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穷极一世,他也猜不到涵月下一步会做什么。
年幼时,他以为能和涵月好好谈一谈,涵月却把他拒之门外。
五百年前,他以为他们会一直争斗下去,不死不休,直到一方倒下,涵月却突然逃走。
如今,他以为他们此生不会再有交集,不过是最陌生的生人,涵月又一次次出现,对他表示关切……
真可笑。
灼云目光幽幽看着涵月,涵月专心致志给他疗伤,两方无话。片刻的安宁,却已是千年来难得的宁静时刻。
随着涵月源源不断输入的神力,灼云体内的躁动似乎渐渐平息下来。
灼云带上素日常见的冷笑,疑道,“你这么紧张干嘛?你明知道……”
明知道我是……
我明知道什么?
涵月疑惑地抬起头,灼云却又闭上了眼。
疗完伤,涵月几乎是强制的拉过灼云的右手,搭在自己肩上,不顾灼云的冷冰冰的目光,半搂着他回了东极山。
除了一开始的略作反抗,后半程灼云算得上配合,全程闭着眼,不发一语,任由涵月摆弄。
光是忍耐着不推开涵月,不对他恶言相向,已经耗费了灼云大半心力。
而且他们以一种亲密的姿势相依,鼻息间全是涵月身上淡淡的味道,灼云心头烧起一团无名火,五脏六腑都带上灰烬的味道。
烦躁又不安。
回到流云阁时,天边已泛起鱼肚白。
涵月环过身,双手扶着灼云坐下,谨慎的态度像对待一件易碎品。
不甚明朗的天光中,灼云俊美又略显虚弱的面貌似笼着一层薄纱,带上一种朦胧又脆弱的美丽。
脆弱?
是的,这个与灼云素来无关的词,此刻贴切的出现在他身上。
他看上去很累,背脊有些不自主的弯曲,平日里即使对涵月冷目而视,却也充满生气的眼睛,此刻黯淡无光。
涵月看着灼云完美的侧脸,心口又痒又疼,不由连呼吸声都放缓了。
不过他还来不及细细感受这份异样,一只宽大又灼热的手掌,猛然握住自己的手腕。涵月看向灼云,然后听见从那人薄唇中,发出不耐的低声呵斥,“够了,滚出去。”
涵月明显一愣,飞速地眨了眨眼,随即看向两人交叠的手,不觉得生气,只觉得好笑又担忧。
虽然灼云一脸严厉,凶神恶煞的脸也很有赶人的架势,可抓着涵月的手却没有松开的迹象,反倒越收越紧。
不是应该抓住他的手,然后狠狠地甩开吗?如今抓着他不放,这可让他怎么走?
涵月抿嘴偷笑了两下,不过眉眼立马又充满了忧心。
他是该走,今夜来,本就是想着不管用尽各种手段,也要去了灼云身上的冥毒,免得这事日日夜夜扰得自己无法入眠。
不过而今去了冥毒,却发现也不能安然入眠……
涵月这五百年飞速提升的神力,面对冥兽时激进又毫不顾惜自己的态度,还有如今莫名虚弱的身体,甚至此刻他不甚清明的神智,这一切都不对!
他一定要弄清楚灼云身上发生了什么!
因此,即使灼云下了逐客令,涵月任由他牵着,也不出言提醒,只默默观察灼云。
先前中了冥毒,又和炎魔兽打了一场受了点外伤,后来又全力抑制那股力量,灼云此刻只觉得头疼得厉害。
他神智开始迷糊,几乎算是强撑着身体坐在这,唯一清醒的念头,只有赶快赶走涵月。
说完狠话后,灼云用另一只手撑起额头,抿紧了薄唇,用力揉着眼睛。
以涵月的性情,听到他刚才毫不留情面的驱逐,应该不会多做逗留。
他这样想着,再次睁开眼,一双眼流露出吃惊。
涵月半步都没挪动!
心头的邪火骤然上升,灼云下意识想握紧手,全然没察觉自己还抓着涵月没放。
涵月脸上浮现出几丝痛楚,心中苦笑不已,怎么这人受了伤,力气还这大。
轻叹了一口气,涵月忍着痛在灼云身旁坐下。
这样的动作在灼云眼中,全然是挑衅的意思,本就阴沉的脸色,又暗了三分。
在灼云明显要发火之前,涵月先发制人道,柔声道,“我们谈一谈。”
灼云微微眯眼,下意识的就想询问,立马又想到不能被涵月牵着鼻子走,更又不愿暴露自己的好奇,只发狠地咬着牙。
涵月并不催促,只用他那大而乌的瞳仁盯着灼云,安静的等待。
沉默了片刻,好奇心终究多一些,灼云还是语气极差地迸出两个字,“什么?”
“我还没想好。”
…………
“青涵月!”
一声怒喝,灼云垮下脸,另一只手弯作鹰爪,直直向涵月喉咙锁去。
涵月早有防备,急速接下了这一招,反扣住灼云的手。
这下好了,两人四手相交,都受制于对方,谁都无法轻易行动。
屋内又静默下来,两人你瞪我,我瞪你,戒备着对方。
涵月耸了耸鼻子,神情有些无辜。
他是真想好好谈一谈,关于灼云的异样,关于他们的过去,关于自己的想法……
他有很多话想问,很多话想说,比天上的星子还多。
可当他看到灼云皱着眉,真的在犹豫,在思考,在动摇,而不是像一千年前毫不犹豫直接把他拒之门外,在这一刻,他又觉得那些话好像都没有那么重要了。
涵月觉得胸口前所未有的轻松……
灼云暗自蓄积力量,准备强行挣脱涵月的桎梏,正要发力,墨绿色的眼瞳却骤然一缩。
天边泛起微亮,天地处在光明与黑暗交替的微妙时刻,世间万物将醒未醒。
灼云觉得自己是否也在梦中,不然为什么他会看到一张久违的笑脸。
乌黑的瞳仁,即使半遮着,也含着点点微光,眉眼弯弯饱含笑意,看上去天真而无辜,率性而纯真。
灼云有些愣神,他已经很多年没有见过涵月这样的笑了。
幼年时,涵月在人前几乎是不笑的,因为族人对他疏离的态度和他对自身来历的疑惑,都没有什么值得称得上高兴的事。
而同灼云交好后,年少的涵月是从不吝啬于笑的。
灼云对此既得意又满足,涵月的笑是稀缺品,而这样的稀缺品只特供给自己。
不过闹翻后,这样的稀缺品自然一同被收回。
“灼云?”
看到灼云平静下来带着几分迷惘的脸,涵月试着轻声呼唤,声音轻柔悦耳。
这样的声音在灼云耳里听来熟悉又遥远,他好像一下回到了年少时,涵月总带着浅笑,双眸清亮,惊喜的喊着他的名字。
“灼云?”
“嗯?”
清凉的山风吹拂在脸上,凉意使得灼云清醒了两分。回过神来的他有些不满自己方才的失神,沉着目,随意用了一个浓重的鼻音应答。
听到灼云的回答,涵月刚才突然悬起的心,又放了下来。
还是该谈一谈吧,错过了这一次,下一次他们能平心静气的坐下来,不知又会是多久?
涵月这样想着,扣住灼云的手缓缓松了开。但随即在灼云还未反应过来之前,他又一把紧紧握住了灼云的小指。
“你做什么?!” 灼云被涵月的动作搞得莫名其妙,立马就想甩开他,可那墨黑的眼瞳不知何时蒙了一层雾气。
那样的眼神,似乎紧张又不安……
有了这样的认知,灼云倒是暂且忍了下来,竖起耳朵,倒要听听看这家伙要说什么。
“这些年,你害过我,我伤过你,来来回回不知多少次。灼云,事到如今,要再去理谁对谁错都太复杂了。”
墨色的眼瞳蒙了一层又一层的雾气,说着话的红唇有着些微颤抖,不细看是无法察觉的。
“我们试着一笔勾销,好吗?”
灼云安静地听完了涵月的每一个字,墨绿色的眼瞳深处红光涌动。
而后“哼”冷哼一声,猛然甩开涵月的手,利落又绝情。
涵月眼眸一暗,自嘲地撇一撇嘴,想说的话又卡在喉咙。果然又是这样,灼云根本不愿与他交谈。即使他想化解过往仇怨,又如何下手?
不过涵月如今倒觉得无所谓了。
“你在说什么蠢话,青涵月?!怎么可能,不可能!”
不可能三个字重重打在涵月心上,涵月纤长的睫毛一阵颤抖,脸上的血色慢慢抽离,唯独眼眶红得厉害。
不知是因为难过还是愤怒……
心中盘亘多年的委屈冲上头,涵月忍不住反击道,“蠢?到底是谁蠢,抱着无法改变的过去,腐朽不堪的陈年旧事不肯撒手!”
第19章 第十九章
灼云深吸了一口气,感到不可思议。原来过了这么多年,还会痛?
涵月口中的那件旧事,是一切争端的源头,也是两人的心结,说到底就是个陈年经久的旧伤疤。无论过往两人吵得天翻地覆,说的再难听,都有默契的不会提起这个伤疤。
而此刻,涵月轻飘飘几个字,如同一柄利剑,毫不犹豫再度刺破这伤疤。
不堪又绝望的黑暗的情绪,在灼云心口瞬间烧成一片,火焰漫过喉头直冲头顶,带着要把一切都烧尽的架势。
他听见自己的喉咙,因为气极,发出一种奇怪又尖锐的声音,“好,真有胆量!青涵月,你真以为我现刻奈何不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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