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一日之计在于晨,却如此狼狈,浑身打着哈欠一般的颓废。
仲意推开罗蔚蔚办公室的门,意外的是,她没有挣扎,没有崩溃更没有痛哭,仿佛早就知道结局一般,在写字桌前优雅地抽着细长的薄荷味金陵十二钗,袅袅的灰烟沿着她白皙优美的脖颈和脸颊攀援而上,散不尽也湮不灭。
罗蔚蔚看了一眼仲意:“救出他了吗?”
仲意点点头,做了个“请”的手势。
罗蔚蔚的银色高跟鞋踩在黑金相间的进口大理石地砖上,“哒哒”的声音诡异而寂寞。
她最后回头看了一眼,满目闪耀的灯光正从远及近,正一盏一盏熄灭。
南柯一梦,终是宴安鸩毒。
轻水,落英河边。
钱小丁拉着陆知遥耗尽最后一点力气爬上了岸,上岸后,陆知遥昏迷了好一阵,钱小丁又是捶胸又是吹气的好不容易把他弄醒。
陆知乐被岸边赶来的救援队送上了救护车。还没等钱小丁瘫坐在地上大气喘两口,陆知遥便一头又要扑进河里。
钱小丁拦腰死死抱住他:“我的亲陆总诶,求你了!我真的,真的没力气再游一趟了!”
“你放开我!”陆知遥喉间咳出一摊血,用手掌抹了下嘴,使劲推开钱小丁。
“你冷静点!”钱小丁又一把抱住他。
“他还在下面!我他妈怎么冷静!你松开我!”陆知遥被钱小丁死死拖在地上,被勒住了胸口动弹不得。
钱小丁松开一只手,直指河面:“你看,搜救艇已经到了。”
陆知遥甩开他,跪在地上,双手爬着往河岸边挪动,河中间已经有两艘快艇,几个潜水员陆续下水。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河面一片平静,间或有人浮上水面,也是徒劳无功的潜水员。
陆知遥的耳边飘荡起许久虚幻而深情的声音:“你以为,你今天在这里出了什么事,我还能走出这地方吗?”
陆知遥跪在岸边,痛哭到声嘶力竭:“骗子!你个骗子!我明明没事,你为什么不回来!”
忽然,河对岸传来一声枪响。
陆知遥落满泪的表情瞬间呆滞住,倏而起身往河里跑去。脚边溅起剧烈的水花,扑腾扑腾拖拽着他的步伐。
不能,绝对不能!
别出事,求求你别出事!
陆知遥边跑边摔跤,眼泪从通红的眼眶中滑进嘴角,那是比河水还冰冷苦涩的味道。
河道间的凉风吹起他的散发,他突然站住了脚步,河中间救生艇上的警察正举着枪朝着对岸,这声枪响是警察开的!
水里的每一秒都被无限延展,许久恢复意识时忽然觉得,原来最安静的时候也是有声音的,那种声音还自带着空洞的颜色,视觉听觉像是忽然被贯通了,在脑内不断放大。强大的水压下,他感觉自己被一只手拉着往上游去,浮出水面后,他被抬着下巴拖上了岸边。
许久一点力气也没有,挣扎着微微转身,看到了李肖的脸。
“你……”许久从喉咙里拼命只挤出这一个字。
“别说话,你中枪了,节省力气。”李肖将许久抱进怀里,不断地抚着他的手臂,而许久的体温却一直在下降。
李肖紧紧抱着他,在他耳边低声细语道:“对不起,许哥,我不是要对你开枪的,对不起。”
许久的嘴唇惨白,额头满是冷汗与河水,虚弱地倒在李肖的臂弯处,嘴唇一张一合,发不出声音。
李肖的眼泪流进许久的唇边,哽咽着:“许哥,其实我最该恨的人是你,可是我一点也不。”
许久忽然抬起手,拍了拍他,挣扎着断断续续小声说:“你,还没出生时,她说,给你取名,要叫秦久,我用的……用的是你的名字。”
李肖将许久往怀里抱得更紧些,眼泪汹涌而出:“我要是早点来找你们,该多好。”
许久被呛着咳嗽,边咳边说:“不晚,也不晚。你,从小被当女孩养,哥今天教你该怎么成为,成为一个男人,那,那就是……对自己做过的事,活着负责,站着负责,笑着负,负责,咳咳咳。”
李肖沉默着抬头,河中的救生艇上,一名警察已经看到了他们,正准备拔枪。
李肖低头在许久额上留下一个轻轻的吻:“谢谢你,许哥。我终于明白陆知遥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了,爱只有一种,却敌得过千万种恨。我想我终于明白了。”
说罢,李肖一边望着那名警察,手一边伸进自己的前胸口袋,他伏在许久肩头,轻声说:“替我好好照顾她。”
许久意识到了不对劲,猛然回头朝河中心声嘶力竭地喊道:“不要!”
来不及了,来不及了,李肖心里轻轻想着。
嘭!一枪击中前胸。
李肖抱着许久的手逐渐松开,往后倒在地上。
许久挣扎着爬起来,打开他最后从前胸口袋里拿在手里的东西,那不是一把枪,而是一个打火机。
“小李,抽烟吗,来,自己点。”
……
许久大口剧烈地呼吸着,感觉已经完全透不过气。李肖卷起手指紧紧握着许久给他的那个打火机,抽搐着吐着鲜血,喃喃说道:“许,许哥,我其实……那时候,还不会……抽烟。”说罢,轻轻闭上眼,头沉沉地歪去。
天宜护理院里那个整天跟在许冬梅身后,不是拖地就是抹桌子,看到许久会矜持羞涩地喊一声“许哥”的小护工,终于在虚空中被一击灼白的亮光敲碎,化成无数残影消散。
许久胸间忽然一阵汹涌,一口鲜血涌出喉间。倒地后,他看到岸边无数的脚步正在迅速向他靠近,视线渐渐模糊。
太累了,许久想,终于可以睡一会儿了。
一周后。轻水区人民医院。
仲意斜靠在陆知遥的病房前轻轻扣了下门。
陆知遥半躺在病床上,把眼睛从膝盖上的平板里往门口飘了一眼,抬了下护目镜,冷冷说道:“这么大的案子,仲大处长竟然还有时间来探我的病?”
陆知遥的房间里被钱小丁买来的不知什么花搞得香气扑鼻,刚说完这话,陆知遥就结结实实打了个喷嚏,妈了个鸡蛋!
仲意笑了笑:“陆总误会了,我不是来看你的,只不过顺路。”
陆知遥讪讪一笑,眼睛都不带斜地继续划着膝盖上的平板:“哼,那你来早了,我哥还在昏迷没醒呢……不过也是,仲处日理万机日新月异日月同辉的,能抽个时间来就不错了,不像我们这些家属能日夜陪床照顾——不好意思我不太擅长用成语。”
如果人的长相可以分类的话,陆知遥和仲意其实是一个类型的,清新俊美的男人在旁人看上去赏心悦目,不过俩人对视的话,对方在自己眼里简直就是人间惨剧。
仲意嘴角带着笑迈步走进病房,毫不见外地在椅子上坐下:“卢荃已经被‘留置’了,罗蔚蔚很配合,远宏的账也已经开始全面调查,老虎都打了,还牵扯出不少苍蝇。远宏从三年前的实际控制人就变成了曹万宏,这事你知道吗?”
陆知遥想起乌採芝跟自己说过的话,知道那是曹万宏为了保住陆远臻。仲意继续道:“大部分涉嫌公司行贿的证据资料都是经的曹万宏的手,但二十年前的事和远宏这一路的发展,你父亲有脱不开的责任——我去见过他了,他表示愿意接受调查和处罚。”
陆知遥一挑眉:“所以你是来跟我打招呼的?我爸哪天上法院的时候,怕我揍你?”
仲意鼻子里喷出一声轻笑:“别的不说,论打架我是不会怕你的。不过你父亲不归我管,我就是来跟你说一声。”
陆知遥又挑起另半边眉:“打架会有人帮我!——听起来你还想跟我整别的?”
仲意哈哈笑了笑,起身卷了下手肘的衬衣袖子,沉色道:“我比你早认识他,可见感情这件事并不分先来后到。”
陆知遥:“不是先来后到,是命中注定,你可能不知道,我从出生开始就认识他了,这事儿你没法跟我比。”
仲意笑笑:“误会了,我只当他是朋友。”
此时,仲意正背对着他要往门外走,陆知遥看不到仲意的脸,只能从他脸颊边露出一点边际的银色眼镜框里,去猜测他的表情。
陆总好烦躁,人家还绑着绷带躺在那儿昏迷呢,能不能放过他啊呀喂!
“诶,”陆知遥喊住仲意,“他醒了我通知你。”
仲意在门口歪起嘴角苦涩地笑了笑,背对着陆知遥挥挥手走了出去。
仲意还没走远,钱小丁就一脸土色丧眉耷眼地走了进来。
陆知遥闭眼叹了口气:“又他妈怎么了!”
钱小丁的鸟窝头已经被他削发明志剃成了板寸,也不知是经过了这一遭他成熟了,还是单纯因为这几天三个病号让他奔波得瘦了一大圈,钱秘书竟然前所未有的变得帅了起来。
钱小丁撑在床头柜上懒懒说:“跟知乐第五十次表白又失败了。”
陆知遥一点也不吃惊:“你这发型和告白记录都奔着樱木花道去了啊。早跟你说过了,这种事急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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