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和儿子狗蛋用的还是黑乎乎的陶碗，汪旋刚好是细腻的白瓷，上面还有花鸟啥的，也算漂亮。李四不明白城里人为啥不要这个，多好看啊。虽然他对饭碗长相和材料不在乎，只要里面有食物就顶好，可碗筷也是需要费心置办的。
吃完午饭，狗蛋就找了件她娘以前用他爹破旧的大衣改的短裤出来穿上，松紧带一拉一松，把自己肚皮弹得够呛。咋样不能长时间露鸟不是，裤子是往大了做，现在他穿着也不显小，刚好合适。
李四陶一把粗盐巴腌了狗蛋俩带回来的战利品，搅拌均匀，留待晚饭烧着吃。
他做这些的时候汪旋就在他后头看着，也不问，但他心里就是记住了，以后只要有鱼，他就杀了洗干净，再用盐巴腌制起来。
“狗蛋，村长来问，你要不要去公社读书？”
狗蛋八岁了，可以去读小学了，不过要交课本费等等。村里不上学的孩子多了，大多是家里实在嫌他们烦送去学校让耳根清净两年，交一两毛钱算是给孩子找个地儿待。
当然不读书的也是大把的大把的，家里人也不在意，会种地就行，村长也算负责人，他得通知到位，以后要报名单，学校好知道要订多少本书。然后就不管了，爱去不去。
“不去”读书有啥好？
“哦，不去就不去吧。”李四也觉得读书没啥大用，不如跟他下地来得有用。
汪旋低着头没说话，他小心瞅着李四和狗蛋，他挺想读书的。
娘还在时时常念叨着，让他以后去读书，做个文化人，他还记着呢。可他要干活呢，怎么能去读书呢。
至于李四也不是故意忽略汪旋，而是他觉得这孩子还不到八岁，还小呢。
一个孩子想要上学，要么八岁，要么用右手，伸过头顶摸到左边的耳朵才算真长大了，可以走进学堂了。
“我，我想去读书。”汪旋手掌在衣摆上擦擦，瞅着狗蛋开口。
“要去就去，爹，要不你跟村长说，我和汪旋也去。”狗蛋想了想说，“学费课本费的话，说和大队借。”狗蛋说完也没管他爹张大的嘴巴，倒在炕上，在上面使劲的折腾自己的脑袋——用前额顶着墙壁。
狗蛋和汪旋今天累的不轻，趴在李四刚编好的竹席上就呼呼大睡了。
李四还在继续自己手上的活，手指粗糙，手指头因为过度劳作，已经伸不直了，可他手里完成的竹编成品还是很不错的，特别是那用劈得细细的竹条编成的小篮子，非常好看，不像是从这双手里产生的。
狗蛋一觉醒来看他爹还坐在原地干活，招呼上汪旋就到村里浪荡，许多人收粮后几天都在缓气，要么和李四一样，清理粮仓，补麻袋，编竹筐。
“金宝，银宝，你手里拿什么？”
双胞胎兄弟一看狗蛋，撒丫子就跑，狗蛋在后面呼唤都不回头。
狗蛋转头和汪旋说，“你说他们啥意思啊，跑什么，又没有狗追他们。”
没有狗追，但是有狗蛋哥啊！
汪旋抬头看天，“要不咱们走吧。”
“走，我们去晒谷场。”那里人还挺多，有两颗大树，也是乘凉打屁的人爱待的地方。
晒谷场还有老妇人们翻晒最后一批粮食，前两日下雨，今日才又拿出来晾晒。
这是一块空旷的空地，大人孩子都爱来。
“狗蛋，你们来了。”有孩子看见他过来赶紧招呼，他们都知道狗蛋玩游戏特别厉害，虽然家里的大人不爱让他们和狗蛋玩，他们也因为说狗蛋娘，和狗蛋打过不少次架。但是如果要找战队的话，狗蛋还是很受欢迎的。
“你们玩什么？”狗蛋抬着下巴问。
“我们玩两军打仗呢，你来不来？”
“行，加我们两个。”
“你可以，他不行，他又不会。”有孩子就说不同意汪旋参加。
“要不我们一起玩，要不我不干。还有，你们要听我的。”
“凭什么啊？”
“就是啊。”
猴儿们七嘴八舌的提出抗议，狗蛋不屑的说“没我，你们能打得过二虎子他们？”
二虎子年纪比他们都大，人长得也大个，是他们这些年纪孩子的头头。
小孩子的外交其实很神奇的，你永远猜不透他们接下来会有怎样的转变，说不定玩着玩着就打起来了，也说不定打着打着就成了好哥们了。他们是善变的。
这不，这些平日里和狗蛋互相不搭理，因为在分队的时候明显人数不够，实力不对等，使他们就忘记了曾经敌对，也乐意邀请狗蛋一起玩。
最主要也是因为，他们很多人是很佩服狗蛋的，最主要一点，狗蛋不怕大人，他连大人都敢怼，就这，孩子们心里也服气。
这是又排斥的同时又佩服他，甚至有时候羡慕他的，狗蛋不用经常挨他爹的揍啊！
狗蛋开开心心的带领自己的团队把对方给虐了一遍又一遍，每个孩子全身上下就没有干净的地方了。都是泥土和汗水。
其实孩子们所谓的打仗游戏哪里有什么明确的规则啊，都是那些一根木头或者大人给削木|抢加上嘴里的“嘟嘟嘟”的配音，里可以玩一整天了。至于为什么，被“杀死”了，还能继续跑着“开|枪”，这个就看他们最后怎么个说法了。
狗蛋最后还一起去村前的小河沟里洗澡，顺便还和其他孩子打了一架，这半天才建立的小小友谊又破裂了，原因是那两个孩子不顾汪旋躲避，往他头上泼水取乐。
狗蛋打完人，看那两个孩子哇哇哭着回家找爹妈告状，赶紧洗好带着汪旋跑回家。
“狗蛋哥，他们爹娘过来找麻烦怎么办？”汪旋有些忐忑，小孩子就没有不害怕大人的。
“他们敢！”狗蛋到底有些心虚，别看他怼别人挺厉害的，那是人家不愿意和他个小孩子认真，但如果遇到特别不讲理又护崽父母，他们还是会吃亏的。
他爹别指望了，说也说不过别人，还是得靠他自己来。
狗蛋也有点害怕人家父母打上门来，结果他左等右等，没看到那两个孩子的爹妈上门，就安心的等李四做晚饭了。
李四做菜没有什么技巧可言，往锅里加水，挑挑捡捡，把小鱼小虾等都往里面扔，等水烧开了，估摸着食物煮熟了，往里面放盐，这就成了。
他还把那条蛇和大一点的泥鳅三两条留着，一直腌着，明天早上再烧着吃。
爷三，就着难得的荤腥吃得挺香，即使腥味挺重，那也是肉啊，连汤都喝得干干净净。
“狗蛋哥，鱼汤好喝。”汪旋抹抹嘴，心满意足，他在舅舅家别说吃鱼汤了，能吃口热饭都不错了，过年过节分到的肉是没有他的份的。
从娘走后，他很久没有吃过荤了。可来狗蛋哥家，他喝了两次鸡蛋水，还喝上了鱼汤，等将来分肉，他说不定能吃到一块油渣。
“咱们明天还去摸鱼吧。”
“明天不去，明天我带你去个好地方。”
这会天还没完全黑，西边红霞满天，瑰丽无比。母亲们扯着嗓子喊孩子回家吃饭，有人赶着鸡鸭进笼子里。树林里的鸟儿也都归了巢，只有蝙蝠还在外面徘徊。
大多数人已经吃过或者正在吃晚饭，就像狗蛋家那样，趁着余晖。狗蛋家油灯里已经没有煤油了，如果晚饭吃得晚，他们就只能围着有火光的灶眼，蹲着吃饭了。
现在狗蛋和汪旋坐在门前的大石头上，晃着脚丫子，看着落日的余晖，听着村里夜晚前的热闹，好不惬意。
直到李四从河沟里洗澡回来，才带着他们进屋睡觉。
随着叽叽喳喳的热闹喜鹊嘈杂声，村里从清晨的迷雾中苏醒。就好像一下子就热闹起来一样，从寂静到热闹，没有任何过度。
有人咳嗽吐痰的声音，有人洗锅产生的金属碰撞声，劈柴的声音，幼儿的啼哭……等等。
而天光未亮，可家里的灶眼里火光已经大盛，这是准备给家里人煮早饭了。
李四从米缸里挖出来一碗粗粮，这是村长那天让人背过来的，等会尽量放多些水熬得久一点。
转身就看到自家儿子睡得四仰八叉的，肚子下的小鸡鸡儿高高翘起，李四赶紧把儿子叫起来撒尿。
从有儿子起，儿子尿床的次数不知道多少，虽然这两年少了，但偶尔还是会来一两次的。如果喝水多，睡得又熟的话。
李四看儿子迷迷糊糊起来了，干脆把汪旋也叫起来，两个睡得香香的孩子，被李四叫醒，眼睛都没睁开，就被领着到屋外撒尿。
汪旋倒是醒了，只有狗蛋，迷迷糊糊的尿完，提上裤子还站着发呆。
回到炕上，立刻又能睡过去了。
“小旋啊，你也去睡吧，饭熟了，叔叔叫你们起来。”
“叔，我睡不着了，我帮你做饭吧。”
“不用啊，你还小呢。”
“叔叔，我会做饭。”
李四看他不愿意回床上，塞给他一把扫把，让他去打扫院子。
第14章 落井
狗蛋给汪旋手里塞了一只篮子，自己也揣着一张改小的蛇皮袋，提上一把砍刀，跟李四说要去红顶山。
拿上两个黑馒头跟汪旋一阵风似的跑远了，李四张了张嘴，反对的话还没有说出来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