉跄跄,好一会才稳住脚步。
他是许小红。
这里只有谢颜不清楚是怎么回事。莫复本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心理,将昨天发生的事原原本本地复述了一遍。
原来傅青已经将资料准备得差不多了,准备过完年就收网,可没料到许三疯到这种地步,上次是找人对傅青动手,这次是直接开车撞人。幸好傅青一直很警惕,老街的路况又不好,才没出什么大事,但添了几处擦伤。傅青装作受伤入院,趁着公司动乱提前收网,昨晚忙了一夜。
那些人都已经送到警察局了,除了许小红。
许小红什么也没做,他知道这一切,但并不插手,从头到尾都这么看着,放纵了这件事的发生。
所以最后就剩他还在这了。
许小红低着头,没解释一句。
谢颜站在一旁,冷眼看着许小红,等莫复说完最后一句话,他就直接冲上去拎住了许小红的领子,把他往墙上撞。
才开始的几下许小红没反抗,任由谢颜的动作,一言不发,似乎没什么好说的。
谢颜打人一贯很有分寸,否则也不可能在福利院当了这么多年刺头,打了这么多场架也没出什么大事,不过他这一次的确没留手,是往死里打的,连自己指节的骨头都青了。
许小红这样的分量,即使不反抗,一般人也很少能有动的了他的,何况是像谢颜这么瘦且漂亮的,却能把他这么狠地往墙上撞。
莫复是没见过这阵仗,很稀奇地看着。
也许是谢颜打的太狠,许小红也渐渐冒出些火气,他想要挥开谢颜的手,朝傅青大声吼着,“我的大哥二哥都是因你而死,凭什么他们都死了,你还好好的活着站在这里,有这么好的人生。公司不该是我们的吗?”
谢颜和他差不多高,就是看起来分量还不到许小红的一半,闻言一拳就挥上去了,“你他妈说什么?”
许小红的大哥死于工厂事故,可傅青的父母同样死在那里。他的二哥是在收债过程里染上恶习,最后自寻死路,而在此之前,傅青为他不知道收拾过多少次烂摊子。
也许是说出了真心话,许小红似乎也没什么愧疚,和谢颜打起来了。
谢颜最近瘦的厉害,力气精神也不怎么样,可许小红却奈何不了他,他小时候就跟在傅青身边,没人敢欺负他,空长了一身大个子,却没什么经验。唯一打中谢颜的一拳还是谢颜没躲,为了将那一拳打的更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