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延章激动地一声大叫,像狼嚎似的。
商阑瞥他一眼跟着笑,低头把暖水瓶塞包里,突然感觉后背有东西砸过来,他一回头,一个大雪团就砸他脸上了。
顾延章顶着漫天飘雪,笑得牙龈都露出来了。
商阑把雪拍下来,他在室外口罩不离嘴,雪团正好砸他下巴上了,“无聊不无聊,”商阑说了一声,回头继续装东西,随后自己后背的雪团就没停下来过。
商阑把背包拉锁拉好,猛地从地上捞了捧雪砸顾延章身上,顾延章嗷嗷叫起来,周围迅速围了一圈人,雪花满天飞,打雪仗打得不亦乐乎。
最后苗导看不过去,拿着大喇叭喊了一声:“赶紧回来工作!闲杂人等赶紧下山!”
闲杂人等不怕死地往苗导身上砸了一雪团,苗导举着喇叭一声令下:“来啊来啊,把那小子挖坑埋了!”
顾延章闻言就跑,敌军从四面八方围堵过来,七手八脚把他扑倒,挖坑埋了,最后只剩下个脑袋露在雪地外头,敌军挖坑埋完迅速撤退。
摄影师跑过来给顾延章拍了个特写,顾延章对着镜头做了个死到伸舌头的表情。
商阑等摄影师走了才过去把顾延章从雪堆里扒出来,顾延章养死带活地说:“这帮人、这帮人都是我方敌军。”
“该不该,让你挑头。”
顾延章盯着他的脸,商阑的口罩早就不知道跑哪去了,露出一只冻得通红的鼻子和脸,他说:“第一次看你笑啊。”
商阑脸上的笑容立马没了,说:“我以前也笑啊。”
顾延章嗤笑一声,站起来拍拍貂皮大衣上的雪,说:“你算了吧,弯嘴角谁不会啊,那叫笑吗?多笑一笑啊,二十出头别深沉地像老头似的,啊,你看看你一笑多好看啊。”
商阑绷着脸离开,把不知道被谁撞倒的背包捡起来。顾延章跟过来,大雪地靴踩在地上步伐很笨重。
下了山,顾延章去服装室把衣服换了,然后跟着商阑一起回王大妈家。
进门之后顾延章先点了根烟,第二件事把桌子上搓好的花生仁喂几个给松鼠。
商阑坐在炕边照镜子,镜子是后来王大妈给他们找的,他的脸,尤其颧骨上已经全是血丝了,顾延章比他还厉害,嘴唇皲裂,皮肤冻破出血,却连一点身为明星的自觉都没有,毫不在意。
所以顾延章看见商阑又在照镜子的时候说:“你还是回去吧,我还得在这冻一个月呢。”
商阑立刻把镜子收起来不再照了。
“把东西收拾收拾,我跟老魏借辆车,一会儿带你去县城好好浪一圈。”
商阑在两人的背包里装了一套备用衣服,然后把值钱的东西都给带上,告别王大妈,跟剧组报备之后,开着老魏给他们提的车离开了这个拥挤的小山村。
车里有导航,但是只显示了大片的山,根本没有路。好在商阑记得地方,本来出来的时候商阑打算开车的,但是看着羊肠似的山路不敢开,所以就是顾延章开着了。商阑一时间觉得自己这个助理简直太不靠谱了,还得让顾延章自己开车。
顾延章带了一个黑色针织帽,显得眉眼优势越发突出,但是因为连日暴露在寒风下,脸颊上已经生了一小块冻疮。他开了一会儿车就忍不住了,说:“帮我点根烟。”
商阑坐着没动。
“快点,我困了,提提神。”
商阑狐疑地看了他一眼,从自己裤子兜里掏出烟盒给他点了一根。
顾延章把窗户开了个缝,顺着山路一直走下去,出了山路,导航才显示出来。
“你上次出去开了多长时间?”
“一个小时多二十分钟吧。”
顾延章哦了一声,“还行。”
“你撑不住了换我开,真困了别硬撑着。”
“知道了,咱俩先去找个宾馆,舒舒服服地洗个热水澡,然后再去吃饭,行吧?你想吃什么?”
商阑嗤笑一声:“顾哥,你别畅想了,那地方根本没什么馆子,充其量就是大点的农家菜馆,偶尔有个烤肉店。”
“行,就烤肉了。”
“还烤肉?咱天天睡那热炕,你不流鼻血是吧?”
顾延章啧了一声,眯着眼瞥了商阑一眼,“好不容易出来一趟,改善改善伙食,回去吃牛黄解毒片,对了回去的时候别忘了带点药,剧组里药物紧缺,咱俩自己补充补充,回头找剧组报销。”
“改善什么伙食,剧组天天大鱼大肉,冬天只有肉能放住,剧组租那厨房全是冷冻肉,你还没吃够啊,”最近商阑吃饭都是可着青菜吃,肉都剩下了。
顾延章怒了:“那你说吃什么!”
结果商阑说了一个:“随便。”
顾延章顿时就笑了,道:“还是先去那地方看看再说吧。”
商阑坐了一会儿车睡着了,睡之前还想着自己先睡十分钟,然后和顾延章换班开车,顾延章累了一上午了。于是就睡了一下,结果后来猛地惊醒,发现还有十分钟就能到县城了。
“你怎么不叫我啊?”
顾延章看他笑:“你睡着了叫你干嘛?没事,不用愧疚,等我们回去的时候你来开。”
“好吧。”商阑揉了揉太阳穴,往外面看了看。
“宾馆在哪?”
商阑摇头:“我上次来可没发现。”小县城里道路非常窄,而且很多汽车都停在了路边,显得路更加狭窄,再加上有不少路人,车开得非常慢。
“好歹一个县城,不能连宾馆都没有吧。”
事实证明,他还真就没有宾馆。
顾延章开着车,从县城绕了一圈,只发现了两家旅店。两人无奈看了一下旅店的环境,选了一个相对比较干净的,两个床的房间,当然不是住不起,小旅店每人才8元,而是顾延章一再强调,房间里连个电脑都没有,电视一个台都看不见,WiFi只有一个格,我再一个人住一个屋,我有病啊我!于是硬拉着商阑选了个双人房。
旅店老板给二人指了对门一家挂着浴池牌子的小平房,让他们去那里洗,地方大宽敞。于是两人把车停在旅店外面,先去洗澡了。
浴池大开间,一屋二十多个喷头,商阑走到浴池门口就不想进去了。
被顾延章看了好几眼,最后硬着头皮进去了。浴池里人很多,根本找不到连在一起的两个喷头,商阑慢吞吞地等顾延章麻利地脱了衣服走进里间,才把衣服脱干净,然后拎着毛巾小心翼翼走了进去。
一抬眼,白白的一片雾气,商阑迅速低下眼,正好门口墙角有一个没人用的喷头,商阑就站在这里了。浴池里雾气太大,呼吸都很压抑。
他看了看左右,都不认识,顾延章不知道在哪呢,于是放松地洗了起来。
到剧组快近一个月硬是连个热水澡都没洗过,简直了,瞬间感觉这个热水澡实在是太奢侈了。顾延章每天晚上回家都用盆接了热水,用毛巾擦擦身体,毫无顾忌,商阑只能捂着自己的加厚法兰绒睡衣默默看手机。
热水一浇,热气一蒸,商阑终于全身放松,享受这个来之不易的热水澡,将脸上热水抹净,一睁眼睛,瞬间吓得往后退了一步。
“你干嘛?”顾延章站在商阑身前,一脸诧异,手还在半空举着。
“没、一睁眼睛突然出来一个人,吓我一跳。”商阑悄悄低下眼睛,眼睛落在顾延章蔓延着白色蒸汽的小腿上。
顾延章伸手把商阑旁边墙上的镜子抹掉水蒸气,好好看了看自己那张被东北的冷风摧残的一张脸。
“我刮胡刀带了吗?刮刮胡子,好几天没刮了。”
顾延章等了半天没有回应,从镜子里发现商阑看着地面发呆,他回手在商阑肩膀上拍了一下,又把商阑吓一哆嗦,“你干嘛?一惊一乍的,想什么呢?”
“没、没想什么。”
顾延章看了他一会儿,又问了一遍。
商阑连忙把箱子钥匙递上去。
等顾延章开门出去,商阑迅速转移位置,结果进去转了一圈回来发现,竟然连一个空喷头都没有了,唯一一个空位的喷头还是坏的。他赶紧走了回来,害怕自己的喷头也被占用了。
顾延章拎着刮胡刀回来,问:“没带泡沫吗?”
“好像忘记了。”
“洗面奶给我。”
商阑把洗面奶从袋子里翻出来交给顾延章,顾延章挤了点搓出泡沫抹在脸上,就站在这里的镜子前面开始刮胡子。商阑咬死了牙根,脸色通红,面对着墙壁站着,可是身边人的存在他想忽视都忽视不掉。
商阑焦迫地扭头,赫然发现对面墙角的男人拎着东西离开,他迅速跟顾延章说了一声,拎着毛巾跑去抢占了墙角。
顾延章转转头,莫名其妙地看了商阑一眼,扭过头继续刮胡子。
商阑迅速把自己洗完,拎着毛巾跑出去,水珠都来不及擦干就匆匆忙忙把衣服穿好,这才松了口气。
顾延章接着在浴池里磨蹭了半个多小时才意犹未尽地走出来,看见商阑已经整装待发,特别不可思议:“好不容易洗个热水澡,你洗了能有十分钟吗?”
商阑把眼睛从某个位置移开,说:“我洗了挺长时间呢。”
顾延章凑到墙面的大镜子上从上照到下,毫不介意被看。
商阑退到镜子侧面,离开镜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