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之后这个城市迎来了入冬以来第三次下雪,兴许是最后一次,下得比前两次要大许多,气温也比前两次骤降了很多,冷得骆影点烟的时候手不停地颤抖,最终周泽尧看不下去,凑过来,用自己的烟头帮他点燃了。
真浪漫啊,骆影想。
他突然觉得自己是幸运的,虽然好像拥有的不如别人多,但总是有人在照顾他。
“冷就回去吧。”周泽尧说。
骆影摇摇头。
周泽尧递给他一根围巾,应该是从家里带过来的,骆影低头发现就是那根熟悉的灰色围巾。
他笑了笑:“不是不借我吗?”
“我只有这一根。”周泽尧抽了口烟,看不清表情。
“你很没原则,”骆影顿了顿,“你抱我一下。”
话音刚落他就意识到自己说了两句毫不相关的话,但周泽尧并没有在意他突然的转折,只是把烟叼在嘴上,腾出双手把他抱进了怀里。
骆影轻声说了句什么,周泽尧没有听清。
“你说什么?”周泽尧问。
骆影声音稍稍变大了一些:“我想你把我埋进雪里。”
骆影的这个愿望最终没能实现,不仅如此,连这场雪都没来得及看完,在傍晚的时候,他等来了最终的通知,经过了接近一周的时间,他的奶奶选择走在了这个下雪的日子,安静又空白,像她的一生。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骆影没什么太大的动静,周泽尧反而略微紧张地捏了捏他的肩。
骆影知道,他在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亲人了,他有些忧伤,但没有想象中的痛苦。骆影的视线穿过医院的墙,仿佛在盯着外面的雪。他想,他以后一定要像这片雪一样,不要再动荡,不要再不安,想落在谁肩头,就落在谁肩头。
第十六章
骆影表现得一切如常。
从医生宣布的那一瞬间到现在为止,骆影一滴眼泪都没有掉过。他始终表现得非常得体,好像为这件事准备了很久。
后事是罗宵和扬哥帮着张罗的,本身生前也没什么朋友,所有的流程都从简。骆影在这段时间内显现出了一种异样的理智,不像是一个才失去了唯一亲人的人该有的模样。
为数不多的几个朋友陆陆续续来安慰过他,他每次也就是寥寥几语,话里有恰到好处的悲伤,但不会有过多的失落与苦痛。除此之外,整个人似乎没有任何变化,仍旧是几个月,或者说几年前那个骆影。
罗宵对这样的骆影感到欣慰,甚至觉得他变成熟了许多,但余明明坚定地认为骆影有什么地方不对。
他好像变得对什么都不太上心。
骆影原本是个念旧的人,一个对很多事会耿耿于怀的人,但他拿到他奶奶的遗物那天,他只是粗略翻了翻,然后随意地搁置在旁边。里面有一件他小时候穿过的衣服,他拿起来闻了闻,然后顺手和一些药瓶一起扔进了垃圾桶。
类似的事情还有很多。骆影开始清理一些他留了很久的东西,信,旧的衣服,陪伴了他很久的东西都毫不犹豫地扔掉。只有一本书,《沉默的羔羊》,余明明帮他整理的时候翻到的,余明明不知道是哪里来的,递给骆影的时候他似乎端详了很久。
“这个呢,要扔掉吗?”余明明问他。
骆影看上去有点犹豫,想了半天,最后说:“你给我吧。”
周泽尧也察觉到了骆影奇怪的表现,具体来说,是骆影不怎么理他了。微信偶尔才回一句,打电话也不接,想要做点什么的时候,对方总是轻描淡写地说一句不用了。
余明明眼睁睁地看着他扔掉了很多东西,一时之间有一种感觉,似乎骆影连自己都不想要了。
骆影这种诡异的状态在余明明搬回学校之后达到了顶峰。他开始失联了。从偶尔回复消息变成了不回消息,从不怎么接电话变成了暂时无法接通。只有余明明忍无可忍对他说狠话,再不回复就直接退学回家守着他时,他才会简短地回复几个字:“别,我挺好的。”
余明明因为学校的事情忙得不行,身不由己,心里担忧骆影会出什么意外,但又无可奈何,所以当周泽尧找他拿钥匙的时候,只犹豫了几秒,就交给了他。
那天周泽尧顺着导航找了很久的路,他从来没有开车来过这种人口密度极高道路宽度又极窄的地方,好几次都差点和路旁的垃圾车擦挂,等他终于找到巷子深处那栋又破又老的楼,又发现这楼下仅有的几个停车位都被三轮车占得满满当当。幸好他凭借自己还算娴熟的车技,把车卡进了两棵树的中间,下车的时候他长叹一口气,觉得自己刚才这番操作应该录下来当科目二教材。
他原本以为房子里面没有人,他到的时候是黄昏,天刚刚暗下来,他以为骆影会在某个地方散散心。周泽尧甚至带了充电器,做好了在这里等几个小时的准备,
但出乎他的意料,他一开门就看到了骆影,而对方对他的到来似乎并不意外。周泽尧眯着眼打量了一会,骆影好像在看他的朋友圈。
“这是哪儿?”骆影翻出一张滑翔伞的图片对着他。
“土耳其,”周泽尧边说边关上了门,“为什么又不回消息?”
“好玩吗?”骆影问。
骆影没有回答自己的问题,周泽尧也没打算回答他的问题,他看了看周围,厨房没有任何食物的残余,地上堆置着四五个吃剩的方便面碗。
“你这几天就吃这个?”周泽尧问他。
骆影没理他,锁了手机屏,从沙发床底下拿了瓶罐装啤酒,打开了:“我也想去,但土耳其太远了,近点的城市应该会有吧。”
周泽尧皱了皱眉,伸手把酒拿了过来:“你想去我可以带你去,但你不能喝酒。”
骆影酒被拿走了,也不反抗,问他:“土耳其是带谁去的?”
周泽尧沉默了几秒,回答道:“你不认识。”
“我认识的,”骆影说,“我问过段金很多事。”
周泽尧不是很想继续这个话题:“我知道你可能因为你奶奶的事有点难受......”
“不,你不知道,”骆影打断了周泽尧,他几乎从来没打断过谁,这还是头一次,“我问段金也不是想打探什么,我就是想知道之前的人跟你是怎么相处的,要怎么做,不过他好像理解错了我的意思。”
周泽尧还是目不转睛地看着骆影,他感觉自己有点生气:“我知道你可能对我有点误会......”
“不,”骆影又一次打断了他,“你不知道。”
空气里有短暂的沉默,两个人一时间都没有说话,周围的气压有些沉重。
“我原本以为我能做到,所以我来找你,所以我想跟你做那些事,我想不留遗憾,”骆影很久没有说过这么长的话,他有些不习惯,斟酌着词句,“我现在发现我可能做不到,就像我原本以为她死了我没有多难过,但我还是走不出来。”
“所以呢?”周泽尧问。
“所以,我玩不起,”骆影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我也想像其他人一样,开心的时候开心,离开的时候离开,然而我做不到。”
“然后呢?”周泽尧又问。
“你不知道,”骆影说,“我很喜欢你,周泽尧,比你以为的还要喜欢。我不是那种,要你现在陪我去土耳其的人,我是那种,需要你等我老了也得和我去土耳其的人。”
骆影说了可能是这几年来最长的一段话,心里放松了许多。
这个场景他排演了很久,也想过要不要直接从头说起,从那些高中时代的日夜说起,但事到临头他还是不想说,说了也没什么意义。
他没去看周泽尧,也想象不到对方是什么样的表情,但至少这一刻他很安心,他已经把很多年来不敢说的话全都说了。
一时间内周泽尧没有说话,沉默了很久才开口:“你为什么觉得我不知道?”
骆影仍旧低着头,他顿了顿,对着骆影说:“看着我,影哥。”
骆影没有动。
周泽尧觉得自己有点生气,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气什么:“你为什么总是自顾自地做决定,为什么从来都只揣测我,从来都不问我?”
骆影还是没有动。
“为什么不看我?”周泽尧冷笑了一声,“以前不是天天看我,现在为什么不看我?”
骆影闻言终于回过头,周泽尧看见他眼里有点湿润。
周泽尧有点不忍心,但此刻仍旧是那股莫名的火气占了上乘:“你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你以为我什么都忘了?”
第十七章
骆影经历了他有生之年最难以言喻的十分钟。
从周泽尧说第一个字开始,他就陷入一种僵硬的局面,他藏起来的那些小心思,正被里面的人一片一片挖开,他羞愧,无助,但又有一丝奇异的快感。
他看着眼前的人,一举一动都那么熟悉,但面容却显露出陌生。
“你在...说什么?”骆影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平静。
“我都知道,骆影,”这是周泽尧第二次叫他的名字,“我说我都知道。”
他看见面前的人慢慢走向他,靠在床边上,有些用力地用指尖扳起他的下颌:“以前从不肯对我说,现在又要躲我,你到底想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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