钢琴还是射手座 (停云阁主)

　　“……你先别问这个，反正是有人亲耳听到然后告诉我的。”他底气不算太足地说，“所以，实话告诉我，明——到底有没有过这回事？”
　　“我不知道伊薇特会在那种场合拿出来用。看来我得问问她，好好敲她一笔。”明仲夜耸耸肩，“岚，除了你，我没跟什么人正儿八经地谈过恋爱，更不可能订婚……至于那张照片，纯粹是一个玩笑。”
　　“玩笑？”
　　“嗯。伊薇特，以后见过她你就会明白了——那是位可爱而又活泼、并且和我一样有几分喜欢恶作剧的女性。”明仲夜解释道，“我们曾是邻居，从小认识，关系一直也还挺不错。当初同意拍那张照片，是为了让她拿去试探一下她的意中人——一个略木讷矜持、但人很好的医生，我记得好像是叫言子容还是什么的。这其实是个馊点子，不过我当时觉得无伤大雅，也就答应了……最后她顺利地追求到了那个医生，对我还挺感激的。我没弄错的话，那两人应该一直在一起——不过，由于家族的原因，他们暂时还没有公开的样子。”
　　“哦……”他想了想，还是表示怀疑，“这种事你们也能拿来开玩笑？你就不怕——”
　　“那个时候我还没重新遇上你，岚。”明仲夜慢条斯理道，“对当时的我来说，婚姻什么的，根本是件无所谓的事——我觉得下辈子我大概也不可能结婚。所以，要是这种东西能给其他人帮点忙，或者能帮我换取点实际利益的话，未尝不可。”
　　“但是我听到的说法里，那位伊薇特小姐，后来似乎也以‘明家的未婚妻’的身份在活动着……”
　　“那其实对我也没什么害处。”明仲夜挑了挑眉，“一方面能借着明氏的影响力狐假虎威地帮着扩宽她的人脉和业务，一方面她的公司说不定能顺便给我父亲添点堵……我觉得也挺好。”
　　“你还真是心宽，明。”他闻言忍不住道。
　　“这话听起来有点不满的味道，岚。”明仲夜坐直了身子，凑近了一点看着他，“你是在吃醋？”
　　他沉默了一下：“青梅竹马，还是个相当美丽可爱的女性……拍那样的照片，你真的对她没什么好感吗？”
　　“我的确还算喜欢她，不过并不爱她。”明仲夜回答后，仔细打量了一下他的神色，有些迟疑道，“宝贝儿，看来你确实有点不太开心的样子。难道真的生气了？”
　　他别过了头，矢口否认，“……我没有。”
　　“那你把脸转过去干什么？”
　　“……”被问得哑口无言，他觉得胸口有点闷。
　　“宝贝儿，别这样。”明仲夜扯了扯他的袖口，“虽然你生气的样子也挺可爱的……但这样对你身体不好。有什么不高兴的直接告诉我，别总是一个人憋在心里。”
　　“……我觉得自己很没用。”被那人哄了半天，他终于转过头，闷闷地开了口，“知道自己不该这么心胸狭隘讨人厌，可竟然还是有点忍不住觉得很嫉妒那位女性，嫉妒她能在人前这样承认和你的关系，也嫉妒她知道你那么一些我完全不知道的事……我甚至害怕你会真的有点喜欢她，或者她也喜欢你——明，这样盲目发泄不满的我是不是很糟糕、很让人看不起？是不是完全不像我应该有的样子？”
　　“你啊……”明仲夜叹了口气，伸出手，轻轻抬起了他的下巴，“看着我，岚。”
　　“……”他注视着对方那清浅的双眸，居然在一时间觉得既不安，又隐隐有些莫名的期待。
　　“你总是对自己太苛刻，岚。”明仲夜认真地看着他，“太希望自己时时刻刻都做到最好，总能展现出最佳的完美状态。其实在我面前，你不必如此辛苦——我爱的是整个的你，不管你是光鲜还是阴暗，华袍还是素衣，荣耀满身还是一文不名……我都会想要拥抱你，你也无需因为自己没能做到什么而担忧和害怕。没有什么应该不应该的样子——你是你，那就好了。而且，岚，其实‘爱’和‘亲密’这种东西，本来就是有排他性的——别为自己拥有‘嫉妒’这种负面的情绪感到不安。你对自己太过严格——其实你已经把自己的情绪控制得很好、甚至太好了。我真的宁愿你能在我面前更任性一点……”
　　“……唔。”
　　“而且，这次也的确是我的疏忽。”明仲夜轻轻将他揽入怀中，“订婚什么的，对一般人来说，也确实不是小事。我会跟伊薇特联络的——我之前从来没想过那张照片还会被其他人看到，造成些别的影响。我会让她给我个合理的解释。”
　　“嗯……你之前还说了要敲她一笔。”他在那人耳边低声道。
　　“哈哈哈，岚，你记得真牢。不然到时候带着你一起去，跟她好好谈谈索赔和利息吧……这种事情你可比我擅长得多。”明仲夜笑起来，“谈个能让你满意的方案出来。”
　　“明……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他窘迫地说。
　　“怕什么？反正有你在，这种事上我肯定不会亏的。多点额外收入总不是什么坏事。”明仲夜自信满满，“而且，他们那一对也很有意思……我想你应该不会讨厌见他们的。”
　　“嗯。”
　　“其实还有一个问题，”他在那人怀中犹豫了一下，还是开了口，“你是不是还有个名字叫‘努伊’？是曾经用过的名字，还是另一个化名什么的？”
　　明仲夜似乎愣了一下：“这也是同一个源头告诉你的？”
　　“那个人说伊薇特是这么叫你的。难道这真的是你的本名？”他仰头看着明仲夜略显凝重的神色，感到自己好像问了个不该问的问题。
　　“岚，那样的话，对这个人，我也有些疑问……”明仲夜放开了他，正色道，“不过我还是先回答你的问题吧。说起来，听到这个发音，你难道什么都没想起来吗？”
　　“你是说——”他迟疑道。
　　“嗯。”明仲夜点点头，拉过他的手，修长有力的指尖飞快地在他手心划过四个字符——“N”、“u”、“i”、“t”——微凉而痒的触感，拼凑出了一个完整的单词：“Nuit”。法语里的“夜”。
　　“这的确是我的出生名。”明仲夜看着他，“我小时候也一直用着这个名字——直到我脱离了梅蒂亚的掌控，我才自作主张地把我自己的名字改了。所以后来的学籍和各种官方证明上，再没有过这个名字。”
　　“我自己不怎么喜欢这个名字……”明仲夜继续解释道，“可能是因为它总是让我想起梅蒂亚，想起她叫我的方式和模样。我不知道她当初用这个为我命名，到底是因为‘夜’这个涵义，还是只是因为她当时喝着同名字的一款红葡萄酒，随口取的……反正后者的味道我不怎么喜欢。所以，我从来没告诉过你这个名字——因为我不想让你这么叫我。这样可以吗，岚？”
　　“嗯。”他点了点头，“那为什么伊薇特会知道——”话还没说完，忽然想起明仲夜之前的话，“你们在你改名之前就认识了？”
　　“嗯。”明仲夜点点头，“习惯是一个原因。而且，她中文不怎么样，或者说，很糟糕。所以后来虽然我告诉过她要叫我的新名字，她试了很久，最后念出来仍然很滑稽，于是还是放弃了。也不知道现在她的那位医生伴侣能不能让她有动力好好学学中文。”
　　“……原来是这样。”他总算明白过来，“说起来，你当初用‘N’作为艺名，也是取自Nuit那个单词？”
　　“嗯。当时也懒得多想。”明仲夜看着他，“而且我对夜晚和月光啊星空啊这些东西也不讨厌。不过，总体来说，岚，我发现我还是比较喜欢你的名字多一点。不管怎么念都很顺口，也好听。这个字到底是什么意思？山间的风吗？”
　　“是‘山中的雾气’。”他回答道。
　　“……神秘朦胧，有种含蓄的美感，果然很适合你。”明仲夜笑了。
　　“宝贝儿，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别的想要问我吗？”明仲夜看着他。
　　“……暂时没有了。”他摇了摇头。
　　“那该我提问了。”明仲夜正色起来，“能告诉我……你昨天到底去了哪里，又见了谁吗？一般的应酬，按理说不会把你搞成那样才对——还特地告诉你这种我都不知道的事……”
　　这个人果然察觉了。他在心里轻轻地叹了口气：“明，我告诉你，但你不要生气——”
　　“我不会生气。”明仲夜回答道，“但要是有人想要伤害你，或者毁坏我们之间的关系，我也绝不会坐视。”
　　“唔……我觉得应该没有那么严重。”他看着那人定定的眼神，知道只说一半大概是瞒不过去的，而且他还有事情想要和这人认真商议——于是决定把一切和盘托出，全部坦白：“其实明，昨天我跟你打电话的时候，对你有所隐瞒……”
　　听完了他的话，明仲夜似乎陷入了短暂的沉思，一时间不发一语。
　　“明？”看着对方的表情，他有些轻微的不安，“你果然生气了吗？抱歉，我之前没有告诉你——”
　　“没有。我不会因为这种事对你生气。”明仲夜回过神来，“岚，我知道你对你的这位学姐很尊敬，选择去见她也是理所当然。不过，你既然感觉到了我对他们的不悦……那要是我现在全力阻止你去与她合作，加入她的团队……你会听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