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停云不发一言地把相册递给了程璧。程璧沉默地接过,翻开,然后把照片一张张抽了出来,相册扔进了手边的垃圾桶。
贺停云面无表情地看着程璧一系列的动作,心里也仿佛坐上了过山车跟着起起伏伏,就算是对象那也八成是个前任了。贺停云科学评估着。
第9章 知难...而退?
“分手了?”贺停云让自己的声音尽可能地听起来没那么高兴。
“不是。”程璧捡着地上散落的照片回答。
“吵架了?”贺停云继续问。
“你想干嘛呢?”程璧怒了。真有这种弟弟那不得被烦死?
“我看你不开心,想陪你说说话,”贺停云语气更弱了,“你都让我住你家了,不小心我就真把自己当你朋友了。”
程璧被贺停云闹得心烦,早知道就不该出来找这东西的!
贺停云帮着一起拾起照片,拿着其中一张仔细看了几眼,说“她挺漂亮的。”
程璧眼皮子都没抬一下,闷着头说:“漂亮也没你什么事儿,”接着又向贺停云伸手:“照片给我。”贺停云不带半点犹豫地递了过去。
程璧从抽屉里找了一个信封,把厚厚的一叠照片塞了进去。“这照片你要怎么办?”贺停云好奇地问。程璧其实也没想好,向贺停云摇摇头。
“烧了?”贺停云在出主意,“你要放家里,以后新的对象发现这照片,你怎么解释哟?”
“这有点不大好吧?”程璧有些犹豫,总觉得做这种事情有点小家子气了。
“家里有碎纸机么?”贺停云又问。
“来来来,哥帮你搞定!”贺停云从程璧手中拿过信封,“碎纸机在哪儿呢?”
程璧领着人往楼下走,边走边说:“我就快过第31个生日了。”
贺停云走在程璧身后,惊讶道:“看不出来啊哥!你都要31了?我还以为你顶多25呢!”
程璧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应对一个表现地如此自来熟的人。明明之前还是一个正经严肃的老总形象,怎么进屋关了门就跟换了个人似的?
“你能不那么奇怪么?”程璧觉得自己的话有点冒昧,但实在受不了贺停云那么没皮没脸的一口一个“哥”,无论是叫他还是称呼自己也好。
“我怎么了?”贺停云的问句里满是无辜。
“你不是大老板么?你当着大家的面明明不是这样的。”程璧有理有据。
“那在他们面前跟在你面前能一样么。”贺停云不以为意,反而说得更暧昧了。
程璧不懂自己特殊在了哪里,索性闭上了嘴巴不再说话。
贺停云跟着下了楼,出门左拐,进了一个稍显空荡荡的房间。只有一张巨大的桌子,以及靠窗台的一些办公用具,打印机和碎纸机就在这边了。程璧研究了下,碎纸机“嗡嗡嗡”地发出噪音开始工作。
还没等程璧开口,贺停云就拖着人的肩膀往旁边移,动作非常迅速地捏着照片往口子里塞,完全没有给程璧任何开口叫停反悔的机会。
程璧沉默地看着贺停云越来越娴熟的动作,房间里只有机器发热的刺鼻味道和轰鸣声。贺停云碎完手上的照片,关上了碎纸机,终于得以直起弯着的腰,顺便发出了几声肚子饿了的信号。
程璧默默地掏出手机,将近10点了。阿婆家肯定睡觉了。
“晚上没吃饱。”贺停云在程璧的注视下装模作样捶了几下自己的后腰,“我们家小孩玩疯了吃饭的时候就睡了。”
程璧点点头,“我去厨房找找,有什么吃什么吧,不好意思了。”
贺停云发现这一天下来,程璧对自己说了非常多次“不好意思”,也许人家是真的客气,觉得照顾不周,但是对自己有不同定位的贺停云,就是觉得这四个字刺耳得很。“你怎么老跟我说不好意思?明明现在是我住你的,吃你的,你不好意思什么?”程璧被软软地扎了一句,耳根有点发烫,他很怕给人添麻烦,更何况在那么多年的生活里,他也早已习惯了开口闭口把这四个字挂在嘴上。程璧直接忽略了贺停云的话,带着人直直地穿过院子,来到了厨房。
贺停云看着程璧停在冰箱前很久,便也好奇地走了过去,站在程璧的身后,一起看着冰箱的冷藏室。巨大的双门冰箱,从上到下那么多隔层,却只有零零散散几包东西。吃剩下的吐司歪在包装袋里,几根火腿肠、真空包装的培根零散地滚在玻璃托盘上。贺停云已经不指望能有什么好吃的了,刚想说啃个吐司垫垫肚子算了,程璧突然扭头问:“煎蛋吐司行么?”
“嗯?”贺停云没有反应过来。
程璧以为贺停云是在嫌弃听上去配料简单,接着说:“煎两片培根,再撒点肉松,芝士片要加么?就是家里没青菜了。”
贺停云头点地跟小鸡啄米似的,“这么隆重,够了够了,芝士就算了,”贺停云摸摸了衣服下硬邦邦的腹肌,拒绝了这个选项。
“行!”程璧得到了肯定的回答,非常迅速地在空荡荡的冰箱里找出了自己的配料,在料理台上一字排开。
贺停云隔着长方形的料理台站在程璧对面,看他单手拿着一颗鸡蛋在玻璃碗边上轻轻一磕,又干净利索地把蛋壳往脚边的垃圾桶里一扔,整个动作有说不出来的性感,让贺停云觉得怎么也看不够。
程璧把鸡蛋打匀了,刚要把吐司片往蛋液里浸,被贺停云一手抓住了手腕,程璧不解地抬头,“哥,帮我把吐司边切了吧,我不爱吃这玩意儿。”
程璧低头再看了眼自己被紧紧抓住的手腕,贺停云说完了话并没有立即放手,依然牢牢地抓着。程璧晃了晃手臂,示意贺停云可以放手了。贺停云这才如梦初醒般地放下手,右手不自然地收回在胸前,指尖捻在一起,不甘心地回味着刚才细滑的触感。
程璧这才空出了手拿刀,只是拿刀的手在空中顿了下,这才贴着吐司边切下一圈。
贺停云有些不自在地咳了一声,无聊地找着话:“你这里装得很好看,哥你自己设计的吗?”
程璧的手没停,不咸不淡地回道:“大部分是我前任的功劳。”
贺停云又问:“她是做室内设计的?”
“算半个,”程璧说,“大部分时间她都在外面玩,偶尔才会停下来做些东西。”
贺停云又问:“你们怎么认识的?”
“当时我才刚回来不久,决定要开民宿。正好她路过这里,聊了几句,就在这里住下了。一点点,从大堂开始慢慢装修起来。后来我们就在一起了。”程璧把浸泡了蛋液的吐司夹了起来往平底锅里放,开小火煎烤着,继续说:“我住的这个院落是去年才彻底装完的,刚刚的那间,本来是留给她做工作室的。”程璧很简单地说完了一段情感的始终,同时又煎起了两片培根,只是有些意味深长却又坦荡的眼光时不时地落在贺停云的视线里。
贺停云回以更加坦荡的目光,活脱脱地一个嗷嗷待哺的乖巧弟弟。
程璧已经隐约知道这个围着自己打转的贺老板想做什么了。想着反正也就是个过客,与其遮遮掩掩地更让人想刨根问底,倒不如把他当一个漂流树洞——短暂地路过这里,然后再也不会遇见。
“听上去你们在一起很久了。”贺停云接受餐盘,刚出锅的煎蛋土司散发着让人难以抗拒的香味。
程璧没有否认。这种无伤大雅的猜测,没有必要跟他解释地那么清楚。
“那你们怎么分手了?听上去像是已经要结婚的阶段了。”贺停云双手撑着台子边缘,上身往前倾着,主动拉近了距离。
程璧拿着锅子往旁边的水池走去,拧开水龙头开始刷过。“嗯,发生了一点事情。我才知道,她今天结婚了。”
煎蛋吐司稍微晾凉了一点,贺停云也不怕油直接抓在了手里,绕过宽大的料理台站在程璧身边:“还爱着呢?”
程璧洗干净了锅子侧放在架子上,然后转身看着贺停云,也不说话,勾起了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
贺停云也不说话,细细地嚼着手中的吐司,姿态优雅。
两人不说话,眼神直直地看着对方,无声地胶着。
贺停云吃完这个简单而又隆重的夜宵,朝着看着自己的程璧露出了一个暧昧的笑,明知故问道:“怎么了?”
知道了他为什么会表现地奇怪了,程璧整个人也放松下来了,更何况这种事情,讲究的不应该是你情我愿么?程璧反问:“你猜,我知不知道你想干什么?”
贺停云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说说看?”
程璧只笑着不说话。
“那就是不知道了。”贺停云说话绕着弯,“猜错了也不丢人,说说看?”
“那你猜,我为什么要跟你说我前任的事?”程璧大方地笑着,毫不避讳贺停云此刻稍显热烈的眼神。
“我以为,我们就是在友好地聊天,增进彼此的了解而已。”贺停云才不会遂了程璧的心意,说出“知难而退”这四个字。谈判的天赋,是刻在贺家人骨子里的基因,贺停云从没有给家族在这方面丢过脸。
程璧被贺停云的厚脸皮气笑了,既然自己的态度已经表明,这人总不至于在自己的地盘乱来。程璧抽了两张纸巾扔到贺停云的怀里,“洗个手吧,吃完就可以睡觉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