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闭嘴!”老爸瞪着他,好似他在多说一句,自己便直接冲过去掐死他。
和探怕了,眼神收了一点,父子俩一齐出了门。
“和探说的是真的吗?”他妈妈不可置信的声音传出来,和淮还在震惊里没回过神。
“真的。”和寻语气轻松,黑色眼珠毫不避讳她的眼神,嘴角轻轻勾着。
他妈妈疯了一样冲了过来,伸手想打和寻。
预计的巴掌没有扇到脸上,妈妈清瘦的小臂被一双有力的手掌抓住,和淮轻声说:“小时候没管过他,以后也别管了,现在演戏也没人看。”
“你滚开!”妈妈还在暴怒,手在他手背上抠着,一道一道红痕划开白皙的皮肉。
和寻起身把两人手打开,“你要打就打。”
老妈直接一巴掌扇了过来,和寻脑袋歪着,抬手揉了揉便换了个座位,离两人更远。
“我以后没有你这个变态做儿子!”
和寻看着暴怒的妇女,其实印象里他妈妈很漂亮,可现在——脸色蜡黄,全身被愤怒包裹,原本漂亮的脸恶心的皱着,尖牙齿利,清亮的眸子也被厌恶淹没,没了丝毫光亮,像一个想把他吞下肚的恶鬼。
“你以后再也不要叫我妈!”妇女丢下这句话坐了下来,却还是挑起桌上无辜的杯子往地上砸。
和寻低着头,他现在挺好的,有个愿意教他吉他的李老师,还有虎子哥和扬子姐。
和一个家境不错的家庭。
和探原本的紧张因为对面那个中年男子不说话而散光了。
一副无赖模样:“爸,你要说什么事?”
和予卿放下手里的烟,混着青灰色的烟雾轻声说:“和寻不容易。”
“他不容易?”和探不可置信的回问,偏头冷哼了一声。
和予卿满含深意的看了他一眼,要说三兄弟里,他最对不起的就是和寻,五个月送给他外婆带了半年,接回来放在身边养到三岁,他现在还记得,刚刚三岁的小男孩搂着自己脖子,轻声说,爸爸我会听话。
没有哭,没有闹,就眨着和自己很像的眼睛看着自己。
两个大眼珠清澈如洗,满心满眼都是他,那时他生意刚起步,每天目不暇接,在工作和家庭间转的像个陀螺。和探心脏负累越来越大,他和他妈妈都没有时间顾这个老二。
“听外婆话。”和予卿声音温柔慈祥的像个好父亲。
小孩点了点头,眼底亮晶晶的,牵着外婆的手。
“弟弟身体不好,以后爸爸接你回家,和哥哥弟弟一起读书好吗?”
小孩又点了点头,只不过另一只小手用力抓紧自己裤腿,他在害怕。
一直到读完小学才接过去,接进一个一切都是那么陌生的“家”。
“你和你妈性格太像了。”和予卿感慨的说,“我以前当优点的性格,现在却像巴掌一样扇到我脸上。”
“小气,自私,”和予卿连连摇头,“你有过之而无不及,你被你妈宠坏了,以后会吃亏的。”
“那和寻呢?”和探现在还想把和寻拖下水,“他就不自私不小气?”
和予卿痛心的看了他一眼,“我去看他,他说不要我救了!他替你担责!你知道吗?他一直把自己当你哥哥,可你呢?”
“你自以为是,做错事不懂承担,你哥可是帮你坐牢啊!你居然还在这里冷嘲热讽!”和予卿拳头攥紧,他真的想一拳挥过去,可理智告诉自己暴力解决不了问题。
和探靠在墙上,心里除了愤怒就是青春期时的叛逆,他只知道他爸以后不会对自己太好了。
“你好好想想吧,不掰过来,只可能成为社会的渣滓。”和予卿说完走回包间,好好的散伙饭,硬生生搞砸了。
包间一片狼藉,饭也没吃,和予卿把赔偿的钱给了,拿着外套走了出去。
和寻跟在身后一言不发。
李敏还在凳子上运气。
和淮走出去时正好碰到回来的和探,不置一词,抬手就是一拳。
“以后别喊我哥!”和淮丢下这句话头也不回的走了。
和探揉着自己的脸,凭什么一个两个都顾着和寻!?
“老板~”和寻推开玻璃门轻轻喊了一句。
李老板抬头看着他,眼底有点怜惜。
“还愿意教我吉他吗?”和寻嘴角轻轻勾起来,他还记得他在警局嘶吼为他辩护的样子。
李老板立马起身,“愿意,你快过来。”
和寻坐在他摆好的凳子上,把吉他从包里拿出来。
李老板笑了起来,“我叫李易,先叫声老师来听听!”
“老师好。”和寻笑的很甜,青春期的少年,眼底散发着对未来无限憧憬的亮光。
李易立马转身拿了本书放在架子上,“书都看过了吧,一些基本的东西需要我教吗?”
“不用,”和寻看着面前的书,“我之前买了书看了。”
“行,那我们从实践开始。”李易书翻开,哗哗哗的翻了几页,翻到乐谱时停下,然后随手从架子上拿了一把较小的吉他。
“跟着我来啊。”李易看着他,抬手在他手啊腰啊按了几下,给他调整姿势。
他在警局见过被偷钱包的男子,一副有钱有势的模样,看了和寻照片几乎是下意识的指着,说的笃定。可李易知道,和寻的钱不是偷他的,他被赶出警局,吼的每一句话都没人听,和寻钱是零散的!不是他的。
李易把他的琴摆在最显眼的位置,每天像尊佛一般供着,有人问起来就说自己大徒弟的吉他。
一直到结婚生孩子,这个大徒弟才有了师弟师妹。
那时候他也没卖琴了,开了一家小饭馆,天天弹着吉他吹着牛,柜台里是妻子甜美的笑,凳子旁是儿女兴奋的崇拜。
那时和寻很孤单,班上一个朋友都没有,想和他做朋友,他也回绝了。
田幽每次见他,带着歉意的眼神让他恶心。
和探初二没读完就转学了,和寻被人们隔开,他用力学习,下课去李易那里学琴,还帮他卖琴。
“和寻,这个社会很暖的,可能你还没碰到那个把你当做自己全部的人,你妈妈喜欢弟弟,是因为弟弟心脏不好。”
“你比你弟弟幸运,你没感受过在死亡线上徘徊的感觉。”
“你不要怪他们,他们有苦衷。”
“你也因为有怒气,所以不愿意和哥哥还有爸爸说话。”
“每个人都有心底的正直,你觉得他不好,可能只是他的正直不是对你而已。”
李易告诉他,社会很温暖,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角色,妈妈爸爸都有自己顾忌的人或者事,他们心里其实爱着自己,只是有比自己更重要的东西而已。
最重要的只是,自己绝对不能放弃自己。
你连自己都不爱,怎么去爱别人?
和寻不懂,他还在青春期,他懵懂,对于爱情只有模糊的概念。他只受过几年被人捧在手里的感觉,那是亲情,是他外婆给他的,可现在那个人也去了天堂,变成一颗明亮的星。
和寻努力读书,课外书一本不碰,长年穿着长袖,他在班上就像一座冰山。他考上市里最好的高中,名字在成绩单上排到一个显眼的位置,为了一个好的大学,为了自己许下的承诺。
和予卿把一张卡轻轻放在桌上,喉结滚了一下,浑厚的嗓音散发着特有的磁性:“钱拿着。”
和寻抬头看着他,印象里单手能把他抱起来的父亲,眼角也有了鱼尾纹。
和寻手指轻轻搭在卡上。
“想买什么就买,密码是你生日,不喜欢去改了也行。”
“我每个月会往里面打钱,不要亏待自己。”
“想学什么就去学,你哥哥平时也累,可能没时间顾忌你。”
“饿了找个好点的馆子,生病了不要憋着。”
“有事都给我打电话,有人欺负你不要傻站着让人家打。”
“胆子大一点,你爸爸能力还是有的。”
和寻第一次知道爸爸原来话这么多。
“嗯,”和寻拿起薄薄的卡片,“谢谢爸。”
那是成年前,他爸爸最后一次摸他头发。
“你怎么来这么早!”虎子一脸暴怒,脑袋上的毛剃的精光。
和寻背着吉他,笑了一声:“想来就来了呗。”
“算了算了,”虎子手掌往脑袋上抹了一把,走过去勾住他脖子往里走:“来都来了我也不能把你赶出去,至少要先见了嫂子才行。”
“扬子!扬子!”虎子没给他回答的时间,使劲朝里面喊。
“吵什么!”扬子撩开帘子,很漂亮的脸上写满了正气,下一秒让和寻跌破了眼镜。
“廖彪!”她吼了一声,“你瞒的我好苦啊!你喜欢男的对不对!我就说嘛!”
“你个王八蛋!”扬子演戏演全套,扶着墙装出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你现在是带男朋友回来示威吗?”
“亏我天天想,日日盼着你回来!”
“别,嫂子。”和寻立马把虎子手掰了下来,“我是喜欢男的,可我不喜欢虎子哥这款的。”
“啊?”扬子听前面一句还挺开心,后面一句便愣了一下,然后展示自己真正的功力:“我虎子那里不好了?你凭什么不喜欢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