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载想了想,也没跟夏见鲸解释,低声说道:“对,弹片穿过去了,还缝了好多针,疼。”
夏见鲸果然心疼坏了,眉心一下子就拧在了一起,恨不能掀开陆载的衣服给他呼一呼。
陆载暗自得意,正想揉一下夏见鲸蹙起的眉心,他的手机就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陆载现在脖子跟假的一样,干什么事情都不方便,他还穿着过膝风衣,想从裤兜里把手机取出来简直比登天还难。
陆载侧了侧身,手刚抬起来就被夏见鲸握住了。
“你别动了。”夏见鲸往前倾身,小心翼翼地抱住陆载半边身子,“我给你拿。”
陆载闻言立马就松了劲儿,夏见鲸早就不是当初那个毛手毛脚的傻小子,现在被生活锻炼得相当会照顾人。
陆载半仰在夏见鲸怀里,满意地几乎快要眯起眼来。
夏见鲸的手很稳,陆载还没感觉到什么异样的动作,他的手机就已经被夏见鲸取了出来。
“小刘?北京的号码。”夏见鲸看了眼手机屏幕,把手机递到陆载面前。
小刘是个什么玩意儿?陆载完全不想理,他才刚享受了两秒钟的特殊待遇,还没尝出甜蜜夏见鲸就松手了,心里自然不得劲。
夏见鲸看陆载没反应,又问:“要帮你点接听吗?”
陆载连点头的动作都做不出来,他“嗯”了一声,坐直身体往夏见鲸面前靠了靠。
夏见鲸还当陆载不舒服,赶忙伸手又把人给搂怀里。
陆载负伤回国的事整个台里都知道了,听说休假报告已经给批了,虽然这是好事儿,但另一方面就是人情世故很麻烦。
这个小刘就是个麻烦头子,从他以后陆载的手机就没停过,一直有嘘寒问暖的电话打进来。
陆载接了几个就有些不耐烦了,他皱起眉,眼看就要开口怼人了。
夏见鲸在一旁听着都觉得压力大,等新的电话打进来,他没再直接点接听,反而问了陆载一句,“还接吗?”
“嗯~”陆载也摇不了头,不乐意地哼了一声。
陆载这一声从鼻腔哼出来的拒绝直接让夏见鲸腰都软了,他仰头叹一口气,心想他这辈子算是交代在陆载手里了。
想当初陆载可不是这样的,病来如山不倒,一张薄唇永远抿得像锐利的刀,从来都不会低头。
可这次受伤后,陆载整个人软得像棉花糖,见到夏见鲸就站不稳脚,一定要被扶着搂着抱着才行。
夏见鲸心里五味杂陈,心疼是心疼,但莫名得又有一丝难言的满足,搂着陆载到了总医院门口都不想撒手。
出租车费还是夏见鲸付的,他哄着陆载下车,又跑到后备箱去取行李,看得司机还以为陆载是得了什么命不久矣的绝症。
司机小声跟夏见鲸说:“对不住啊,我还以为这个小兄弟就是落枕而已呢,要知道你们这么困难,我肯定再开快点了。”
夏见鲸的话多也仅限于对陆载,他跟司机聊不起来,哪怕心里乐得前俯后仰,脸上也没什么表情。
夏见鲸收好发|票,点点头说:“谢谢您,师傅。”
夏见鲸不想让陆载多等,道完谢就拉着箱子跑了过去,扶着人慢悠悠地往医院大厅里走。
总医院里已经有陆载的同事在等着了,提前帮忙给办了手续,陆载一到就可以直接进去拍片子做检查。
被台里派过来的就是刚才打电话的小刘。
小刘加入以后,夏见鲸和陆载都不怎么说话,尤其是夏见鲸,静得像空气一样,自顾自地跟在后面边走边看手机。
小刘是被同事们推荐选出来的闲人,专门派来慰问陆载,他白赚了一天假总得干点实事,便说:“陆哥,我看你朋友也挺忙的,要不就让人家回去歇着吧,我陪你等结果。”
陆载要是脖子能动,想必会甩多嘴的小刘一记眼刀,他轻咳了一声,沉着声音道:“不用。”
“哎,陆哥你这个人哟。”小刘早就习惯陆载的说话风格,也没生气,接着往前跟了一步,“你倒是扭脸看看人啊,黑眼圈都快掉到下巴上面了吧,这得累成什么样子。”
陆载脚步一顿,转过身看着夏见鲸,就等夏见鲸自己撞上来。
夏见鲸压根没看路,他一手拉着行李箱,一手在刷网页,直到撞在陆载身上才停了下来。
夏见鲸抬眼一看见陆载就急了,他立马就伸手去摸陆载的腰,心疼地问:“撞着了吗?你怎么不躲一下啊!”
陆载抿着嘴,盯着夏见鲸的脸仔细瞧了瞧。小刘虽然有些夸大其词,但夏见鲸确实比上次见到时憔悴了不少,眼圈底下淡淡地泛着青。
陆载不说话,夏见鲸急得不行,也顾不上去在乎小刘的目光,掀开陆载的大衣就要往里看,声音急得都哑了,“伤口怎么样?”
伤口能怎么样?
军医给打了止血绷带,当天夜里就结痂了。
但这陆载肯定不可能说,他颤抖着蹙起眉,弯着腰就想往前倒。
陆载说:“疼。”
夏见鲸脑子一片空白,连手机是握在手里还是塞进兜里或者已经掉地上了都不知道,只顾着两手轻柔地把陆载搂住。
夏见鲸心疼得不行,也不沉默了,行李托付给小刘照看,半扶着陆载就往电梯的方向走。
这俩人一溜烟就没了影,小刘被撂在后面,一时间有些傻眼。
小刘无辜地拖着行李,到底也没想明白刚才还安静沉稳的夏见鲸怎么就突然爆发了呢?还有他自己,好好的一个公派陪护,怎么就被顶替了呢?
等小刘找遍整个住院部,再次见到陆载和夏见鲸时,陆载已经做完检查,安稳地躺在病床上了。
小刘原本是按台里的标准,给陆载安排的三人间,但架不住夏见鲸舍得花钱,愣是给陆载升成了单独的套间,各项设施一应俱全。
小刘把行李放好,看了看床边站着的夏见鲸,对方在他进来时就站了起来,接着便窝进一旁的沙发上不说话了。
小刘莫名觉得自己很碍事,他站在门口犹豫了两秒,尴尬地跟夏见鲸点点头,这才走了进去。
陆载掀起眼皮,瞧了小刘一眼,淡淡地问:“我报的假都批了吗?”
小刘毕竟是后辈,陆载在台里横行霸道惯了,平时还能开开玩笑,但凡陆载一冷脸,任谁都得犯怵。
小刘咽了口唾沫,“陆哥,台里确实忙,没你不行。”
陆载又问:“那批了多长时间?”
小刘说:“给你压了一个月,就批了三周。”
这确实有些过分了,难怪小刘说不出口。陆载光是攒着没休的假就不止这个数,这次又连着病假一起报的,没想到直接给砍了一大半。
陆载看了眼天花板,似乎在算日子,他想了想说:“知道了。”
“不过陆哥,你也别生气。”小刘挠着头嘿嘿笑,“我听陈姐说会安排David接你的班,你休完假就直接回台里,坦桑尼亚那边暂时不用管了。”
“嗯。”陆载一瞥眼就看到夏见鲸粘在他身上的目光,他唇角缓缓勾起一抹笑,连带着对小刘都温和了不少,“我服从安排,帮我谢谢陈姐和David。”
小刘有些受宠若惊,连忙点头道:“好、好的。”
陆载声音更轻,又说:“小刘,你有事情就去忙吧,我不会跟台里说的。”
小刘一瞬间睁大了眼,虽说陪护比上班爽,但能回家躺着岂不是更爽。
小刘推了推眼镜,把陆载从头看到脚,看到陆载面容不变,他才明白对方并没有开玩笑。
小刘说:“那……我先走了,你有事儿就打我电话。”
陆载“嗯”了一声,接着闭上了眼,像是累极了一样,赶人都赶得不动声色。
小刘得令后立马开溜,一秒钟都不多待。
待病房的门才刚关上,夏见鲸已经一个闪身重新趴回了陆载床前,笑着摸了摸他的额头,“你真不是个好人。”
陆载睁开眼,看着他挑了下眉,然后说:“你把我行李箱打开,隔层里有一把钥匙。”
“钥匙?”夏见鲸根据陆载的指示找到钥匙,对着光打量了一番,问道,“哪里的钥匙?”
陆载说:“我在北京全款买了一套房子,刚工作的时候买的,一直没怎么住过。”
“全款……”夏见鲸舔了下嘴角,感觉养崽之路任重而道远。
“嗯。”陆载说,“不到一百平,位置还不错。但买完就穷了,还没装修呢,基本上算是毛坯房一个。”
夏见鲸喉咙发紧,他看着陆载,手上不由地攥紧了钥匙,“所以,钥匙是……”
陆载说:“钥匙是给你的,装修你来吧。风格最好稳重点,不然老了再看会觉得尴尬。”
夏见鲸拉起陆载的手,贴在自己脸上,说:“好。”
当晚夏见鲸在医院陪陆载,原本陆载是想让他一起在床上挤一挤的,但他深知自己睡觉有多不老实,生怕压到陆载的“弹伤”,硬是窝在沙发里凑合了一宿。
第二天护士来抽血时,夏见鲸才迷糊睁眼。那一瞬间他腰酸背疼脖子硬,躺着缓了好半天才能勉强站起来。
陆载的衣袖已经被卷到了大臂上,他余光里看到夏见鲸难受的样子,说道:“活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