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停云以为他半天憋出句什么话来,没想到支支吾吾还是没说出个所以然。当下既没有立即朝自己挥拳头,完事之后也没有扭头就走,这个开口闭口前女友的大直男,没想到接受度还挺高。当然,事情的发展会脱轨,肯定也少不了某些心境的干扰。天时地利与人和,说的就是昨晚与今早发生的种种。这些弯弯绕绕在贺停云的脑子里转了一遍,他心里一直记挂着程璧在黑暗中的卡座躺在他腿上时说的话,贺停云反复提醒着自己,这不是一个好时机,发生些插曲,保证自己的烙印烫下去,就足够了。
“真的不需要我送你么?”贺停云趴在方向盘上,歪着脑袋问。
程璧看着贺停云一脸阳光的样子心里就乱,“你走吧,路上小心。我很认真地说的!”
贺停云趴着,额前的碎发有些遮着眼睛了。他噘着嘴吹散了碍眼的头发,朝着程璧笑,怪不得这两天下雨了,太阳在这里呢!程璧才不跟这人嬉皮笑脸,如果贺停云身上不是穿着昨天的西装,时刻提醒着自己这人不是你民宿里那些来来往往的学生仔,任谁看这副模样都会觉得这是个好相与的年轻人。
“走吧!”程璧站起身,不再看贺停云。
贺停云打开了驾驶座的车窗,遥遥地向程璧挥手告别。
程璧只当没看到,转过身朝着反方向走去。吹吹冷风,清醒一下。这才是程璧首先要做的事情。
托了这件大羽绒服的福,防风防水。程璧开着手机导航,头上扣着帽子,走在下着小雨的街头,冷静了两条街,这才打车回家。
也许从骨子里来说,程璧是习惯了一个人的。他有条不紊地安排好了所有事情:首先回去。拿上旅行包,出门前再一次检查了门窗,关好了水阀,确认锁上了门。
出门前往小区附近的手机营业厅,补办电话卡。
然后去赶最后一班回徽市的高铁。
4个多小时的高速飞驰,程璧脑子里的画面如同车窗外的风景一般,迅速闪回着。但就如同闷热的车厢里坐久了,抬了抬坐麻的屁股,注意力会非常自然而然地又落回那个部位一样,无论程璧强迫自己想什么,最后的落点都会变成贺停云。
程璧面无表情地看着车窗玻璃上那个同样面无表情的自己,心中的草泥马奔腾而过。一个人无牵无挂的生活是很无趣,女人是比较麻烦还特别容易说变心就变心,但也不用跨度那么大让我直接找个哥们儿凑活了吧?
真希望能有个锅把我砸失忆了。
程璧对着车窗,无声地骂了句“沙雕”。也不知道是在骂那个不知死活的自己,还是骂那个无法无天还装无害的贺停云。
车厢里很热闹,不时还有过度活泼的小孩尖叫声传来。程璧把衣服罩在身上睡觉。眼前顿时一片漆黑,鼻尖却全是贺停云的味道,与他身上的香水味如出一辙。
这日子,是真的没法好好过下去了。程璧咬牙,还是等下了车再说吧。这男士香的余味,总比车厢里酝酿的泡面味好闻。程璧又一次安慰自己。
程璧正在跟自己闹无济于事的别扭。一出温暖的车厢,站在空旷的露天车站,拉紧拉链的时候,程璧心情的复杂程度已经远不是五味杂陈可以形容的了。
除了对贺停云耍流氓,揣着明白装糊涂的行为咬牙切齿之外,站在寒风里的他竟然有一种被人照顾的感觉。
他边走边费劲把手机卡换上。他登上了已经消失几天的微信,一堆新广告的红点加上工作群里芳芳和其他人在里面的叽叽喳喳,谁都不知道程璧在他市的曲折经历。他们也关心自己,但那就是不一样的。
程璧往民宿打了一个电话,接电话的是玲玲。
小姑娘的声音清脆活泼,好奇地问老板怎么是打座机电话,又听说老板到车站了,忙不迭地挂了电话跑去隔壁看还有没有剩下东西可以给夜归的老板做晚饭的。
程璧在漆黑的夜里开着车,顺着熟悉的路往乡下。路灯是昏暗的,蜿蜒的马路上,车子是稀少的。望向车外,远处的楼房里偶尔才有几盏亮着的灯。这才是贺停云舒心的地方。走了这一遭,程璧竟然有种“回来了就好”的鸵鸟心情,
只要距离够远,时间够久,就没有什么过不去的槛!这是程璧在这三分之一的人生里积累下的哲学,不得不说,对于程璧而言,非常有用。但如果贺停云在这儿的话,一定会嘲笑出声。说得好听,难道不就是躺平了认艹?如果这道槛注定要过,为什么要让寄希望于虚无缥缈的东西?直面它,想尽办法一脚踢开,这是贺停云唯一的答案。
与此同时,贺停云正带着周禾禾泡温泉。与程璧告别后,刚到家的贺停云就被方兴艾盯上了,电话里的声音贼溜溜的,毫不掩饰自己热爱八卦的心。
“没有,”贺停云边换衣服边开着免提冲着空荡荡的屋子喊着,“着什么急。”
“这样,我再给你创造个机会,”方兴艾那边消失了一会儿,又稀里哗啦地一阵声响,冲着电话喊着:“咱去泡个温泉吧?正好周末我一个人没意思。”
贺停云想了想,的确没意思。“走吧,我先去接个人。”
“那你也来接我吧?开过去要俩小时,累。”
贺停云换好了衣服,毫不留情地挂了电话。
第26章 在乎
周禾禾接到了电话从图书馆立刻往宿舍冲,来不及喘口气就站在柜子前收拾。他换掉了身上随便套着的厚外套,顾不得天气冷,硬是穿着大衣背着包下楼了。他怕贺停云提前到了在门口等着不方便,宁可自己在便利店等着,翘首找一辆熟悉的车。
电话里贺停云只说明晚回来,周禾禾猜也许要去的地方没那么近,怕路上肚子饿或者无聊,路上随便吃也好,等待的空隙里,周禾禾便胡乱买了些零食。只是除了看过几次贺停云吃坚果,其他爱吃的,周禾禾一无所知。
贺停云来得很快。远远地看到车,周禾禾就提着袋子钻出了便利店。车刚停下,周禾禾就摸着车门坐进来了。
“贺总,”周禾禾坐下扣着安全带,“我还买了些吃的,你要喝什么么?”
“不用,”贺停云专心开着车,还有另一个大爷要去接上,“等会儿还有别人上来。别再‘贺总贺总’地叫了。”被方兴艾听到不还得笑死?贺停云绝对不会给这个机会的。
周禾禾抱着怀里的一袋零食,垂头应着。他跟着贺停云那么久,见过的人除了郭秘书再没有第二个。他心里翻滚着,忍不住多想,难道我喜欢的人,对我也有点在意?
周禾禾保持着安静,与贺停云坐在车里一起等在小区门口。贺停云发了消息,最后又打了电话,这人可真磨蹭的!
“我都看到你了,正在走过来,”电话连着车里的蓝牙,周禾禾听着那头与贺停云熟稔的对话,“让你开进来你嫌麻烦,我走出来能不费劲么!”
“你快点,磨蹭。”贺停云伸手接过了周禾禾手里的水,喝了一口,挂了电话。
“等会儿他上车了,问你什么,能说就说,为难的话就直接不用理。”贺停云给周禾禾做着见面前的辅导。就跟方兴艾两人在那里有什么好厮混的,更何况一大早自己还憋了火,带着周禾禾出门才是明智之举,虽然碰上方兴艾也麻烦了点。
方兴艾手上挂着一个大冬天还露着一大截小腿的年轻女子出现了。轻飘飘的行李往后备厢里一扔,便拉着姑娘往后座上钻。
“走!这位司机请按导航出发。”方兴艾坐定了就让贺停云开车。贺停云一脚油门踩出去,方兴艾被惯性一甩贴回了车座。
“我们这个时候过去,到那儿差不多正好吃晚饭。要不我让他们炖上一锅羊肉?”方兴艾凑上去问贺停云。
“换个,”贺停云看着后视镜里的方兴艾,“中午才在‘开心’那里吃了。”
“我靠!不叫我?”方兴艾猛地一拍贺停云的肩膀,“哥们儿组火锅是不是都叫上你的?”
“你怎么哪儿的热闹都要凑?”贺停云伸手把方兴艾的脑袋往后推。
方兴艾脑袋一转,看向了周禾禾,“这位朋友之前没见过啊?”
怎么回事?换人了?怎么不早点通知?方兴艾无声地问贺停云。
别烦。贺停云希望方兴艾能闭嘴。
“你好,我叫周禾禾。停云哥带着我出来玩。”
“多大了?”方兴艾挤在两个座位之间很兴奋,“停云从来都是排行最小的那个,平时哥哥姐姐叫多了,轮到自己了就喜欢认弟弟。你可别被骗了。”这就是方兴艾睁着眼说瞎话了,明眼人都看出来周禾禾嫩着呢,怯生生的,别不是大学生吧?
再回头看贺停云,藏青色的套头卫衣,头发没抓就蓬松柔软的散着,这货还在装嫩。
“21。”
“认识你哥多久了?”方兴艾继续堂而皇之地打探着。
“你够了啊,”贺停云让周禾禾把零食袋往后递,“吃了就闭嘴。”
方兴艾拆着零食包装,往身边的姑娘手上塞,暂时放过了贺停云。
吃饱了便横躺在姑娘身上,一边还哼哼唧唧地说:“小月,上游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