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约关系 (29秒)

　　范烁静摇头，不置一词。
　　张处也不太信传闻了：“真是宠女儿的话，跑路的时候不带上她？男人干事业还行，带孩子是真不成。安家要是有个女人管着，说什么都不会让孩子落在高利贷手上的。”
　　范烁静不接话，给张处倒了杯茶。张处突然问道：“你哥哥现在怎么样了？”
　　这句话一出，范烁静的脸色微变，狭长的眼睛垂下，直直的睫毛敛了大部分的情绪，整个人都看不太真切。
　　出口的话倒是没问题，还是语调平平，没起伏：“还是那样。”
　　“几年了？”
　　范烁静沉默了半秒钟，依旧低头，轻轻开口：“十年。”
　　张处叹了口气：“你哥在的时候最疼你，当年你想……”
　　话说到一半，有人敲门。
　　前台探头探脑地进来，余光往张处身上瞟，小声说道：“范总，那个……安彤来了。”
　　安彤没想到办公室里会见到身穿制服的人，第一反应是跟爸爸欠钱、房子查封有关，转头就跑。
　　前台吓了一跳，“诶”了一声，余光里另一个影子闪过，把她撞到一边，直冲着安彤而去。
　　张处在刑侦一线工作多年，反应力和爆发力都是寻常人比不了的，三步之内赶上安彤。他拿住安彤肩膀，反剪着手臂，直接把人按到墙上。
　　“你跑什么！？”
　　没有回应。
　　范烁静踩着高跟鞋追出来，转过弯刚好看见安彤抵在墙上的侧脸。略带肉感的脸颊被挤变了形，头发散乱挡住了眉眼，隐约之间只能看到紧紧抿起来的嘴唇。
　　范烁静发现，安彤每次紧张或者害怕的时候，就会闭紧嘴巴，嘴角有一个浅浅的凹陷。
　　少女是精细地娇养出来的，气色非常好，嘴唇总是红润。抿起来的时候，就更显嫣红明艳。
　　说实话，每次见到安彤，范烁静都觉得眼前一亮。跟脑海中那个填表格、等电梯的虚拟形象不同，眼前这个姑娘更灼目。即使是现在这样的狼狈，也能显出某种生机勃勃的力量。
　　就是不太乖，很不配合。
　　张处连问两遍，都没得到回应，已经在掏手铐了。范烁静往前迈了一步，动作比理智快，搭上张处的胳膊拦了一下。
　　张处回头，皱眉的样子正气凛然，很凶，跟对着老黄时一样。大概意外于范烁静的插手干涉，张处看范烁静的时间长了一点。
　　范烁静定了定心神，当没看出来张处的审视：“去里边谈。”
　　走廊围了不少人，都在打量这边的动静，间或有小声议论的声音。前台也扒着总经办的门，半颗脑袋在里边，露出一双眼睛窥探。
　　然而张处没动，抓安彤更用力：“你跟这个人到底什么关系？”
　　居然这样护着她。
　　为了她的事求到张处跟前，按照范烁静一贯冷漠的性格来说，这已经是反常。现在又因为她公然干涉张处的工作，范烁静连理智谨慎都破了，哪儿还有恪守成规的原则。
　　范烁静苦笑：“这是公司。我那么多员工看着呢，给我留点面子。”
　　张处抬下巴示意安彤，反问范烁静：“她是你的面子？”
　　这倒是把范烁静给问住了，一时间哽住，没想到话来说。好在张处也不想为难范烁静，提留着安彤回了办公室。
　　哪知就几步路的距离，安彤还试图挣扎了一番，被张处扭着手臂押下。安彤吃痛，小声呻.吟，人却还不老实。
　　范烁静跟在斜后方，简直想抬脚踹安彤的屁股。她压着声音呵斥：“别添乱！张处来是帮你的，高利贷逼你干了什么，跟张处交代清楚！”
　　“我不！”安彤扯着手臂想摆脱张处的钳制，奋力挣扎，“什么都没有干！你们放开我，房子已经给你们了，我没有钱！我一分都没有了！”
　　房子是让检察院查封的，“你们”指的是检察院？
　　范烁静后知后觉明白过来，这姑娘是没分清检察系统跟公安系统，看见制服就当是同一批人，误以为张处是来追缴其他财物的。
　　“你安静一点！张处不是来要钱的，跟你爸爸欠钱没有关系，是查高利贷违法行为。你配合一些，能讲清楚经过当证据的话，是有可能让他们入刑的！”
　　安彤瞬间安分下来，浅色瞳仁来回转，在张处和范烁静之间看了好几次。
　　眼看安彤有配合的迹象，范烁静松了口气：“你听话，张处问什么，你乖乖回答。这也是为你自己好，明白吗？”
　　安彤小幅度地点头。
　　张处暂且放下对范烁静的意外，问安彤：“高利贷有没有组织卖.淫性质的活动？”
　　安彤摇头。
　　“其他违法行为呢？”
　　安彤继续摇头，小声说道：“没有。”
　　范烁静觉得不对劲，从旁提醒安彤：“你要说实话。”
　　安彤强调：“真得没有。”
　　张处跟范烁静对视一眼：“那你讲讲，从你知道安长胜出逃开始，这一周都经历了什么、到了什么地方、做过什么事情。”
　　“我从学校回到家，发现家被封了……然后来了几个人，给我介绍工作……”
　　“等等，几个人？什么人？”
　　安彤瞟范烁静，只看一眼，立马收回目光，乖巧拘谨地回答：“以前跟爸爸有来往的人。”
　　张处起疑，问得仔细：“叫什么？”
　　安彤不说话了。
　　张处联想一番，差点气笑出来：“你别跟我说是黄姓为首的那几个。”
　　还是没有回应，算是默认了。
　　张处一拍案几，茶杯跟着蹦一蹦。他厉呵道：“姓黄的几个人放高利贷，逼着你去打工还钱，你说他们是给你介绍工作！？”
　　安彤吓得哆嗦，却硬着头皮装傻，眨着一双大眼懵懂天真：“嗯，是工作啊。还管食宿的，有员工餐，吃得还挺好……”
　　范烁静掰着安彤的肩膀，强迫安彤转过去跟她对视：“你是在包庇高利贷？”


第13章 老板 一直在一起。
　　张处是真动了怒。范烁静先一步打把安彤提溜起来，拽到空地按住，竖眉冷目质问起来。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安彤点头：“我在讲这一周的经历……”
　　居然还是一副天真烂漫的模样，瞳色浅淡，映着光像湖，粼粼清澈，好像是一眼就能望到最深处。
　　也只是好像。范烁静见过她受惊吓时的反应，会慌张求救，会展开一层壳子自我防护，偶尔也会试图反击。绝对不是现在这个样子。
　　做的好戏，说她不适合做直播还真是冤枉她！
　　那边张处也跟着过来，满肚子火气，叫范烁静把人给他，他要提回去仔细问。说是问，进了局子那就是“审”，走的正规程序，笔录口供一样不落，该上的手段也不会看人面子就给省了。
　　娇滴滴的小女孩，哪儿能受得了那些？
　　范烁静不太乐意。
　　“张处，这就是个小姑娘，估计是让吓着了。你等我问问她……”
　　张处倒吸一口气，皱着眉瞪范烁静：“我就奇怪了，你怎么就一直护着她呢？是你什么人，比对你亲爹妈还要亲？”
　　“没有护不护，这不是……主要还是解决问题。”
　　“你看她有解决问题的样子吗？”张处气结，非常直白，“要是这个人有什么特殊的，你说一声。我从小带你长大，也没见你为别的事情开过口，就这一回是招惹上个什么？”
　　范烁静难得不自在，余光瞅安彤还是那副故作镇定的神情，没注意张处话里的暗示，才定了定心神开口：“我刚花几百万买回来的，你说呢？”
　　这一句倒是听到安彤的心里去了，原本全心掩饰破绽的人一下精神起来，眼睛圆圆亮亮，难以置信地跟范烁静对视。
　　安彤愣愣地问范烁静：“你要跟我签合同了吗？”
　　范烁静正跟张处掰扯，心烦意乱的，听了一耳朵也没反应过来：“什么合同？”
　　两个人大眼对小眼看了好久。
　　安彤小声提醒：“你刚刚说……几百万，买了什么？”
　　越说声音越小，她自己都不太相信：“是买了我吗？”
　　哪知范烁静承认得非常利索，干脆应道：“对。我投了钱在你身上，不是做慈善，是要看回报的。所以给我听话，别动小心思，明白吗？”
　　一边说着，范烁静把一份合同拍到安彤手里：“仔细看——张处，给我五分钟，我跟她解释清楚。”
　　不用五分钟，安彤粗略扫过合同内容，越发迷糊了。范烁静帮她还了高利贷，但是只还了不到一半的金额，合同上标了数字，是四百七十万。
　　范烁静等了两分钟，见安彤翻看到最后一页，出言问道：“看明白了吗？”
　　安彤点头，犹豫了一下，又摇头。
　　范烁静没耐心：“哪儿不明白？”
　　“为什么帮我还钱？”
　　一下就问了个范烁静没法回答的问题。
　　范总接手范家的生意这么多年，从来谨慎克制，少有情绪化的时候，把自己活成了个精密的机器。唯独这次冲动了，带着隐秘的移情寄托，做了没有逻辑的事情。
　　但她不能承认。
　　于是范总板着脸，高深莫测地回应：“你有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