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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撵摩托酸菠萝 (承德皂毛蓝)



“唉那天就是运气不好,没抓着那个卫论的把柄。我不就是被白打一顿吗?”

熟悉的名字送进孙思汗的耳朵里。他心里吃惊,竖起耳朵屏息等待接下来的交谈。

男生显然是很生气了,或者是不得纾解的气愤在心里压了很长很长时间,他说话都咬牙切齿的,大拇指狠狠摁在微信发送语言的按键上:“那怎么才能治他啊,就那天机会最好,可惜了校外没有监控啊!我气死了,我说那个吹唢呐办丧事的,他自我高`潮个什么劲儿?”

孙思汗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手心开始冒汗,一种很奇怪的情绪在他的心底好像外来生物无情又柔和的入侵似的慢慢占据了他的心脏,他感到一种干渴和灼热。孙思汗的喉结上下移动,他伸手进书包里拿出自己深灰色的眼镜盒,把眼镜拿出来带上——带着他都没有察觉到的手掌的颤抖。

孙思汗转头,这个世界在他眼中清晰起来。

他看着身边那个还在生气的男生。对方油光水滑的头发,一张苍白又化着妆的脸,鲜活的表情,一粒红色的痘长在眉毛末尾没有画好的地方。

男生注意到孙思汗的目光,缩了肩膀,从激动的情绪里抬起来和他对视。

彼此都在对方眼中找到了自己。

“卫论也得罪过你吗?”孙思汗的喉咙干干的。

刚刚结束社团训练的萨克斯手充满疑惑地看着他。

当一个新的同盟正在成立,伯鱼没有心情去管选修课之类的事情。他所有的晚上都用来排练《鸿雁》,一直吹到两个耳朵都要往外面冒蒸汽了,还要反复反复来练习。

这让伯鱼感到厌烦了。

他从来没有参加过这种形式的大型排练,以往的吹奏都因为他喜欢,他爱一首曲子,他吹不烦,烦了就换,但是现在不行。高强度的训练让伯鱼寄托在乐曲里所有的感情都消磨殆尽,偏偏唢呐这种乐器是忠实的专心于否的反应器,他腹内空空没有底气会在一瞬间被老师发现,他没有感情的吹奏很快就会被抓出来当典型被骂得狗血喷头。

伯鱼吹出的音符变成一颗一颗燃尽的星辉,吹出来砸到地上,歪歪扭扭留下焦糊的印记。

“干什么呢那个叫什么,叫伯鱼的,你吹得什么玩意儿?”老师突然发难。

伯鱼不喜欢这样。他有气无力又有点反抗地看了老师一眼,一句‘对不起’也不想嘟囔。

他觉得眼前都是黑色的,毛茸茸的一片相互挤压的墨水印记。他的手臂愈发沉重,根本举不起来。

伯鱼腮帮子很酸,两颗剥皮的酸李子塞在两腮,粗硬的哨片磨得他嘴唇发干,卷起白皮。

全团的人都停下来,外围还有观察他们训练的学弟学妹。

伯鱼把唢呐拿下来:“我需要休息。”老师看他满嘴干皮,唇边都要吹出白沫来,自己低头一看表,慷慨给了调整休息时间。

老师总会在他们所有人精疲力尽的时候慷慨地施舍十五分钟下来让学生休息。这个时候伯鱼一言不发,抱着唢呐到墙边的小桌子边咕咚咕咚地喝水。

这种草台班子没什么功底水平有高有低的,老师教导起来也很麻烦。修改了两版谱子才算是定下来。他很累,学生也很累,两方比较,都累得像泥。

木琵琶也蔫蔫的。

“快过来抱抱。”木琵琶伸着手直直地冲着伯鱼有气无力地喊。

如此每晚练习两个多小时,他们这个民乐团好歹也算是成型。服装道具化妆师都从外面借来,木琵琶抓紧时间又订了一个乐团团徽的设计。

是一只水墨画成的彩色独角兽,翻着白眼,颇有八大山人的感觉,怪里怪气又怪可爱的。

团徽做了贴纸和徽章,剩下一大堆,木琵琶都送出去了。

想要召集同学们去看他们的演出,木琵琶、中阮妹妹和一米九吹笙兄弟三个人在外面做宣传,这一次伯鱼和卫论都跟着去帮忙,见人发传单送徽章和贴纸,能被注意到全凭卫论长得好看。

那天把所有的徽章都发完了,卫论有事先走,伯鱼抱着空空的纸箱子到超市门口等待木琵琶买草莓牛奶喝。

他很喜欢草莓牛奶,细腻又甜蜜的感觉。

木琵琶揉着一头艺术家的头发擦着墙出来了,身条阴柔,弯弯绕绕。他和伯鱼在门口方便面赞助的红色桌台旁边坐下来喝奶。

“怎么样,你觉得在乐团里还开心吗?”木琵琶突然问他。

伯鱼愣愣地看着他,片刻后垂下眼帘:“......还好吧。”

木琵琶叼着吸管:“你不开心哦。”

伯鱼嘟起嘴唇,觉得自己这点隐藏技巧根本不够看的,只好承认了:“我可能不是很适应这种情况,我会习惯的。”

他说得客客气气又小心,木琵琶很想揉揉他:“没关系啦,我一辈子也适应不了这种高强度训练。”

“可是事情其实就是这样,你想赢排球赛,觉得飞起来很酷,但是你不想练习。你想一出手就是维也纳金色大厅,但是你吃不了三十年训练的苦。我想让我们社团去演出,现在想想可能太为难大家了。”

木琵琶一只手腕搭在红色的桌边,浆洗过的雪白,青蓝色的线条纵横交错,腕骨突出,左手食指上方厚厚一层半透明的茧子。

伯鱼想了想和他坦白:“我可能会倾向于自己喜欢的练习,是为了喜欢去的。”

“也不是说这样训练不好,我只是会消磨情感,我不希望自己的情感在演奏的时候是......是预定设定了的。”伯鱼告诉他,“几百遍几千遍练习同一首曲子,我的感情没办法支撑那么久。”

和木琵琶的交往中他们的谈心越来越多,伯鱼不再坚持短句和沉默回答,也渐渐会组织一些表达个人观点的句子。

木琵琶突然一笑:“那你练《百鸟朝凤》不比我们现在这个次数多吗?也不觉得你很累啊。”

伯鱼被他问得卡壳,抿着嘴唇思考一会:“你好狡猾。”

这么说伯鱼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他练习《百鸟朝凤》加起来的时间好几年,二者没办法放在一起比较,他抿了口牛奶小声地说了个折中的答案:“那可能是我还不够努力吧。”

没经历过系统训练的人身上很明显就能看出随着时间推移而露出的疲态,木琵琶和乐团里的任何一个人都没有如此明显的疲态,他们早就习惯了练习和情感分开这回事,或者习惯了随时随地调动情感这回事。

伯鱼不行,他是纯野生的物种,这个宇宙中恒定的常量坚持如常地吹唢呐仅仅只是心里一份热的东西。

让人佩服又觉得脆弱。

“我没办法让老师把节奏调下来,可能对你太苛责了。伯鱼,上学期是我硬拉你入团的,我希望你能喜欢这个团体。”木琵琶认真的脸让伯鱼很不适应。

“我不能要求你习惯,可我希望你因为喜欢我们这个团体去习惯他。”木琵琶十分诚恳。

伯鱼握着草莓牛奶的瓶子,想了想,认真地说:“我很喜欢和大家在一起做事的感觉。”

他也喜欢学弟学妹找他问问题的感觉,虽然他没能回答什么。老一辈教给他的方法很多都奇奇怪怪,吹箫的学弟来向他讨教他没办法变出一根芦苇来给人吹。

融入集体不是一件坏事,伯鱼这么想。

卫论有时候真的很讨厌融入圈子的感觉。

他觉得无论如何,《欲猿》做到了是他自己想说的,beat他喜欢,邮电的后期也无可挑剔,这个歌摆在这就是成了。懒得管又看得烦别人说三道四。

“就是说像是在写诗不像是rap的感觉。”嚯嚯鸡歪嘴鸡想吃好米,叫了卫论出来吃夜宵,让卫大公子付账。他一边吃饭一边絮絮叨叨给卫论念别人对他的歌的评价,饭也堵不上他的嘴。

“......哦,还有说写的太工整像论文还是像什么语文题目的。”嚯嚯鸡专门挑不好听的评论读给他听,“哇,有人建议你去听听那谁那谁谁学一下。”

卫论蹙眉驳斥:“那怎么叫写歌词,必须和他们一样吗,睡天桥底下破麻袋非说住希尔顿龙虾壳子里还是中学辍学定语从句没学过都开始写东海岸传奇故事?”

他说说一肚子火,卫论不是不喜欢在歌里加英语,他觉得没必要,没什么中文没办法去表达的,除非某些约定俗成难以翻译的俚语。

不用嚯嚯鸡跟他说,他自己都看到了别人的评论,有人说做得好有人说做得坏,有人评论至少是在圈子里站稳的第一步,但心气高如卫论不能接受奇奇怪怪的评论。

“哇。”嚯嚯鸡看热闹不嫌事大,“建议这位兄弟听一听自己的现场。”

卫论肝儿都要爆掉了。

他和面前的酸辣鱼粉大眼瞪小眼,上面堆着的沾着盐粒的油炸花生都被他大眼睛看得瑟缩。

卫论手痒想把嚯嚯鸡的鸡头摁进鱼粉里。

“哎,老卫你想做的是什么?我感觉你想走hardcore那种的,但是你也做了old school和比较旋律性的东西。”嚯嚯鸡发问。

卫论的脸庞在兜帽的阴影里,他的语气不很郑重,也没有思考,非常自然又自有一种笃定的气魄:“我不知道,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但我做什么都是最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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