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手是不可能放手的,不甘心。
可是李荧这种态度实在挫伤高老板的积极性。
高乐决定放手一搏。
李荧下班开着车回自己租住的公寓,到了单元楼下停车熄火,从车里走出来,看到夜空里朦胧的月光。今天的气温偏低,他把衣服裹紧。如今已经十二月,想起来和高乐初次相遇的十月初,仅仅两个多月时间,回忆起来恍如隔世。
他把钥匙放进口袋,准备抬脚上楼,眼睛稍微扫了一下,余光里看到一个人影,心跳猛地加速,如同从高处坠落,身下深不可测。
“你下班好晚啊。”高乐神色疲惫的从夜色中走出来。
不是下班晚,而是入了冬,白昼越来越短,入夜的时间越来越提前,容易给人下班晚的错觉。
李荧嘴巴抿成一条线,看着他没有说话。
“我来是有几句话跟李医生说。”他站定,风吹起他的碎发。
“我喜欢你,我也把自己的心思明明白白的告诉了你,那天是我不对,我道歉,可你也要知道,那天什么事情都没发生。酒吧那种地方,你自己一个人坐在那里喝酒,给别人的信号就是我单身你快来撩我。”高乐觉得自己脑子里太乱,本来想是来找李荧解释清楚,可是现在好像越解释越乱,从头到尾乱成一团麻,解不开。
“我追李医生追的心甘情愿,但我也是人,而且更好笑的是,我是一个商人。我们做生意讲究付出和回报,我投资了多少,我要看到相应的效益,即使不能做到短期回收,长期来看我也必须有一个合理规划。”
“可是我在李医生这儿看不到任何回应。”高乐摸了摸自己口袋,想掏出来一根烟,没有摸到烟盒,好像今天自己出门忘了装烟。只好作罢,手足无措的继续解释。
“我从来不愿意用做生意来类比感情,因为生意是冷冰冰的,大家表面上客客气气,背地里都拿着刀子谁也不信任谁。感情这回事儿特别奇妙,你永远没有办法计算出他的任何一环,好让自己提前做好准备规避风险。就好像我从来没有想到会在酒吧遇到你,也从来没有想到会在酒吧断送自己和你的所有联系。”
李荧清风明月,两袖空空,他也不说话,从表面上看不出来他的任何喜悲和表情变化。高乐忽然很讨厌这些心理咨询师,平常见多了人类的崩溃负向的情绪,可以轻松做到面无表情的把自己的心思藏起来,不漏出来一点痕迹。
高乐深吸一口气,打算鱼死网破,他想赌一把,赌李荧心里到底有没有他。高乐慢慢靠近李荧,他伸出手,攥住李荧的手腕。李医生的手腕触感和第一次见面时一样,当时他拉着这个手腕,再也不想放开。
“如果你真的讨厌我,想和我到此为止,你可以现在就甩开我的手,从此以后咱们两个大路朝天,各走一边。我不会再纠缠你,我会从你世界里,完完全全的消失。”高乐说完静止了,他在等李荧的回答。
他说他会消失。
李荧看着高乐,忽然想起来第一次见到高乐时的场景,高乐喝醉了拉着他的手腕,说别走。他的眼睛里是隐忍和悲哀,让李荧心生怜惜。然后场景辗转,他又想起来高乐送给他的花,粉色的芍药粉色的洋桔梗粉色的绣球,每一朵花瓣都可以编织一个轻而柔软的梦。他想起来高乐的爱心早餐,每天早上都会有一颗心型煎蛋,想起那天高乐靠着墙眼睛弥漫着漫天大雾说,李医生,你再不来,我就要下雪了。
明明每一个场景都记忆犹新,可是李荧还是无法忘记,无法忘记酒吧里那个刻骨铭心的画面。他那时候才知道,原来高乐的笑不只对他一个人,当他随便面对一个面容姣好的男孩,都会露出那种缱绻温柔的笑容。
他的温柔和体贴从来不只是对他一个人。
李荧的心口像是插进去一把刀,又被人狠狠□□,心口上留下一个血窟窿,汩汩的往外冒猩红的鲜血。
噩梦里的女人涂着血红的口红,长发飞扬,她说没有爱你。
原来她是对的。
没有人爱我。
李荧那天几乎是逃回家的,他太怕了,怕的要命。
他怕高乐真的只是他生命里的匆匆过客,怕高乐对他和对酒吧里任何人一样,花言巧语,虚与委蛇。
前任说李荧是个玩不起的人,分手那天他说李荧你活的太认真了,感情这种事情较不得真,不是所有人都能像你一样抱诚守真,花花世界里走一遭,随便玩玩就是了,别太当真。
所以他根本没有胆量没有勇气听高乐的解释。
他跑了。
更准确的说,他逃了。
头顶上的月亮也熄了声音,万籁俱寂的小区似乎落针可闻。疲倦的鸟站在枝丫上,看着愚蠢悲哀的人类为了爱情咄咄相逼,锱铢必较。
讨论谁对谁都感情付出更多一点。
李荧抬起自己的另一只手,轻轻放在高乐手上。然后动作轻柔,但是极其坚决的,把高乐的手轻轻推下去。
高乐的眼神里一瞬间闪现了几种复杂的情绪,惊讶,痛苦,不舍,悲哀,最后是平静。
“我知道了。” 夜空里的风很冷,比夜风更冷的是高乐的声音,是高乐心如死灰空无一物的声音。
他说我知道了,转身走进苍茫夜色中。
再也没有回头。
作者有话要说:
我姐妹说 再不给他俩搞一起 就在也不和我玩耍了
第28章 第 28 章
小孩子的精力和热情好像是用不完的,但是随着年龄增长人们变得越来越怠惰因循。三岁你可以拿着一部玩具汽车钻研一整个下午,玩的认真投入。七岁你为了追上一只蝴蝶跑遍半个田野,不知疲倦。十五岁你因为暗恋某个同学课间不知疲倦一次次经过他的教室门口,只为远远看上一眼那个身影。二十岁你为了去见一个人,不惜坐了十个小时的火车颠簸一夜,辗转反侧,只要见到那个人所有的疲惫都可以顷刻间化为乌有。然后二十五岁的你不想过生日不想参加聚会不想出门逛街,二十八岁的你看见掉在地上的花枝只是懒懒的踢到一边,三十岁你喜欢上一个人,也只是喝一杯酒聊一会天,对方没兴趣就算了,客客气气的说再见,回家倒头就睡。
三十二岁的高老板觉得这份热情折磨的他再也没有力气像前几天那样日复一日的,对着打不通的电话一遍遍不耐其烦重复拨打,追在那个根本不自己说话的人后面请求一句原谅。
他觉得很累,成年人的交往不应该这么累,不应该凡事都在为对方考虑。
眼看着要圣诞节,以往的平安夜老徐会请大家喝酒,这个平安夜方砾来没定好回归日期,不知道大龄单身男青年的平安夜聚会还成不成型。
高乐他们餐厅的咖啡机坏了,于磊开了一间咖啡店,他对咖啡机有研究,让供货商给高乐带着送了一台,放在自己店里,打电话让高乐来带走。高乐开车到了于磊饭店,发现老徐也在,两个人坐下靠窗的位置,一个人面前放了一杯已经不再冒烟的咖啡。
“行啊你们。”高乐手指头上拎着钥匙链,迈着大步走过来,咖啡店人不多,只有三三两两的顾客就着一杯咖啡说悄悄话。“老徐你一天天坐在别人家店里蹭吃蹭喝,你自己酒吧不用管?”
老徐翘着二郎腿,今天他穿了一件灰色西装,外面套了一件大地色短款羊绒大衣,要是鼻梁上架一副考究的眼镜,活脱脱一个穿着华丽衣冠的活禽兽。
“你见过哪家酒吧大早上开门的。”
高乐没理他,自己拉出来一把椅子坐下去,看着桌上的照片,眉毛皱起来。照片上是个漂亮的男孩,看上去不过二十岁出头的年纪,模样清秀。
“这谁啊。”高乐指着照片问。
“我新欢。”老徐眉毛往上挑。
“你他妈。”如果高乐没记错,老徐这才回来了一个星期,他这找新欢的速度也是可以刷新某项世界记录了。
“你他妈经精-虫上脑了吧,一天天的,你就等着遭报应吧,等哪天精-尽人亡,死在你新欢的床上。”
老徐兰花指指着高乐,故意装出花容失色的表情,眉毛竖起来,说话声音很急。“听听,听听,这条狗嘴里就没一句能听的话。”
接着他声音一转,换回了他那那种带着讥讽的语气。“你他妈贤良方正,贤良到最后对象都他妈贤良丢了吧。”
“靠。”高乐一拍桌子,眼睛睁大,怒视着老徐。“你别哪壶不开提哪壶。”
老徐冷哼一声。“你他妈倒是告诉我哪壶是开的,我好看准了提啊。”
高乐深呼吸,肩膀耸起来又慢慢放下去,看样子是气着了。
本来他对李荧的事情就是心有余悸,不甘心又手足无措,想不到一点办法,条条大路条条堵车,现在真的是黔驴技穷。
老徐看高乐不说话,自己也哼哼唧唧,抱着胳膊,斜着眼睛看高乐。
“行了,别吵了。”于磊不得不作为第三者插入进来。“你们两个怎么跟养不熟的狗一样,见了面就咬在一起,也不嫌烦。”
桌上的照片拿起来后下面盖着的是一份简历,简历上的证件照就是照片上的男孩。
“我咖啡厅准备招人呢,老徐给我介绍了他们酒吧的兼职,带了照片和简历给我看。”
“那你他妈还。”高乐不服气的看着老徐。
“你管我,我爱说谁是我新欢就说谁是,你管的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