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问题。”夏见鲸答应下来,洗了条抹布蹲在后面擦置物架去了。
陆载手下很利索,三两下就把绳子缠完了,就在这时他突然听到外面传来一声很细微的口哨声。
陆载抬头,发现康祁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体育馆门口。
康祁没有说话,逆光站着,看看陆载又看看夏见鲸,脸上的笑容意味不明。
陆载下意识地回头看夏见鲸,对方并没有察觉,还在一边哼歌一边干活,心情看起来不错。
陆载心里有一种预感,康祁这一次肯定不会善罢甘休。陆载低头考虑了一阵,然后又看了夏见鲸一眼。他深呼吸一口气,擦了擦手,悄悄走了出去。
体育馆侧面有一条小巷道,位置有些偏,夹在实验楼和体育馆之间,像是建筑图上没规划好的漏洞,被人渐渐遗忘。
陆载冷着脸把康祁拽进了小巷道里。
康祁被陆载一把推在墙上,他满不在乎地拍拍衣服,笑着说:“陆载,你害怕了?”
陆载双手插兜,和康祁相对而立,“你想做什么?”
“咱俩好歹也是老同学吧,你至于这样吗?”康祁摊开手,靠在墙上痞笑,“况且我也不想做什么,当年……”
“当年的事情我谢谢你。”陆载抬起头盯着他,一字一顿地堵上了他接下来的话。
康祁笑着拿手背蹭了下嘴唇,然后掏了烟出来,手指夹着一根递给陆载。
陆载看了一眼,连手都没伸。
“不是吧,好学生,”康祁惊讶地挑了下眉,“连烟都戒了。”
陆载说:“你要多少?”
“钱吗?你可真是一点长进都没有,用钱打发人这一套,跟你爸学的吧。”康祁冷笑,“你觉得我缺那玩意儿吗?我就是闲得慌,这鬼学校我能看上的就一个你一个秦南,哥们儿不过想叙叙旧罢了。”
陆载一言不发,他垂着眼睛,攥起了拳头。
康祁拿出打火机,刺啦一声点燃了烟。
“你不用总防着我,那些破事儿我都烂肚子里了,跟谁都没说过。”康祁在烟雾中叹了口气,“我当年帮你,就是觉得咱俩挺像的,兄弟有难,我搭把手而已,没想到你还挺狠,扭头就给我来了一口。”
陆载脸色不好,嘴唇泛干,他舔了一下,感觉到丝丝麻麻的疼。陆载抬手抹了下嘴,手背上有一条血迹,这才发现嘴角最近不知道什么时候裂了道口子。
他把手揣回兜里,拳头攥得更紧。即使这样,他还是不可抑制地有些发抖。
每次康祁一出现就像是巴甫洛夫的铃铛,他几乎能听到自己体内那只疯狗的吠声。
“陆载,”康祁发现他的异样,笑容变得有些残忍,“虽然你是你,你爸是你爸,但血缘这玩意儿挺神奇的,你俩连神经病都一模一样。”
那件事情不仅是压倒陆载的最后一根稻草,也是他的一道分水岭,在那之前,他根本不相信自己有病,更不知道原来自己也会拿着半截儿砖头杀红了眼,完全丧失理智,非要置陆远名于死地才肯罢休。
康祁向他身后看了一眼,突然头抵在墙上笑了。
“不过那个夏见鲸挺有意思的,”康祁说,“粘你粘的不行,好几次都放学了我还看见你们俩在楼底下难分难舍。”
陆载像被人戳了一下肚皮的大猫,猛的眯起了眼。
他上前一步,按着康祁的肩膀,把人狠狠按到墙上,“你说什么?”
康祁丝毫不反抗,朝陆载抬了抬下巴,示意他往后看。
陆载扭过头,就看到了夏见鲸,他的瞳孔骤然收紧。
那一瞬间,他前所未有的慌了神,觉得自己的心跳似乎都漏掉了一拍。他不知道夏见鲸什么时候来的,更不知道夏见鲸听到了多少。
夏见鲸抓着头发笑了笑,跟陆载解释道:“我都弄完了,没找着你,刚听见这边有声音我才过来的。”
陆载用力咬了下嘴唇,然后深深吸了一口气。
陆载看着夏见鲸,脸色如常,他说:“我有点事,你先回去。”
夏见鲸无意间闯进来,虽然康祁他也认识,但不过就一面之缘,他觉得尴尬,赶忙点点头。
夏见鲸说:“那行,我先去买可乐了。”
康祁正仰着头看天,在夏见鲸转过身之后,他突然勾起唇笑了一下,然后贴在陆载耳边说:“别急赤白脸地轰人走啊,我猜你没跟他说过吧,要不叫他一起过来聊聊?”
陆载的眼神顿时凌厉起来,直直盯着康祁。
康祁挑眉一笑,偏过头对着夏见鲸的背影喊道:“嘿!等会儿!”
“闭嘴!”陆载后背彻底绷紧了,眼底都开始泛红。
陆载抿着嘴,表情冷厉,先是一拳捶在康祁耳边的墙上,接着另一拳就揍上了康祁的脸,“你他妈闭嘴!”
夏见鲸愣在原地,他第一次听见陆载骂人,而且声音里满是怒意,和平日里判若两人。
“你怕什么呢,嗯?”康祁也不手软,勾着陆载的脖子,膝盖直接顶在他的肚子上,“这么心疼啊,聊两句都不行?”
“不……行……”陆载弯着腰闷哼出声,直接半跪在地上。
“同桌!”夏见鲸想都没想就跑过来,一把推开康祁,然后扶住陆载,“你没事儿吧?!”
康祁揉了揉脸上的淤青,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们俩。他伸出舌尖,在嘴角舔了一下,餍足得像一只刚猎完食的豹子。
陆载垂着脑袋,眼底一片血红,胃里泛起一阵阵疼。他余光里看到康祁往前走了一步,好像要对夏见鲸说些什么。
陆载用力眨了眨眼,觉得视线逐渐变得模糊。他咬牙站起身,猛地推开夏见鲸,声音冷得像一块冰。
陆载沉声道:“回去!”
夏见鲸毫无防备,陆载推他那一下又用足了劲,他肩膀直接撞在墙上,疼得他都以为是骨头碎了。
夏见鲸不知所以,傻站着原地。
他看着陆载,试探地问:“同桌?”
陆载死死盯着康祁,头也不回,背对着夏见鲸低吼,“让你走听不见吗?滚!”
第25章 五月即飞雪
夏见鲸捂着肩膀站在巷道的阴影里,他不可置信地看着陆载,五月半的艳阳天,他只觉得彻骨寒凉。
夏见鲸心里满是挫败,陆载摆明了没拿他当自己人,说不定还认为他像是一个闯入禁区的外来者,碍事极了。
这顿悟一点都不好受,他觉得自己傻透了。
夏见鲸既委屈又愤怒,他张了张嘴,最后也没说出一丁点的关心。这个时候再拿热脸去贴别人的冷屁股,那就不是心大,而是太贱了。
他试着活动了两下肩膀,感觉还是有点疼,把袖子撸起来一看,没想到竟然磕肿了,青黑一片看着都吓人。
陆载始终都没回头看他,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夏见鲸吸吸鼻子,站起身来,头也不回地走了。
陆载听到脚步身远去,终于转过身来,用力按着自己的胃,贴着墙缓缓坐在了地上。他抬起头望着康祁,眼睛通红,看起来狼狈极了。
陆载问:“满意了吗?”
“你可真够疯的啊陆载。”康祁曲起食指揉了揉脸上的淤痕,忍不住“嘶”了一声,“我就纳了闷了,不就是被你爸打两下屁股,至于这么小题大做嘛,还能把自己整得真跟个神经病一样。”
陆载用力按着自己的胃,指尖又白又抖。
“其实我还挺佩服你的,敢对着自己老子轮砖头。这事儿多酷啊,要搁我头上我能跟别人炫耀一年。你们这种好学生怎么想的啊,是不是特接受不了自己的黑暗面?”康祁又说,“可你躲着没用,你得认清自己,说白了咱们都是一类人。”
陆载坐在那里跟死了一样,一声不吭,康祁一个人跟空气唠了半天,丝毫没有得到回应。
“装死呢?”康祁渐渐没了兴趣,觉得无聊,临走前又踢了陆载一脚,“真他妈没劲儿。”
夏见鲸回到器材室,秦南和刘耀耀已经打扫完了,正坐在椅子上等他。
刘耀耀质问他:“你们俩是不是偷懒去了,你看看时间啊,这马上就要放学了,你要再不回来我们都打算走了。”
夏见鲸没说话,揉着肩膀,垂头丧气的。
秦南发觉不对劲儿,便走过去,问道:“鲸仔,你怎么了?受伤了吗?”
夏见鲸点点头,说:“刚整东西的时候被架子砸了一下。”
“天呐,”刘耀耀惊呼出声,赶紧跑过来,“严重不严重?”
“没什么事儿。”夏见鲸情绪不高,话自然也少了。
他是被误伤的,没什么大碍,相对来说陆载才更严重。他心里气陆载,却又忍不住担心。
夏见鲸犹豫了好几秒,才继续说,“陆载刚留下来帮我,他也被砸了,就在那边巷道里,要不你们谁过去看一下他?”
“我·操,你俩没病吧,”刘耀耀震惊,“被砸了不去医务室,躲那个犄角旮旯干嘛,钻木取火刮骨疗毒呢?”
秦南没说话,他看着夏见鲸,微微皱起眉头。
就如刘耀耀所言,谁受伤了会跑巷道里躲着,又不是原始人或者野生动物,第一反应难道不应该是去医务室或者寻求帮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