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蒋云帆叹气。
安静的听了大概有十分钟,服务生端着盘子走过来,将卤肉饭和柠檬茶放下,很恭敬的说了一句“先生慢用”。
蒋云帆拿起勺子在盛着卤肉饭的盘子里戳了戳,尝了一口,感觉味道还不错。
醉忘乡里的人一如既往的多,但正值饭点,在店里的大多是正常吃饭的人,乍一眼看上去没什么威胁,一个个都不像是能掀起风浪的狠角色。
要说特别的话,也就只有中间那两桌的学生了。那两桌学生说话的声音不小,蒋云帆一边吃饭一边光明正大的偷听了一会儿,大致猜出他们是来这儿聚餐的。这些学生都是高三的,这会儿虽然还没有正式开学,但是没有假期的高三狗依旧奋斗在最前线,好不容易熬到了周五,为了庆祝一下即将来到的两天假期,他们相聚于此,让人好不感动。
蒋云帆不自觉地回想起他的高中生活,觉得挺没意思的,也就懒得再继续想,又重新把注意力放回来,这才发现江苏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下台了。
蒋云帆吃掉最后一口卤肉饭,喝了口茶,目光在店里游了一圈,遗憾的发现江苏并不在搜索范围之内。
大概是回休息室了。
“哥?”
声音突然在身后炸响,蒋云帆猝不及防被吓了一跳,条件反射的一个回头,正好对上江苏那双探究的眼睛。
江苏被蒋云帆的反应逗乐了,眼睛一弯,笑了。
蒋云帆轻咳一声,“笑什么笑,坐?”说着指指对面的椅子。
江苏于是走过去坐下,随手把吉他放在一边,“你怎么过来了?”
蒋云帆道:“担心我双排队友。”
江苏发现答案和他自己想象中的一样以后,摇摇头,“每次都那四个字,干脆我改名好了。”
蒋云帆于是改口道:“担心你。”
江苏:“……”
蒋云帆:“……看,你也觉得莫名有点儿怪怪的是不是。”
江苏认命,“随你喜欢吧。都说了会有人守着,有什么好担心的。”
蒋云帆在进店之前确实是看到门口一左一右靠着两个服务生,但那两人看上去也太瘦弱了一点,哪里像是能拦得住人的样子。他很坦白的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江苏听了淡笑,道:“会来这儿抓我的除了我姑姑也就只有姑爹了,现在姑姑在医院,就我姑爹那一个中老年人,你还想要多壮的人去拦?”
“兔子急了还咬人呢,谁知道你姑爹会不会爆发一下单挑一群……”蒋云帆说着,突然觉得这样议论人家的亲戚似乎有些不太好,于是转了方向,把内容迁到江苏的身上,“而且你打架不是挺厉害的吗,你姑爹要是不厉害,你哪儿能有劲儿一挑四啊。”好像还是有哪里不对劲。
江苏道:“得了吧,他应该不会来的。”
蒋云帆想想觉得也是。他姑姑才刚进医院躺着,他姑爹没道理这么快就找过来。
见蒋云帆似乎不再担心,江苏于是挑眉道:“我一挑四是个什么梗?”
“不就是……”蒋云帆顿了顿,接着道:“不就是前两天一个新闻,一个哥们儿单挑四个还没输,结果一挑四这梗就火了。你不知道?”
江苏摇头,“不知道,我不常看新闻。”
蒋云帆松了口气,“没事儿,也不是什么大事,我也是直播的时候看弹幕看到的,这种事儿的热度一般过几天就消了。”
江苏不置可否。蒋云帆连忙转移话题:“对了,有件事儿我没怎么想通,你姑姑他们干嘛对你离家出走有那么大的意见?少个人吃他们的饭不是好事儿吗?”
江苏道:“你以为我之前上学的学费是哪儿来的?都是他们给我交的。你也知道,他们那种人大多是不愿意吃亏的,所以出钱供我读书就是为了以后我赚钱了养他们,这拿那么多钱养大的人突然一声不吭的跑了,他们能不急着把我找回去么。”
“哦。”蒋云帆恍然大悟,“你个小没良心的。”
“……”江苏看他一眼,“欠他们的钱我都记着账的,等凑齐了我会一块儿还给他们,当初走的时候我也留了张字条,但是他们不信我有什么办法。”
蒋云帆道:“你当时留的要是钱,他们肯定就信了。”
江苏道:“我那时候哪儿来的钱,就背着把吉他带着张身份证就跑了,手机我都没敢拿,怕被定位。”
蒋云帆道:“你姑妈他们是警察局的还是私家侦探啊?还搞定位?这么高端的操作我都不敢想。”
江苏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他们心血来潮去警察局给我报了个失踪案……”
蒋云帆打断道:“可去你的吧,他们那情况还敢去警察局里晃悠呢?”
江苏道:“你不知道的,他们什么都敢,就没个清醒的时候。不过他们好像确实没去报案。”
蒋云帆问:“那你当时跑的时候一分钱都没带啊?”
江苏想了想,“带了五百的现金,来中二区的车票我在网上买的,抄了个取票码在纸上。”
中二区的物价虽然不高,但是光凭五百就想在这儿生存也不容易,蒋云帆实在想象不到这人那时候是怎么活下来的,想要问又怕勾起人家的伤心的回忆,颇有些纠结。
好在江苏善解人意,“想知道我那时候是怎么生存的是吧?其实也没多惨,过程挺顺利的。”
见江苏自己愿意说,蒋云帆于是洗耳恭听,很认真的看着江苏的眼睛。
江苏于是道:“我吉他弹得挺不错的,当时来这边,就想着要去夜店酒吧之类的地方碰碰运气,然后我就往醉忘乡这条街来了,这边夜店多,我就过来晃悠了一圈,当时醉忘乡刚开业没几天,门口就杵着个招聘的牌子,我看到上边有吉他我就去试了,然后就……真的挺顺利的。”
蒋云帆听得有些迷幻,“不是吧,你第一天来这儿就找着工作了?”
“不是。”江苏道:“是第二天。”
蒋云帆道:“有区别么?不是,你小子运气也太好了吧?现在找工作都这么容易的?”
江苏道:“主要还是我声音比较好听吧,当时来应聘的吉他手有五个还是六个,有两个弹得比我好,但是唱歌比我弱一截。”
蒋云帆道:“看不出来你还挺不谦虚的。”
“其实我挺谦虚的,这话我都没跟其他人讲过。”江苏道:“你是第一个。”
蒋云帆受宠若惊,“所以,我很荣幸?”
“嗯。”江苏道:“运气也是实力的一种吧,不过现在想想,我那时候也挺……嗯,挺年少轻狂的,觉得天无绝人之路,一个大活人总不可能因为换个地方就被饿死。但是,我那时候要是没找到醉忘乡这么个地方,说不定最后还真得饿死街头。”
“那不会。”蒋云帆道:“实在不行你还可以到街上摆个破碗,然后坐那儿弹吉他,每天两顿饭的钱应该还是能挣到的。至于睡觉……就我们早上跑步的那几座桥下边都有一小块地方是空的,又没有水漫上去,我觉得还是可以凑合一下。”
江苏一双眼睛幽幽的看着蒋云帆,“还能去垃圾桶里倒腾点人家不要的旧衣服当被子和毯子是吧?”
蒋云帆摇头,“不是,你要人家不要的大衣干什么,你又不是收破烂儿的。天为被地为床多浪漫啊,咱别整那些俗气的。”
江苏道:“哥,打住吧,我找着工作了。”
蒋云帆意犹未尽的从幻想中退出来,砸吧下嘴,“其实还挺带感的,你不觉得吗?”
江苏很真诚的说:“不觉得。”
蒋云帆叹了口气,默了默,然后没心没肺的笑了起来,“亏得你找着工作了,不然想想还挺凄凉。”
江苏道:“你刚刚还说带感。”
蒋云帆道:“凄凉得带感。对了,你到底是什么时候离家出走的?你不是才大学毕业没多久么。”
江苏道:“我上大学之前的那个暑假跑的,他们都不知道我考上哪个学校了,我到醉忘乡以后,东和帮我找当地社区开了个贫困证明,然后我申请了助学金。”
“哇哦。”蒋云帆毫无保留的表示了佩服,然后问:“东和是谁?”
“……”江苏这才想起自己还没跟蒋云帆提到过这个名字,解释道:“就是店老板,挺照顾我的。”
蒋云帆之前还没觉得怎么样,这会儿听了这么一大段故事,突然就觉得这东和很可疑,“他平白无故的干嘛对你这么照顾?”
江苏道:“大概因为我是他的员工?”
蒋云帆总觉得这事儿没那么简单,“他对其他员工也像对你这样?”
江苏想都不用想就摇头,“没。”
蒋云帆道:“那你就没觉得这其中有什么问题么?事出反常必有妖啊。”
江苏道:“你省省吧,他对我这么照顾只是因为我是店里年级最小的而已,当时这儿就我这一个大学在读生,其他人都毕业了,有什么好照顾的。”
蒋云帆道:“不对啊,他这算是雇佣童工吧?”
江苏道:“我那时候满18了。”
蒋云帆道:“居然不要求学历就要你上岗?这店水平不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