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弟无方 (茶小福)

我并不想看见他，于是重新闭上眼睛，用了很大力气，才从嘴里轻轻吐出两个字：“出去。”
顾明凌沉默了一下，对我说道：“哥，对不起。”
我皱了眉，把脸扭到一边，并不想让他看到。
第124章：拒绝
大概是我脸上拒绝的意味太过明显，顾明凌没有再向前试探，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我听到了顾明凌离开的声音。
我扭过脸，重新看着天花板，思绪缥缈而繁杂。
我想到了很多过去的事，第一次见到顾明凌时的欣喜和别扭，第一次接他放学，第一次拉着他的小手回家……
被讨债的人羞辱时，他看向我的那双担忧的眼睛。
还有，他第一次煮饭时的小小的背影……
顾明凌对我，不是很关心很敬重的吗？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这一切都慢慢变了呢？
昨夜的疯狂，到底是压抑了多久？那样炽烈的感情，汹涌得让人害怕。
“哥。我爱你。”蛊惑人心的低吟，掺杂了多少情深难已。
想到顾明凌的压抑煎熬，我忽然觉得难过。
可是……
他摔碎我们之间的信任和感情。这……不能原谅。
我的身体很虚弱，试图翻身，下身传来一阵不适，我觉得羞耻和无力。为什么自己不能死掉呢？
死掉就可以不用面对支离破碎的生活，不用面对那可恨又可怜的弟弟。
门上传来把手扭动的声音，几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推门进来，看到我醒了，其中一位年长的医生说道：“年轻人，幸亏你弟弟把你送来的及时，不然就麻烦了。”
我看着天花板，面无表情，生平第一次没有和气待人。
那医生见我情绪不佳，简单问了几个问题就走了。
病房里重新变得安静，我口有些渴，于是起身倒水，微微一动，下身的撕裂感立刻让我变了脸色。
我不自觉地发出一声低吟，稳了稳心神，我一只手撑着床沿，另一只手想要碰到水杯。
脑门上渗出汗水，我咬牙坚持。
“砰——”水杯被我碰到了地上，溅起一地水花。
顾明凌立刻推门进来，看我一眼，重新拿起一个杯子，给我倒了杯水，递给我。
我看着他举着杯子的手，顿时一阵恶寒涌上心头，觉得这水不喝也罢。
我闭了下眼睛，扶着床沿，想要重新躺回去，顾明凌来扶我，我大喝：“滚！”
顾明凌怔怔地站着。
万千怒气在心中奔腾，让我的声音听起来颤抖而坚决：“不要让我再看到你。”
顾明凌怔怔地看着我，漆黑的眸子是熟悉的茫然无措。
我并不看他，喘了口气，说道：“给我找一个护工。”
顾明凌喉结微动，良久，他哑着嗓子说：“好。”
地下都是碎掉的玻璃，就像彼此之间感情的尸体，顾明凌用扫帚把它们扫到一边，然后给我倒了杯水放在床头柜上，关上门，无声无息地出去了。
世界再次陷入安静，我闭上眼，希望自己可以重新睡着。睡着了，这些纷纷扰扰就可以搁到一边。我努力适应黑暗，可委屈和心酸就像泉水一样源源不断地从狭小的缝隙里涌出，像得逞的心魔，让我难以平息心中的怒火。十几年来，我全心全意待顾明凌，把他当做自己一母同胞的亲弟弟，结果却是羞辱和狼狈，东郭先生与狼，说的不就是我吗？
第125章：伤疤
连续几天晚上，我都梦到自己置身荒野，冷风朔朔，吹得人心神俱疲，每每半夜醒来，我都感到莫名的失落和悲哀。
我和顾明凌，终究回不去了……
那些简单快乐的日子，像一阵风一样，在岁月的尽头消失不见。
身体痊愈后，顾明凌来医院接我回家，我一看到他，就想到那天那个夜晚，他怎样一步步突破了我的防线，我背着身子，坐在床上，心中涌起一阵麻木的厌恶。
顾明凌走到我身边，拿起我身边的背包，见我没有要走的意思，他平静而小心地说：“哥，回家吧。”
我抬起脸，看他一眼，随即冷笑：“家？”
我：“顾明凌，你以为我们还有家吗？”
顾明凌呆呆地站着，仿佛被抽去了所有骄傲，他垂了眼睛，眼神空洞地望着地面上的某个花纹图案。
我继续用毫不在意的语气说：“顾明凌，以前别人说你没爸没妈，我还觉得没什么，因为我也没爸没妈，现在看来，上梁不正下梁歪这句话真是太正确了。”
顾明凌慢慢抬起眼睛，漆黑的瞳孔里有一丝让人不忍萃读的惊讶。
我吸口气，继续不咸不淡地说：“你跟我讲过你小时候，那个女人把你锁在外面，她和男人在里面上床，现在想来，这就是你的启蒙教育了吧？”
顾明凌仿佛被刺中了陈年旧伤，他眼睛不受控制地眨了两下，然后微微张开嘴，似乎想要辩解什么。
可是，他又能辩解什么？我说的都是事实。
我也没有给他机会，歪了下头，然后向他自嘲般地笑了一下：“顾明凌，我现在唯一庆幸的是，自己是个男人，不会因为被睡了，就寻死觅活。你放心，我会好好活下去。”
我看着他：“至于你，如果不想让我说出更绝情的话，就收拾东西滚蛋，不要让我活着见到你。”
想了想，我后知后觉地说：“啊不，是死了也不要见到。”
顾明凌垂着头，一滴泪水从他的眼眶直直落下，他仿佛在努力克制，但无济于事。
看他失魂落魄的样子，我仿佛关闭了所有和他相关的记忆，陌生人般地起身，拎起自己的背包，潇洒地经过他身边，留下一句：“你不是要打游戏吗？现在可以去了。”
顾明凌握住我的手腕。
我扭头看他，说道：“放手。”
顾明凌抬眼看我，瞳孔是深不见底的绝望。我好像想起来什么似的，和风细雨地笑了：“对了，还有这个。”
我从口袋里拿出那个他送给我的手机，轻飘飘地扔到了地上，破旧的小米5，被我当宝贝珍惜了三年的礼物，现在想想真是讽刺。
“好了，现在我不欠你什么了。”
顾明凌看了眼手机，漆黑的瞳孔不受控制地颤了颤，他艰难地开口：“哥……”
我愤怒地挣开他的手，大吼：“不要叫我‘哥’！你从来不是我弟弟！过去不是！现在不是！将来更不是！”
顾明凌还想上前，我拿出一把水果刀：“不要碰我，再碰我就自杀！”
顾明凌呆立在原地，脸色是介于绝望和痛苦之间的茫然。
我推开门，心情低落而沉重。
第126章：泡面
回到家中，空气中漂浮着米饭的香味，桌子上摆好了饭菜。
我缓缓丢下背包，走到桌子旁，看着卖相粗陋的饭菜，鼻头一酸，他不会还想着跟我一起吃饭吧？
酸涩的感觉划过喉咙，沿着心脏蔓延，我用袖子擦擦眼睛，他是不是觉得我还会原谅他，像以前的无数次一样？
我吸吸鼻子，禁止自己去想关于他的任何。面无表情地把那些饭菜倒掉，我给自己泡了包面。
水蒸气把我的眼睛醺得很红，我埋头吃面，热气氤氲中，控制不住的泪珠大颗大颗地掉。
为什么？
为什么我要对自己的亲弟弟说那样的话？
他应该很难过吧？
从此以后，他的生活就与我无关了。
可是……都是他自作自受！
我是一个男人，怎么能承受那样的屈辱！
咬断最后一根面条，我擦了擦眼睛。
最后一次了，最后一次想他。以后，是风是雨都与我无关。十八岁，他可以去选择自己想过的生活了。至于我，所有的爱护与付出就当成一场云淡风轻的笑话吧。
吃完了泡面，我习惯性地找手机，找了一圈，才想起手机已经扔在医院了，想到顾明凌最后的表情，我心下又是一阵难过。
那是他第一次送礼物给我，至今我仍然记得他当时等我拆礼盒的样子，漆黑的双眸仿佛闪着期待的光芒，连眼尾的弧度都柔和了起来。
我摇摇头，禁止自己再想下去。
穿了外套出门，我打算去买个手机。
十一月的深秋，天上下着小雨，寒风萧瑟，我打了伞，可还是有雨丝飘到脸上，刺骨的凉。
我紧了紧衣领，行尸走肉般地走在人行道上。
“滴滴——”车子喇叭的声音，我扭头，看到赵小静降下车窗，冲我挥手，我走到路边，赵小静对我说：“顾老师，这几天怎么联系不上你？”
我回答：“我手机丢了。”
赵小静看我一眼，说：“上来吧顾老师，我有话对你说。”
我犹豫了一下，收了伞，打开车门。车里开着暖气，顿时好像春天重新回来了。
“顾老师，去哪儿？”赵小静问道。
我不好意思让赵小静载我去商场，于是说道：“哪里都行。”
赵小静似乎能猜透我的想法似的，径直往我家附近的商场开去，停好车。
“知道吗？顾老师，以前我是不敢来这个商场的。”
我问道：“为什么？”
赵小静说：“因为回忆。”
我这才意识到这个商场是我和小凌上次碰到她和陆城的地方，于是我赶紧说道：“要不我们去别的地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