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里坪的年轻人大部分都外出打工,留下的都是四五十岁在老家务农带孩子的,自从修了新路后,交通方便了很多,每年种地也能挣上不少钱,日子比以前好过了很多。现在不是农忙季节,村民们一般都很清闲,每天坐在一块东家长西家短,好事坏事转眼就能传遍村子。他们回来的时候,看见几个人在路口探头探脑张望,听见汽车声马上装做若无其事的样子走开,余元元心里老大不高兴,说道:“叶婶那个人最爱搬弄是非,肯定会到处说阿间的坏话。”
“清官难断家务事,咱们管不了别人的嘴,不过有我跟肖队在,他们不敢怎么样的。”高志尚打着包票说。
“那你们打算呆多久呀?”余元元期待地问。
“这个不好说,看明天能不能找到人吧。”高志尚应道。
“不知道阿间选了哪天给他父母迁墓”余元元走下车,喃喃说道。肖遇听见她的话,眉头微微一蹙。
大门虚掩着,叶间正在收拾屋子,他之前离开的时候就用塑料布将所有家具都盖起来,除了地面积了些灰尘外,倒还算干净,水电也都是通的。窗户长年没有开过,屋子里弥漫着一股霉味,他把所有被铺都搬到阳台上晾晒,阳光还很烈,金灿灿的照进来,总算让屋子里多了几分生气。
听到他们要在这里暂时住下,叶间爽快地说道:“行啊,一间屋子一百,看大家这么熟的份上,我给你们打八折!”
他比了个“八”的手势,直接让高志尚懵圈了,肖遇早就习以为常,不轻不重敲了下他的脑门,叶间往后一缩,捂着额头说道:“别以为你是警察就了不起啊,告诉你,要真把我惹火了,信不信晚上我往你被子上浇凉水!”
“阿间,那些好像都是你家的被子。”余元元指指阳台说。
“那就不给他饭吃!”叶间理直气壮的说。
“他们刚才在小卖铺里买了不少泡面跟饼干。”余元元再次指指高志尚手里的塑料袋。
“我把厕所锁了总可以吧!”叶间想了个更损的招,余元元朝他竖起大拇指,相比高志尚的一脸茫然,肖遇倒是什么表情都没有。当然,厕所是不可能锁的,该吃的饭也得吃,厨房里什么都没有,余元元烧了一大锅水,给每人泡了碗面。
肖遇注意叶间的手背上有几道划伤,问道:“你的手怎么回事?”
叶间看了一眼:“没什么,刚开窗子的时候不小心被栅栏划了一下。”
这栋房子盖了有二十来年了,窗户还是老式的推拉式,栅栏在风吹日晒下已经生锈腐烂,肖遇看见他伤口上还沾着铁屑,说道:“去把碘伏跟棉球拿过来。”
“你怎么知道我带了?”叶间惊奇的问。
他这人只是看起来大大咧咧而已,其实考虑的事比任何人都多,况且肖遇知道以他节省的性格,肯定会物尽其用。他用棉球清理了叶间手背上的伤口,把碘伏涂抹上去,余元元跟高志尚对望一眼,从彼此眼里都看到了诧异的神色。
余元元压低声音偷偷说道:“我还是头一回看阿间这么听话。”
高志尚不可思议的附和:“我也没见过肖队这么耐心对一个人。”
余元元好奇问:“他们俩怎么认识的呀?”
高志尚想了想说:“好像就是因为上回那桩跳楼案吧,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就这么熟了。”
余元元也是一脸疑惑:“我没听阿间说过呢。”
他们凑在一起嘀嘀咕咕个没完,尤其是时不时瞟来的目光,让叶间越看越觉得发慌,忍不住道:“诶,你们偷摸着说什么呢?”
“我在跟高警官说后山有野猪,经常会跑下来,晚上睡觉得把门关严实一点。”余元元打着马虎眼道。
“对对,野猪!”高志尚哈哈两声说。
二楼有三个房间,客厅有张红漆刷的长椅,铺上被子也能睡人,一百块一个房间的话肯定是说笑的,叶间坚持要睡在客厅,跟高志尚两个人争来争去争不下,干脆直接就躺椅子上不起来了,高志尚没办法,只得妥协。山里天黑的早,余元元窝进房间里跟陈哲打电话,屋子里没有热水器,叶间用凉水冲了个澡,头发嘀嗒嘀嗒往下淌水,夜风一吹,就冻得慌。
客厅里开着灯,肖遇靠坐在那张长椅上,指尖夹着一根已经燃了一半的烟,灰烬几乎要掉到地上,他轻轻弹进桌上的烟灰缸里。叶间用毛巾抹了把脸,问道:“都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睡。”
肖遇抬头看了他一眼,把烟摁灭后才站起来,拿过毛巾裹住他湿漉漉的头发:“山里风凉,小心感冒。”
叶间胡乱揉了两把,说道:“小时候一直都是这样过来的,我都习惯了。”
从阳台望出去能看见天边圆圆的月亮,大山和树木在夜色下都成了一团模糊的影子,风很干净,带着城市里从未有过的清凉,叶间撑在水泥砌成的护栏上,深深吸了口气说:“我已经有三年多没有回来了。”
当走进这栋房子的时候,肖遇就已经发现那些被收进角落的塑料布,有的家具还被盖得严严实实,可想而知叶间有多么重视这个地方,才会这样层层保护。他站在阳台上,目光望向远方,肖遇看见他被月光包围的背影,忽然觉得他已经站了很久很久,或者说从很久很久以前开始,他就习惯这样站在这里。
没有人可以看见过去,但是现在,肖遇却可以看见属于他的过去。
因为它太简单,也因为他太孤单。
肖遇轻轻叹息,走到他身边说道:“这里是你的家,你随时都可以回来。”
叶间笑了一声,像是在自嘲:“这或许就是最后一次了。”
他太了解大伯一家人了,这次能及时阻止,下次呢,或许等他再回来时,能看见的只有一片废墟。肖遇转头看向他,月光勾勒出他清晰明朗的五官轮廓,从来都明亮的眼睛在这时却黯淡了光彩。肖遇伸出手,穿过发间抚上他的脸颊,微微一笑说道:“这不会是最后一次。”
他的手指修长,带着骨节分明的坚毅,轻轻触碰的动作,却是从未有过的温柔。叶间怔怔看着他,许久才喃喃开口:“肖遇,你”
开门声打断了他未说完的话,高志尚打着哈欠从房间里走出,瞟到阳台上的两个人,随口问道:“肖队,你们还没有睡啊!”
肖遇已经收回手,说道:“很晚了,回房间睡觉吧。”
“说好我睡客厅的。”叶间指着长椅说。
“你有两个选择,一我们在这里站到天亮,二你去房间,我在客厅。”肖遇说得不紧不慢,但完全没有商量余地。
叶间只有举手投降的份:“早知道这要刚才就不跟小高警官争了,白费一番力气。”
屋子外面不断传来兽及虫鸟的叫声,在深沉夜色里化为最好的催眠曲,一栋房子,四个人,在这个时候都不会知道接下来会遇见怎样离奇的事。
第79章 李子树下的尸体
大清早天刚蒙蒙亮,急促的敲门就打破了寂静,大门是老式的不锈钢结构,一推就哗啦哗啦巨响,余元元起得最早,正在厨房烧水,听见响动就探头张望。叶间正从楼梯走下来,看他准备去开门,余元元拉住他问:“会不会是叶婶又找上门了?”
“没事,咱楼上还有两保镖呢!”叶间底气十足的说。
“我看是因为有肖大哥在这里吧。”余元元一句话就戳破他的心思。
“这叫背靠大树好乘凉。”叶间居然没有反驳,还得意的挑了挑眉,一幅理所当然的表情。敲门声还在继续,他走过去刚打开,一道人影就撞了进来,心急火燎的、问道:“肖警官是不是住在这里?”
来人身形微胖,鼻梁上架着一幅银边眼镜,满头都是汗水,像是跑了很远的路过来的,余元元认出他就是村委会那个联络员张胜,问道:“是不是郑安民夫妻有消息了?”
“对,我本来以为肖警官他们住在叶婶家里,刚过去去找人还被骂了一顿。”张胜抹着额头的汗,气喘吁吁的说道,“他的手机一直没打通,我是问了村里其他人才找到这里,他还在这儿吗?”
“在,在楼上呢,我去叫他!”余元元转身准备上楼,肖遇跟高志尚听见响动已经走下来,张胜看到他们立即迎上去,满脸焦急地说道:“肖警官,郑安民死了!有人在山里发现了他的尸体!”
郑安民的尸体是在一片李子林被发现的,报案人叫王兴贵,是这片李子林的主人,他赶早儿起来摘李子,想卖个好价钱,还没到地里就远远看见有道人影杵上在树下,他当时还以为是偷李子的人,顺手捡了根木棍就大声呵斥着跑过去。
当时天还没亮,山里被树木挡住光线,四处都是昏昏暗暗的,等他走近才发现那人被一根绳子勒着吊在树干,脚耷拉在地上,蹬出两道坑洼,眼珠暴突,舌头露在外面,脸色青灰,在似明非明的天色下分外恐怖。王兴贵当场就被吓得跌到地上,连滚带爬冲下山,一路大喊“杀人了!杀人了!”。张胜本来是不相信的,这小村子里顶多就是邻里发生点鸡皮蒜皮的小事,哪能出命案!他领着几个村民上山查看,被眼前的情况吓得手脚发软,准备报警的时候才突然想起来有两个警察就在村子里,这才跑过来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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