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直认为感情,尤其是爱情,都是越来越淡的,两个人相处久了爱情会变为亲情。婚姻是承诺和契约,他可以一生一世履行承诺,遵守契约,但他并不认为自己会因为承诺和契约而变得软弱,甚至离不开谁。
谁离了谁都一样过活,差别只在于活得好或者不好。如果离开什么人就要活不下去,那这种感情该有多可怕?
生死相许是个童话,成年人从不相信。
冷情如他,更加不会信。
直到他在那个虚拟的现实里,失去了他认为绝对不会失去的人。起初还可以忍受,可是渐渐的,有巨大的、扑天盖地的思念与绝望奔涌而来,一寸寸将他侵吞没顶。最终他被禁锢在思念与绝望的深处,无力挣脱,无法呼吸,身体的每个部分都在被它们撕扯着啃噬着,感到生不如死。
他真实的体会到了生不如死,体会到了活着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不知道要怎么做才能令痛楚减轻一点。
假如早知道爱情会有令人如此痛苦绝望的时刻,他还愿意敞开心扉去爱谁吗?还甘心给自己制造出一个致命的弱点吗?
他也不知道。
他只知道在此刻,他要紧紧抱住怀里这个人,像濒死的溺水者抓住一块救命浮木,不肯放手。
陆晓楼被吻到缺氧,几乎喘不过气来。那只冰冷的手不住地爱抚着他身体的每一处,还想要从他裤缝儿里钻进去,他艰难地将它按住了,粗喘着说:“等……等等……你得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
唐霄同样深深地喘息着,与陆晓楼唇齿相依,痛苦地低吟:“我要死了……”
他难受得要死了。
在外面,在外人面前他可以装得若无其事。可是回到家里,面对陆晓楼他不需要任何伪装,他极度需要这个人帮他把脑子里那些让他痛不欲生的景象都驱逐出去。
陆晓楼闻言僵立几秒,轻轻地把唐霄推开,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什么……什么意思?你、你哪儿不舒服了?你……”
他一时间有如醍醐灌顶,脑内闪过各种要命的绝症名称,越想越觉得是这回事,难怪唐霄突然间如此反常。
“不……不可能……”他喃喃说着,眼泪唰地流下来,“不会的,肯定是误诊!你在哪检查了?我们换地方……”
唐霄愣了下,两手并用,要把那碍眼的泪痕擦掉,不料却将手上的血迹蹭到了陆晓楼脸上,他目光登时变了,厉声道:“哭什么!快去把脸洗干净!”
陆晓楼哪听得进去这个,还在不停地问:“到底是什么病,不许瞒我!”
唐霄怒道:“我没病!”
陆晓楼伤心地看着他:“那你刚才在说什么?”
唐霄:“我是……心里难受。”
陆晓楼愣了会儿,小心地问:“真的?没生病?”
唐霄点点头。
陆晓楼又问:“那是别的什么事?你肇事了?公司财务被调查了?”
唐霄看着陆晓楼脸上的血污,那种怕得要死的感觉又出现了,他别开脸,咬牙切齿地说:“都没有!快去洗脸!”
陆晓楼却火大地抓住他的手腕,拎起来质问:“没事你他妈捅自己干什么!你给我说清楚!”
第29章 药
唐霄手腕被捏出几道指痕,可他还是放低了声气说:“听话,把脸洗了,沾了血我看着难受。”
伤口的血渐渐凝住了,只是被之前的亲密举动蹭得糊成一片,手臂上显得更为可怖。
陆晓楼反应过来为什么唐霄非让他洗脸,他看看那些血痕,想到刚才唐霄对他搂搂抱抱的,这会儿身上也该被画上地图了。
他拉着唐霄的手把人带离书房,自己先去卫生间把脸洗干净,再找出药箱,坐在客厅沙发上给唐霄处理伤口。
他全程阴沉着脸默不作声,看起来真的气坏了。
满室的寂静令唐霄感到一丝心虚,他撩起陆晓楼额前被水打湿的发丝,问他:“气成这样?”
陆晓楼的回应是偏过头去躲开他的手。
唐霄不依不饶地追过去,在他脸上掐了下:“笑一个。”
换成其他什么人来这套,陆晓楼大约要揍人了,可是对着唐霄他实在没办法发火,甚至说不出难听的话,只能自己憋屈着。
他用酒精棉把唐霄手臂上的血污都擦干净,最后才擦手腕,伤口暴露出来,不很长,但很深,几乎是在致命的地方,看得他胆战心惊,不敢想象假如自己迟来一步会是什么后果。
他把伤口处理完毕,敷了药粉,贴上一块创可贴,最后抬起头来看着唐霄,冷声道:“理由。”
唐霄此刻感到很为难。
他事情做得太过离谱,不给理由显然不行,可他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
陆晓楼并不打算给他编瞎话的时间,催促道:“说!”
平常没脾气的人一旦生起气来很要命,唐霄也不愿意真的惹恼了陆晓楼,那对他全无好处。
“我今天不是去帮你秦姐的忙吗。”他说。
陆晓楼安静地看着他。
“她们研究出一种VR仪器,虚拟现实那种,我玩了下,很真实。”
他们二人都是长年沉浸在各种游戏中的,他简单一说陆晓楼就听明白了。
“你去帮她试这个?内容是什么?你见到什么了?”
唐霄实在不愿意回想他见到的一切,尤其不愿意回想眼前这个人染血的脸。他看着自己手腕上那块创可贴,沉吟半晌,认为自己现在确实需要从陆晓楼这里得到安慰,应该对他说点什么。
他说:“见到你离开我。”
陆晓楼怔怔地看着唐霄,好半天才把他这话理解消化了,并将之与他反常的行为关联到一处。
“什么意思?我离开你……”他怒吼道,“我离开你你就要割腕??你疯了是不是?!”
话说到这份儿上,也没什么好遮掩的了,唐霄颇为自嘲地嗤道:“可能是吧。”
或许他早就疯了,早在见到陆晓楼的第一眼,就已经疯了。
他们这段感情在外人看来是由他在主导一切,可是他自己最清楚,不是这样。
他的指腹擦过陆晓楼的脸颊、唇角、下颌……最终停留在他咽喉处,缓缓张开五指,再收拢。他舔舐着陆晓楼的耳廓,在他耳边说:“你敢离开我,我就敢那么做。”
陆晓楼没有挣动,任由唐霄用手掐着他的要害。
这动作十分危险,可他知道,唐霄不会伤害他的。平常也好,性事当中也好,每当这个人感到焦虑、恐慌、愤怒,急于索求时,就会像这样,不由自主地要将他在禁锢在掌中。
他缓缓地蹙起眉,阖上眼。
唐霄手劲渐渐松了,拇指在那块儿凸起的喉结与凹陷的锁骨窝之间来回摩挲:“吓着了?”
不问还好,这样一问,陆晓楼的眉头锁得更深,眼睫也沾染了湿意。唐霄轻吻过那对纤长的睫羽,叹息一声:“你多大了,这样像话吗?”
陆晓楼倏地睁开眼,目光扫向他那只受伤的手腕,反唇相讥:“你这样像话吗?!”
好吧,唐霄想,就当他们是半斤八两。
陆晓楼又问:“要是我刚才没回来,或者我没发现你在干什么,真出事了怎么办?!”
这问题唐霄回答不了,因为他自己也没搞清楚状况,那时候他确实想要割下去,好像被什么神秘力量蛊惑了一样,控制不了自己的行为。
打不通的电话,游戏里一把黄泉刀,轻易的令他分不清楚虚拟与真实了,这是秦霜浓说的负面影响吗?这种情况心理医生救得了吗?
不……他们救不了。
能救他的只有眼前这个人,这个在他的心上系了死结的人。
他默不作声地拉下陆晓楼的裤子拉链,将手探进去,扯下底裤,握住里面那团安静蛰伏着的软肉。
陆晓楼被突如其来的碰触刺激得身体瞬间紧绷,唐霄在这方面向来纵情随性,尤其在出现不愿意解释不想面对的问题时,他通常都会用疯狂做爱来蒙混过关。
可惜他这招数用过太多次,令人免疫,再难起效了。陆晓楼粗鲁地把那只手从自己裤子里拽出来:“你不把事情说清楚什么都别想做,还是你想让我亲自去问秦姐?”
唐霄皱起眉头,不耐烦地说:“我说过了,因为见到你离开我……”
陆晓楼十分火大地叫道:“你在VR里见到我离开你,却跑回家来自残?这什么意思?真的假的你分不清?虚拟的和真实的你分不清?!”
唐霄愣怔地看了他一会儿,眼神变得有些奇怪:“对,分不清了。”
陆晓楼难以置信地问:“什么?”
唐霄猛地欺身过去,将膝盖挤进陆晓楼的双腿间,粗暴地解他衬衫扣子,低吼着:“我分不清!”
“不论我说什么,你都不理我,你……”他的喉咙像是被粗粝的砂石刮过,声音低哑干涩,从齿缝里挤出来,“你敢不理我……不等我……你居然一个人走……”
虚拟现实中的陆晓楼居然没能等他赶到医院,没让他见他最后一眼,没留给他只言片语,干脆利落地扔下他,一个人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