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欢 (一枝发发)

第二十一章
　　“就是普通的发烧，吊完这瓶水估计烧就退了，我再开点药给他吃，多出出汗就好了。”医生检查完给佟嘉输上液，叮嘱了梁简生两句。
　　“行，麻烦了。”
　　送走了医生，梁简生回来时佟嘉已经睡着了，嘴唇苍白，睫毛在不安地颤抖。雨势比刚才小了不少，梁简生本想开了窗透透气，想到佟嘉不能着风，又关上了。
　　沙发上还残留着刚才一场荒唐的痕迹，梁简生收拾干净，坐在沙发上不住地抽烟。他总是想起刚才佟嘉闯进来那一幕，两人目光交接时，佟嘉的震惊和流露出的难过，自己伤了他的心。梁简生不得不重新审视两人的关系。
　　别说是个人，就是个小猫小狗相处久了都有感情，何况佟嘉那么乖，各个方面都很合他的心，梁简生真不太舍得把人送走。但事情显然已经失控，梁简生需要的是一个性伴侣，佟嘉什么都好就是不让他碰，就和一桩生意一样，需求和供给不对口，再好的货物也是白搭，梁简生再把人留在自己身边显然不是个好主意。
　　佟嘉到了傍晚才醒，烧已经退去，但声音因为感冒闷闷哑哑的，看见梁简生喊了他声先生。
　　梁简生“嗯”了声，打电话叫楼下粥铺的人送粥过来，见佟嘉要起来，“别动，好好躺着。”
　　佟嘉要掀开被子的手又放了回去，想起自己好像烧糊涂了，可又记不太清说了些什么，怕自己说了什么不该说的，问梁简生，“先生......我是不是说胡话了？”
　　“是啊，抱着我不放，一口一个先生的叫。”梁简生给他倒热水，拿了医生开的药让他吃，“还老说什么书，跟喝醉酒似的。”
　　“到底是什么书把你想成这样？发着烧还不忘？”梁简生笑着说。
　　佟嘉听闻看了他一眼，握着被角的拳头暗自紧了紧，眼里闪烁不定，“可能是真烧糊涂了。”
　　他淋雨生病和自己脱不了干系，梁简生心里内疚，摸了摸他的额头试体温，“这些药吃了，一会儿喝点粥，出点汗就好了。”
　　佟嘉乖乖吃了药，两人都闭口不提之前的事。粥很快送到了，梁简生亲自喂他，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但佟嘉能感到他的疏远，梁简生连他的手都不再握一下。
　　是他搞砸了一切。
　　佟嘉要自己端着粥喝，梁简生没拒绝，递到了他手里，细心地提醒，“小心烫。”
　　“您也还没吃东西吧？”佟嘉刚才听梁简生打电话只叫了一份粥，现在已经六点多了，想来他也没吃晚饭。
　　梁简生说，“我一会儿还有个局，出去吃。”
　　佟嘉没再说话，低头安静喝着粥，听见梁简生接着说，“今天的事是我的不对，不该把人叫到家里，下次不会了。”
　　“但是嘉嘉，我是个成年人，有生理需求你要理解。你要是不愿意我不会逼你，这种事都是你情我愿的，没你想的那么不堪。学费方面你放心，我会一直资助到你大学毕业，如果你成绩优秀，以后想进梁氏的公司实习工作也可以，我会让人安排。”
　　佟嘉惊讶地看着他，但梁简生没看他，怕看到他那双眼睛又会舍不得，“你要是想跟着我也行，但今天的事别再发生第二次。”
　　梁简生看看手表，“你自己想想吧，我该走了。”
　　说完，他起身离开。佟嘉明明有许多想说的话，到了嘴边又哽咽下去。他心里很不是滋味，粥也没再喝，咬着嘴唇，眼睛没眨，却有几滴硕大的泪点啪嗒掉进碗里。
　　晚上梁简生没回来，不仅是这晚，之后的几天里佟嘉也没见到梁简生。有天杨助理过来拿文件，佟嘉一问才知道梁简生回老宅子那边了，说是梁老太太让回去的。
　　多的话助理也不敢乱说，拿了文件就匆匆走了。其实那天梁简生的话说得很明白了，他选择了更加成熟的解决方式，而不是像佟嘉那样逃避。佟嘉虽然年纪小，但这些话还是明白的。这几天他想了很多，对他来说，留下来比离开需要更大的勇气，但他依旧选择了前者，或者说，他的选择从来没有变过。
　　是他自己一步步把自己逼到了今天。
　　梁简生在老宅子住了一个多星期，又出差在外地呆了几天，再回到家已经是半个多月以后的事了。佟嘉在屋里写作业，听见开门声跑出来，意外地看见了梁简生。
　　“您回来了。”佟嘉表现地很平静，其实早已经内心涌动，甚至想过去抱一抱梁简生，只是他不敢。
　　上次的事之后，他反省了自己，在做事方面更加谨慎起来，小心翼翼维持着他们如履薄冰的关系。
　　梁简生脱了外套递给他，佟嘉理了理将它挂在衣架上，动作行云流水般自然。
　　“您吃过饭了吗？”
　　梁简生刚从外地回来，开了五个多小时的车，风尘仆仆的，“没吃。”
　　佟嘉自觉走到厨房里系上围裙，“那我给您下碗面吧。”
　　梁简生应了声，换下衣服去泡了个热水澡，出来时佟嘉的面刚好端上来，简单的西红柿鸡蛋汤面，散发着诱人的香味。
　　他系好浴袍的带子，尝了两口，还是老味道。佟嘉做饭有一手，简单的东西却味道独特，让人印象深刻。梁简生吃着面，打量着佟嘉，“锅里还有吗？”
　　佟嘉一愣，欣喜地说，“还有小半碗，我给您盛出来了，泡糟了就不好吃了。”
　　梁简生不是那个意思，“你端过来吃。”
　　“我吃过了。”佟嘉小声说道。
　　梁简生看着他，半个月不见脸上好不容易养起来的肉又没了，摸着他的手评价道，“瘦了。”
　　佟嘉没有将手抽回来，熟悉的亲昵感让他感到安心，梁简生让他把面端过来吃，他照做。他们在饭桌上一起吃了顿饭，上次这样还是二十多天前。


第二十二章
　　这天晚上梁简生开着投影在客厅看电影。客厅有一大面白墙，对面放着一张榻榻米式的沙发床，后面是落地窗，视野开阔一览无余，夜景最为迷人，这是整套房子的所有设计中梁简生最满意的一处。
　　电影放的是部黑白的老片子，他还上学的时候就喜欢看电影，这几年没少往影视娱乐方向投资。现在电影院是很少去了，手底下投的几个电影请他去首映礼，他也是能推则推，反而是喜欢没事了在家里窝着回忆回忆老片子。比那些电影院的商业片有味道。
　　佟嘉写完了作业出来，乖巧地爬上床窝到他怀里，专心看起了电影。电影是法语的，他听不懂，只能眼睛一动不动的盯着屏幕，生怕错过了一句便看不懂了。
　　梁简生一手搂着他一手晃着红酒杯，两人身后是坠入人间的点点星光，闪动着明明灭灭。这般亲昵使两人心照不宣地默认了继续这场关系，准确来说，是佟嘉彻底接受了他们这样的关系。
　　而佟嘉一声不吭地靠在他的肩头，努力领会着这部电影里只观看了半截的艰涩爱情。他这个年纪对感情的领悟也许还不够，但却足够爱憎分明，有勇气抛开一切义无反顾，认定了是谁那就是谁。他想，总要去试一试的，走不到一生一世一双人，至少也憧憬过。
　　他蹭了蹭梁简生的肩头，梁简生侧头吻了吻他的额头。佟嘉满足地扬了扬嘴角，他也不知道这样到底是对不对，可他已经放弃了一切，再没有退路了。
　　电影过了高潮开始接近尾声，一切已经落幕，梁简生关了电影打开灯，佟嘉还沉浸在电影里意犹未尽，眼眶红着。梁简生看了心疼，去过亲吻他的眼角，“看哭了？”
　　“才没。”佟嘉不承认，声音却着实哑哑的，真像哭过。
　　“你啊，太感性了，总爱哭。”梁简生大拇指摩挲着他的眼角，动作像是在给他擦泪，“这样不好。”
　　佟嘉听出来他是不喜欢他这样，佟嘉自己也觉得不该，男孩哪有总爱哭的，但他真没想哭，就是眼睛有点酸，蕴着水，怪难受的。
　　他双臂搭到梁简生肩膀上，半撒着娇的语气说，“以后不这样了。”
　　在他生命中的前十六年里，他从未做过这样的事，主动对一个男人讨好服软。但这样的举动又不是刻意的，佟嘉不是撒娇的人，但他在梁简生这里不自觉地就做了。他想 ，大概只有这么个人能让他如此了。
　　梁简生勾起他的下巴亲他的嘴，下了狠心蹂躏了一番，红酒的香醇在两人唇齿间漫开。
　　“不用改，我就喜欢你哭，总想把你弄哭。”他碰着佟嘉的鼻尖说，“不需要为我做任何改变嘉嘉。”
　　太多人迎合讨好他了，梁简生不喜欢那样，为了一个人刻意改变挺没意思的。他记得以前有个跟过他的男孩性子特别野，上个床跟打架一样折腾，后来不知道从哪儿听来他喜欢清纯的，硬是把自己的爪子收起来了，整天把自己装得跟个林黛玉似的，梁简生实在不喜欢就打发走了。
　　外界对他的传言很多，每次梁简生看见了自己都要笑半天。其实他没个标准的，合心就行。这听起来挺玄妙的，但确实是，跟过他的人没几个类型一样的，要非说喜欢，佟嘉这样的就挺好，当然，再放得开点更好，作为个男孩，佟嘉还是有点太扭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