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益嘉保存表格,说了句,“师兄好有钱。”
齐欣予点头,说了个从前年开始大火的保健品的名字:“这个东西韩轶师兄是技术入股,卖一盒就有一盒的钱,他现在在家躺着都相当于印钞。”
“哇……”
陆益嘉收拾自己的东西,跟齐欣予一起关门窗、断水电,分开前齐欣予说:“之前我还说你肯定不上心,托我婆婆打听了几所住处,现在有师兄帮你找我也放心了,要是不合适随时跟我说。”
陆益嘉道:“好我记住了,谢谢师姐。”
“周末好好休息。”齐欣予说,“下周老板回来我们说不准要出差。”
韩轶的车停在校门口的一栋教学楼门口,陆益嘉隔很远就看见了,一面走一面觉得自己傻得可以,韩轶开着卡宴,怎么可能一直住在他只见过一次的单人间里。
雨还没停,牛毛似的一线两线飘到身上,他一上车,韩轶就开了暖风:“冷不冷?”
陆益嘉抖了一下,揉了把脸说:“不是很冷。”
韩轶慢慢打方向盘开车出去,边说:“想吃什么?”
“待会儿得去看房,别回家做了,我们就在外面吃吧。”陆益嘉商量道,“我看看附近有什么馆子。”
韩轶道:“好,别看了,去庆湖区那边吃。”
车里广播音乐什么都没开,只有一点模糊的雨声和低低的引擎轰鸣。
陆益嘉从背包里拿了牛仔外套穿上,又顺便把个U盘递给韩轶:“师兄,这是上次做的那个东西,表格数据都在里面,有问题让你们那边的人联系我就行。”
韩轶嗯了声,示意他把U盘放进自己公文包里,问道:“钱给你打了吗?”
陆益嘉说:“打了,你跟我说做的第二天就打了。”
陆益嘉突然想起上回自己对韩轶说存款,要是已经打了,那这一单私活的工钱就占多半,那除此之外,他就几乎没什么余钱。
大概韩轶也想到这茬,转脸看了他一眼,那个表情陆益嘉说不太上来,只是自己觉得不好意思,抿嘴笑了下,转移话题道:“我今天才知道你在盛誉买了房!”
韩轶微微挑眉,缓慢地眨了眨眼,说:“哦。”
陆益嘉说:“我听师姐说的,不然还一直以为你住在那个单间,饭不让做,狗不让养,愁人。”
路遇红灯,韩轶慢慢停车以后也没说话,看着前面,陆益嘉又说:“我都不知道,你装修的时候也没说,要是说了,我还能去帮帮忙。”
韩轶这下笑了一下,道:“你能帮什么忙?”
陆益嘉臭屁道:“什么忙不能帮!”
接着他烦恼道:“感觉师兄你真的帮我好多啊,我今天都不知道怎么想的了,你早就买了房,还总过来我这边做饭,是我太不懂事。”
他自己也是个男人,之前韩轶总过来,陆益嘉是想着韩轶自己也馋家常菜,再说到帮他做家务是不好意思,但没有今天这样来的羞愧,确实是太不懂事。
估计是韩轶买房之后看他那个依赖的样子,怕他活得乱七八糟,才没在他面前提这回事。
韩轶一向很热心,虽然面冷,但其实心软,陆益嘉回国以后,几乎是他一手带着长大的,想到这些,陆益嘉更羞愧了。感觉自己永远像个两手空空的小孩,无时无刻不在等韩轶伸来的援手。
韩轶低道:“没事,我……我那个房子买的是精装修,自己没上手,之后住进去也忙,东西什么都没有,也习惯跟你两个人吃饭,没事。”
这次换陆益嘉低头沉默,过了会儿,韩轶突然说:“要不这样。”
“盛誉就在庆湖区边上,说远不算太远,你觉得还行的话,就搬过来跟我凑合一段时间,我早上载你过去,下班自己回来。”
两个人正在去看房的路上,陆益嘉有点懵,理智上是不想答应的,这太不懂得分寸了。他所有的家教也都不会让他答应下来,但不知是韩轶的语气太过认真,还是别的什么,让他觉得好像拒绝就是自己的不识好歹。
韩轶没再看他,循规蹈矩地把车速控制在限速线下,好一会儿,陆益嘉说:“好,好,只是太麻烦师兄了。”
韩轶好像一瞬间坐直了些,肩背挺直,陆益嘉在他转过来的脸上看到一些真心实意的笑意,因为他那绝不外露但非常富有感染力的开心,车里换了气氛,一扫先前陆益嘉羞愧时的沉闷。
陆益嘉听见韩轶说:“不会麻烦。”
第四章
他们俩不是第一次合租,陆益嘉刚回国时,离开三年,城市变化超出想象,事情又太多,他忙着下葬父母、安置外婆,跑使馆成了日常工作,中间搬进韩轶租在学校附近的一居室小套间,天天吃饭都是韩轶从学校帮忙带。
一年后,韩轶毕业正式签了公司开始上班,搬了出去,陆益嘉也离开那个小套间,住进了家里一早腾出来的老房子。
只是这一次,一起住的房子变成了韩轶刚买没几年的新居。
陆益嘉本来说不着急,但韩轶是个典型的行动派,于是两个人当即掉头回家,开始简单收拾东西。
两三个月的时间要横跨春夏,陆益嘉带了两个行李箱去,韩轶的房子确实如他所说,大归大,空也空。
陆益嘉参观了一圈,除去主卧和书房,其他房间大多闲置,甚至楼上有两间客房的床垫塑封还未拆去。
韩轶带他推开书房门的时候,里头搁在飘窗小几上的两台笔电还在跑测算的数据,到处放着简单装订成册的数据和资料,甚至还摆了台液相仪。
凌乱,也明示了此处的重要和主人的忙碌,陆益嘉没再往里走。
“液相仪放家里?”
韩轶解释道:“多的。上次说好给老师实验室,他没回来,就暂时放这儿。”
液相仪哪有多的,分明是捐、是送,就像在他坚持下,才开出的一千元租金。
但是陆益嘉一贯的语死早,对外人还行,但越熟他越奉承不起来,车上那一通乱七八糟的感谢与反省已经算是超常发挥,于是只能跟着干巴巴哦了一声。
缺的东西还多,厨房基本还不能投入使用,韩轶说简单吃碗面,陆益嘉是个最不挑食的人,当然没意见,但韩轶拿淀粉勾了芡,切了胡萝卜丁和小区超市现买的虾米,又卧了颗荷包蛋,放两根油麦菜,最后滴上两滴香油,还没端出来,就鲜香四溢,陆益嘉吃掉一整碗。
现在陆益嘉已经不再试图说要洗碗了,而且韩轶在收拾碗筷的时候就把桌子擦干净,他能干的依然只有倒垃圾。
可出来容易进去难,这栋大楼是一层一户的构造,电梯门开就是家里,陆益嘉发现自己不仅不知道电梯密码——他连韩轶家具体几楼都不记得。
手机也没带,他穿着双大号男拖,看电梯镜面里目瞪口呆、衰而无知的自己。
陆益嘉祈祷韩轶跟自己有心灵感应,可那心灵感应竟不十分灵验,玻璃窗外,牛毛细雨已经淹没了那片玉兰花瓣,韩轶才下来。
电梯门开,陆益嘉发现他换了身衣服,烟灰色的薄毛衣、运动裤,头发半干,看样子是刚洗了个澡。
“我下来,倒垃圾。”陆益嘉窘迫道。
害怕韩轶已经成了条件反射,虽然这种事韩轶没什么好训他的,但陆益嘉还是低下了头。
幸好韩轶只是说:“进来。”
按了十八楼,然后告诉了他密码。
陆益嘉暂时在盛誉安了家,周一早晨,韩轶送他去学校,碰上刚到学校的齐欣予。
她惊讶地走过来打招呼:“韩师兄?好久不见,早上好。”
韩轶嗯了声,说:“早上好。”
陆益嘉下车道:“师兄再见。”
“下午等我电话。”韩轶道,“有空就来接你,没空你自己搭地铁。”
陆益嘉点头道:“好。”
韩轶开车走了,齐欣予回头看了眼车屁股,晕陶陶道:“这么长时间不见,韩轶师兄又帅了。”
“是啊。”陆益嘉道,“好帅。”
“敷衍。”齐欣予道,“为什么师兄送你过来?难道他周末在你家睡啊?”
陆益嘉道:“没,我搬到师兄那儿了,因为跟项目的事。”
“你?”齐欣予道,“你又跟师兄住一起了?”
陆益嘉道:“啊。”
齐欣予边走边打量他,最后没说什么。
博导回来了,齐欣予说的没错,他们果然要出差。
定了陆益嘉、齐欣予和两个研二的,两男两女,下午陆益嘉跟韩轶回去,吃完饭准备收拾行李,顺便跟韩轶说了声:“师兄,我后天出差,去四五天。”
韩轶洗了碗桑葚和草莓出来,递给他,道:“去哪?”
“没问。”陆益嘉捏了个桑葚吃,道,“甜,不酸。就周边农村吧,不远。”
韩轶在挨着他的单人沙发上坐下,陆益嘉吃了几个,想起让人:“师兄你吃不吃?”
他一抬头,就迎上韩轶的目光,只是那视线散得太快,陆益嘉并不能确定韩轶是不是在看他,下意识摸摸嘴角,没什么残留的饭粒才暗自松口气。
韩轶说:“你吃。”然后起身进了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