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84 (麦库姆斯先生)
- 类型:现代耽美
- 作者:麦库姆斯先生
- 入库:04.10
祁思明看着他转红的脸,原本还是好奇的想逗逗人,却慢慢的愣住了,周围音效好像被加了混响,只有眼前这张冰雪样的脸变得凡俗而生动。
这害羞好像会传染,祁思明不知想到了什么,也忽然跟着手足无措起来。
祁思明联想起了以前经历过的表白。他这人似乎只吸引狂蜂浪蝶,追求他的女孩都作风狂野,拦道,堵门,搞突然袭击,别说脸红了,只要后面的闺蜜团起个哄说一句亲一个,那些女孩就能上来分分钟把他扑倒。
可凌言这个漂亮的少年,不过因为他根本不过分的一句话,苍白的脸颊猛的泛起潮红,像是烫花了一层厚厚的胭脂,不知道还以为他已对他说过一箩筐的情话。
他好像喜欢我。
祁思明想到这,心头忽然软了一下,三尺厚的脸皮被削薄了一尺半。
凌言的手速快得眼花缭乱,瞳孔里明明暗暗的跳跃着数据分析图,映得他的脸孔不似凡人,他的十指尖似乎出了些汗,有几个键敲起来都打了滑。
祁思明还在没完没了的盯着他看。
每到这个时候,凌言都恼恨的咬咬嘴唇,删除,又重新录入。
祁思明看他,想笑,三分忧虑,七分不解,他想:这个年代,怎么还会有这样的人呢?
他反正也帮不上忙,只能坐等着大牛们各显神通,他也不急,慢悠悠的学着凌言盘腿坐在地上,跟他胳膊碰着胳膊,腿碰着腿。
他回想了一下,阮宁的意淫小说里,似乎是凌言先追求他的。
阮宁用词婉转而动情,俳句有让人下跪的美感,但他都快速掠过了,也不记得什么真正的情节,但是看起来似乎是写了一段在这个时代不可能出现的暗恋,她说凌言的眼神是一束不扰人的追光,看过后总不忍心不给他一个成全。
祁思明并未在意过,只觉得那是阮宁没有根据的杜撰。阮宁不知凌言的心理问题,而他几个月前就找专业的心理咨询师沟通过,心理障碍患者某种程度上可以被认为感情上不健全,心理上有缺陷,他们沉溺在自己的世界中,哪有精力注意外界注意他呢?
但是这一刻,他有些不确定了。
祁思明再开口时就温情脉脉些了,他靠过去看他屏幕上一堆代码,问,“能找到这孙子吗?”
凌言舔了一下自己的嘴唇,“我尽力。”
他额头冒着虚汗,是真的紧张了,有好几次他的右手都停了下来,用力的握了几次拳,然后再继续敲击键盘。
祁思明最开始以为他是不好意思,但是越看越不对,刚才凌言的脸颊绯红,嘴唇红润,但是现在嘴唇越来越白,白的甚至有点不正常。
莫名的,祁思明想到了集中精神疾病的发病表征,眯了眯眼,欲言又止,“你是不是有些难受啊?要不你停下来,把Utopia 的紧张情绪疏导打开呢?”
精神障碍患者的Utopia一般都是有针对病情的辅助治疗,应急效果很好,可以最快的消除不良感受维持基本状态。
闻言,凌言停了一下,他抬头看他。
他的眼睛湿漉漉的,有些发红,看起来像是被咬住咽喉、走投无路的幼鹿,“可我的Utopia没有相应程序啊。”
祁思明停顿了一下。
有那么一瞬间他有点没法反应。重度的心理疾病,却不配套Utopia的精神治疗?那他都是怎么熬过来的啊?只靠药物治疗吗?那种缓慢又痛苦的药物疗法。
祁思明声音忽然有点劈,“那你的药放在哪个口袋?”
凌言没有理他。
祁思明直接去摸他的兜,他记得凌言吃过一次药就放在那个衣兜里,可是伸手是空的,他有些急了,“药呢?你没带?”
凌言终于抬头看了他一眼,神情里几分倔强,“你不是说,我要是再在你身边吃药,你就让我滚蛋吗?”
第六章
那一晚的比赛虽然是一波三折,到底还是圆满落幕了。
当晚祁思明送凌言回的家,两个人搭乘了一段车,又走了很长一段路程,祁思明帮凌言提着背包,一路上都在讲他从小到大养的宠物。
说他曾经把一只鸳鸯眼的小猫和一只灰兔子一起养,两个小家伙每天中午晚上都约着一起去指定地点上厕所,说他养的小浣熊从幼崽养到了9公斤,每天早上都要趴在他脸上叫他起床,他家里现在养的是一只魔王松鼠,论资排辈是他妹妹,平日里飞檐走壁,专咬家用电线,还点开Utopia给凌言看他录的视频,镜头角度是逆着光,他妹妹跟个大肚子储钱罐一样站在大笼子上一动不动,维持着同样的姿势530秒。
凌言问:“它在干嘛?”祁思明挑眉,“消食。”
最后祁思明问,“你家里有养什么宠物吗?”
凌言停顿了一下,然后摇了下头。
其实在这天之前,凌言一直觉得他是有宠物的。祁思明喂养训练他妹妹,他也一直给他家里的小妖设置程序进行保养,并且他以前觉得机器人使用寿命二十三年,要比一般动物的平均寿命都长,到了使用年限还会安全自毁,不产生危险也不制造垃圾,从绿色环保角度看不知要高级出几个等级,可那一刻凌言就是忽然羡慕起那些有温度有血有肉的碳基生物。
祁思明抬手,轻轻捏住了凌言的后颈。他的手指灼热,摩挲着脖颈的皮肤时暖意而熨贴,“我妹妹正好快生了,到时候我送个侄子给你……行了,赶紧进去吧,周一见。”
结果当晚,被祁班长撩过的凌言,失眠了。
其实他以前经常失眠。百分之八十心理疾病除了长期的、顽固的心情低落,一般还伴生长期性失眠——那种痛苦难以外道,无数个深夜他没有Utopia的智能调控,全靠死撑。
可是他那个晚上一直在抿嘴笑,眼睛炯炯有神的盯着夜光的天花板,连蹲在角落的小妖都监测出他的红外热成像图反常,以为他发烧,频频转着脑袋要给他检测一下体温。
凌言以前一直在城西的三立学校念书。
西三立,东博雅,这是XXI大区A城里公立学校和私立学校的高峰。这里面三立是百年老校名声赫赫,权宦子女扎堆,博雅后起之秀,创校不过十余年,74年的时候因出了一个A-level状元,在短短一个夏天里所在社区房价连翻几倍。
而博雅这十年也没有辜负炒房团的期待,集聚各行各业的精英人士子女,名气直逼城西三立,成为名副其实的精英私校。
凌言病情最严重的去年,文女士对他网开一面,默许他辍学沿着东南海岸线骑行一年。他出发不久,Utopia的新闻推送文女士的采访,镜头里,那张冻龄的脸微笑的直视镜头,宣扬了一番父母应给予孩子最大限度自由的观念,对他的生病隐情绝口不提。当时正赶上教育部推行教育减负政策,文女士还因此被立为典型。
等到今年他夏天回到家,文女士又言笑晏晏跟他谈起“群体与社交对青年的塑造作用”,然后也不问问他的自由,干脆利落的把他打包塞进了城东博雅这所精英私立学校。
新环境,新同学,凌言带着自己品学兼优的面具,重新伪装成正常人。
他是真的觉得痛苦的,他勉强自己去听课,勉强自己配合教学,还有维持社交,十月份中旬的一天,他是真的忍不下去了,他关了家里的所有的智能设备,躺在注满水的浴缸里自杀,他怕疼,还偷拿了一瓶他爸酒柜里的人头马给自己饯行。
这不是他第一次作案,上一次是去年,就是他骑行前的一个星期。当时剪刀的刀锋割开左手腕的皮肉,血汩汩冒出来,他感觉不到痛,还用右手按了一下,等到血止不住的时候他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
那一次收尾也很尴尬,他半路反悔,跑下楼翻白药,地板沾了血还被文女士抓包。
其实那段时间他问过文女士的,为什么要把他生出来呢?文女士当时应该是忙着奔赴饭局,一身晚礼映得她珠光宝气,她有点急,说小孩子胡思乱想什么啊,就走了。
他是真的不能理解生命的意义在哪里,生命在他眼里从来不是像媒体说的“一份恩赐”,他只觉得充满太多的无可奈何,人们出生,求学,工作,结婚,生子,周而复始,代代相传,哪怕改换了物理环境,还是无法突破的闭合的圆环,贫贱者依旧贫贱,富贵者依旧富贵,苦涩处依旧苦涩,悲哀处依旧悲哀。
像他爸爸,平日里志得意满,暗地里却不知要承受多少来自更高权利的野蛮伤害,明明文女士就手握话筒,可他寻求社会救济的途径甚至不如老百姓的多,待他成为一方诸侯,得到权利之后又是永无休止的固守权利,一辈子不得自在,一辈子上下求索……
无论哪个角度,人生的无意义都如此明显,凌言只是不明白,不明白人类的自杀率为什么这么低靡。
凌言全身放松的躺在浴缸里,这一次,他心志坚定。
Utopia发出锐利的尖鸣,哪怕授权早在他六岁激活那年就转移了出去,但是还感应到了凌言巨大的生命体征危机。凌言觉得吵,但是又关不上,他没了办法,抬起湿淋淋的右手敲着浴缸壁沿,闭着眼哼一首老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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