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这,……家里没钱啊。”陈阿大看着黑妹呐呐。
“借队里的,队里给你们借,但是夏收后要扣你们的粮食抵债,这事不能争了,赶紧把人背起来。”
“村长,小孩子家家的发热正常啊,我们还要上工呢,扣工分咋整,让月婶来看……。”
“闭嘴,我说了算还是你说了算?完蛋玩意儿,扣工分活该,你知道怎么不照顾着点?连口水都没喂吧?”
看黑妹没说话,就知道自己说对了,一时气得不行,真是愚蠢的婆娘,这要是他家的儿媳妇……。
陈阿大把外甥背起来,村长只来得及跟村支书说明情况,从队里的账上拿了钱说,“记到陈阿大家账面上,这是他家借来给他家孩子看病的钱,另外跟你婶子说,我得去看看。”也跟着陈阿大后面走。
狗蛋呢,狗蛋当然跟着一起去啊,他还不忘记跟碰到的大妞说,让她告诉他爹,他陪汪旋去卫生院治病了。
走一个小时,终于走到了公社的卫生院,无论是大人还是孩子都累得不轻。
里面有个老大夫,看到人来了,问哪里不舒服。
“老爷爷,汪旋头被打破了,流好多血,现在发热呢。”狗蛋不等大人说话就凑过来赶紧把话说了。
老大夫看陈阿大背上的汪旋,孩子都烧得满脸通红,人事不醒,赶紧让把人放到简易床上。
第8章 收养
大夫洗手擦干把汪旋头上绑布片解开,“哎哟,都红肿长脓了,你们这样处理这么深的伤口可不行啊。”
大夫把上面已经干成一块的草药拿掉,露出黑乎乎的伤口,肿胀着,上面带有脓水。
“这是什么?你们怎么能什么都往孩子伤口里涂抹?”
村长讪讪的说“这是草木灰,灶眼里拿的,当时流血了,村里妇人见了给抹上的。”
大夫邹眉“也要看什么伤,这头上的最麻烦,说不得就要死人的,怎么不早点送过来?”
他也明白村里人对于伤病的处理方法,但不能什么伤口都能用草木灰来止血的,弄不好就伤口感染了。
大夫用盐水给汪旋清理伤口,是真的用热水兑的盐水,汪旋痛得直抽抽。老大夫也没有办法,这里也没有多少药,生理盐水更是少,得留着呢。
加上草木灰经过一晚上,都和伤口沾一块了,清理得就非常麻烦。不清理干净也不好重新上药。
小小瘦瘦的汪旋可怜的躺在破烂的草席上,因为疼痛抽得小脸扭曲,村长看着也不忍心。
指指着陈阿大,摇摇头,这又蠢又窝囊被婆娘死死压住的汉子,他真的气都找不到地方发,反正他估计都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呢。
算了,这样的孬货,还是别浪费口水了,汪旋原来漂漂亮亮的一个孩子,现在成啥样了?
老大夫清理好伤口,脓水引干净,又用盐水洗一遍,把汪旋额角的头发也剃光,顺便把汪旋的脸蛋脖子都用温水擦了一遍。汪旋卷缩侧躺着,大夫弯腰开始给他上药粉,黄黄的药粉撒在上面,像一块头上的癞子。
用洁白的纱布给他一圈一圈缠上,“孩子伤口感染了,卫生院也没有好药水,等会打一针,多给娃娃喂温水。”
像这样的用点抗生素最好,都感染了,孩子又这么瘦小,当然是伤口好得越快越好。可别说他们这样的小诊所,就是大城市的医院抗生素都缺得很呢。
大夫让一个年轻的护士给汪旋用温水擦一遍身体,好帮助散热,顺便洗干净身子。
护士阿姨扒拉汪旋的裤子,又在汪旋的屁股上打了一针退热的针水,他能做的也就这么多了。
护士打完屁股针,和大夫说:“那孩子就一把骨头,身上还有伤口,真不知道谁家能这样打孩子的。”瘦是这时候人的常态,但一身伤那就不正常了。
老大夫也叹气,现在的社会都乱了套了,他要不是有学生有点权,早牛棚去了,还能在这里“戴罪立功”?
狗蛋望着大夫,就凑过去问,“这样就可以了吗,汪旋能好吧?”
老大夫推了推脸上的老花镜,“尽人事听天命,主要是孩子身子骨太弱了。你们回去得给他做些营养的东西,当然牛羊肉啊这些发物是不能吃的,最好是鸡蛋、瘦肉,牛奶……。”老大夫一边说眼神一边发散,他说的这些简直是白说,看那孩子样子哪里是能吃得起的?要不是烧严重了估计还没送来呢。
老大夫挥挥手说“算了,有啥吃啥吧,注意别把伤口弄脏了,也暂时不要沾水,头上的纱布脏了要换,要是想重复用得洗干净用滚烫热水煮过,在太阳底下晾晒,不然伤口还得感染。”
汪旋打了针后,又物理降温后,情况明显好很多,他看起来没那么难受了,护士用一点碘水给他擦咯吱窝和各处穴位。
时间过去两个小时,大夫说:“一个小时候后再测体温,如果下降了就可以背回去了。”
他们这里没有住院的地方,看他们的样子也是没有钱住院的人。
眼下农村除了自己村里的赤脚大夫,要不就来公社的卫生所,公社设在原来的镇子。所以他们有时候说去公社也就是去镇子。
陈阿大蹲坐在走廊里,缩着也不懂跟村长道谢,还是狗蛋去找村长说话,他提议,“村长爷爷,你看黑妹根本没有管好汪旋,他好的时候就让他每天干活,他生病了就不管死活,跟旧社会的地主婆有啥区别。”
“你看,让他去我家住好了,我家养他,咋样?”
“啥咋样?你爹能同意?你有粮食养他么?”
说到这里,狗蛋有些丧气,不过他坚持说“马上就夏收了嘛,到时候我家就能分到粮食了,收粮之前就,就先借生产队的粮食先……。”
“就你会打主意,你家欠的粮食还没还完呢。”
村里哪个家不困难?谁家都缺粮,要是他总给李四家借粮,别人会有意见了。
生产队的粮食留着不多,都是为了以防万一,留下一点,有些知青刚来时也会支取一点,都是先欠着,等分粮食的时候再还上。
不过狗蛋说的话也许可以考虑,说来也怪,他和汪旋无亲无故的,也不知道他怎么就跟汪旋那孩子那么亲了,还为他出头两次,这次还说要养汪旋。
如果是一般的孩子,村长也就当成孩子胡闹了,可这桩桩事,先是出头□□妹,现在又找他送汪旋给卫生院,看着不像一个孩子该有的样子。
大人也未必有他这样的能干劲,他知道第一时间谁最有用。
一个八岁孩子说的话能让他考虑,想来也是少有。村长睁着闪精光的老眼,瞅着眼前这个瘦黑的皮猴子,老李家看来出了个好笋了。
不说狗蛋跟村长提议结果如何,李四做好早饭,还不见儿子回来,难道出去拉屎用那么长时间?
没错,李四以为自家儿子急急忙忙的跑出去是去拉屎了,以前不都这样?
结果左等右等不见人,李四嘀咕“莫非是玩得忘记回来吃饭了?”他儿子不像是会做这种事的样子啊。
马上就要上工,李四也顾不得许多,给儿子留足够的菜粥,李四端起大碗就唏哩呼噜的喝起来。
“狗蛋的爹,狗蛋的爹?”李大妞站在院子外,战战兢兢的叫人,声音细细的,要不是李四随时注意门外儿子回来没有,还听不见。
“娃,你找我家狗蛋?”
大妞点头又摇头,“狗蛋让我告诉你,他去找大夫了。”
第9章 收养
李四一脸懵,“我儿子找大夫干什么,他怎么了?”李四急了,自家儿子调皮不会是受伤了吧,或者被人欺负了?
大妞看李四着急的问她,她害怕的缩缩脑袋,后面背着羊蛋子都要滑下去了,她往上一颠就又上去一点。
她也不知道啊,“狗蛋,狗蛋让我说。”其他的就不知道了。
“你在哪里看到他?”
“大福家出来。”
糟糕了,这小子该不是找人麻烦,给人打了吧?李四急急的往陈阿大家跑,“陈阿大,陈阿大,你干啥打我儿子?”
李四拍着院门大喊,急得强行掰开栅栏门,“干什么?李四你干什么,要拆我家啊?”
李四听到爆喝声下意识的缩缩脖子,然后又梗起来,“你家是不是打我儿子,他,他怎么去找大夫,找哪里的大夫了?”
“你他娘的胡说八道,我家啥时候打你儿子了?”
“那,那,……”
“你他娘的李四,你给我说清楚,拆我家,今天不说清楚,我跟你没完。”黑妹一只手插着腰,另一只手指着李四的胸膛。
李四一听人家没出手打儿子,气势一下子就下去了,喏喏的不断后退,“你,你,唉唉,别别,别戳了。”
邻居的女人看他可怜样,伸着脖子喊一声:“狗蛋爹啊,狗蛋跟着村长去公社卫生院了,说是汪旋那孩子不好了。”
“啊?啊!”李四扭头看过去。
不好了是什么意思?要死了?
李四惊骇,这个女人真把那孩子打死了,他一脸震惊的瞅着眼前的女人。
黑妹听有别人插话,气得喊回去“你他娘的瘪子,你才要死了呢,你个黑心肝烂肺的破烂货,那野种不好了干我啥事?……”各种不堪入耳的话一秃噜都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