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见鲸这几天所有的休息时间都用来给陆载采购物品, 从牙刷牙膏到枕头被罩,竭尽他所能买最贵最好的, 同时还把整个单身公寓都翻新了一遍,连带着他自己的生活水平都提高了一个档次。
而此时更荒唐了, 夏见鲸看着马路旁边伸着胳膊打车的旅人, 竟然认真考虑着要不要再买一辆车。
有车会方便一些,他可以带陆载四处逛一逛。过年这几天高速也不收费, 去成都、自贡或重庆转一转都是不错的选择。
夏见鲸越想越离谱,到后来他连车型和耗油量都计算了进去,比准备婚礼都还要郑重。
夏见鲸摇摇脑袋,把乱飞的思绪收了回来。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不由地笑了起来,原来他这么期待见到陆载啊。
陆载从检票口出来时,夏见鲸就混在接站大军里,趴在栏杆上眼巴巴地往里面看。
陆载把口罩拉下来,卡在下巴的位置,然后翘着嘴角对夏见鲸笑了笑。
夏见鲸看到陆载,下意识就想跳起来跟陆载招手,但他才把胳膊抬过头顶,一旁的中年阿姨就扭过来瞪了他一眼。
阿姨可能是被夏见鲸突如其来的动作撞到了,不耐烦地往旁边挪了挪。
夏见鲸却有些愣神,他本能地跟阿姨鞠躬道歉,但脑子里却扯出了另一条思路。
他在陆载面前似乎真的没有变,他依然会兴奋,会做出不合时宜的幼稚行径。
即使没有了电话这个媒介,当他和陆载面对面的时候,他仍旧想要欢呼雀跃,有大把大把的心情想要说给陆载听。
夏见鲸抬起头,隔着人潮涌动去看陆载,目光一下子就坦然了起来。
陆载行李不多,只拉了一个黑色的登机箱,他走过来自然而然地捏住夏见鲸的后颈,带着人就往外走。
陆载说:“这么想我啊?”
夏见鲸没有丝毫的犹豫,他偏过头去看陆载,说道:“宇宙霹雳无敌超级想。”
陆载脚下一顿,攥着夏见鲸的手指都收紧了。
周围是步履匆匆的人们,他们立在其中很是违和,就像在时间的进程中静止了一般。
陆载缓缓地转过身,满怀惊喜却又不可置信,这种心情就像在集训队的栅栏外,他问夏见鲸是不是认真的时候一样。
陆载喉咙发紧,他问:“你说什么?”
夏见鲸接过陆载的行李,更紧地回握住他,“我说,我宇宙霹雳无敌超级想你。”
陆载仰头去看天,他抿着嘴笑了一下,然后说:“夏小狗,你废话可真多啊。”
夏见鲸带着陆载回他的宿舍,单身公寓里挤了两个大男人,顿时就显得有些拥挤。
陆载把自己全权交给夏见鲸,他的行李在夏见鲸那里,他什么都不管,只顾着垂下头翻来覆去地看他的出入证。
陆载把出入证举起来,对着灯光照了照,笑着说:“真的。”
夏见鲸刚帮他找了个地方放行李箱,从卧室一出来就看见陆载犯傻的样子。
不过就是个硬卡纸打印的出入证,上面最正规的就是政治部的钢印了。然而陆载这架势跟菜场辨别真假|钱的大爷大妈们如出一辙,搞得好像还有可能被人造假一样。
夏见鲸想翻白眼,但又莫名觉得陆载做什么都可爱,他只好说:“本身就是真的。”
公寓楼建了很多年,线路也早就老化了,一到晚上用电高峰期,整栋楼的电压都不太稳。夏见鲸站在小客厅正中央,头顶的灯棒忽明忽暗,闪得人视觉神经都想疲劳罢工了。
陆载看着夏见鲸,不知道是舟车劳顿累的了,还是被这破灯给闪的了,他眼前白花花一片,有些发晕,看不真切。
“夏小狗,”陆载皱起眉,眼神飘忽起来,“你在哪儿?”
夏见鲸惊道:“陆载!”
夏见鲸眼看着陆载就要往后倒,他一个箭步冲上去,搂住陆载的腰就把人给揽进自己怀里了。
绵阳的冬天虽算不上冷,但风很大,陆载穿衣风格还跟以前一样,只要风度不要温度,呢子大衣里面只套了一件薄衫。
大衣的料子极好,应该很保暖,但夏见鲸却觉得陆载周身都是寒气,他紧了紧手臂,腾出一只手想去摸陆载的脸。
陆载其实完全没有大碍,他被夏见鲸抱住的那一刻就缓过来了。
主要是陆载向来挑食,吃穿用度都讲究很多,如果他身旁有人压着倒还好,比如住在秦弘阳家里或者在营地吃大锅饭,他会稍稍克制一下。
但如果剩陆载一个人,那他就真的是贵公子做派,哪怕就一丁点不合心意,他都不愿意将就。
飞机餐和快餐陆载都吃不惯,所以这么算下来他差不多将近有四十个小时没有吃东西了。
陆载原本还能撑一撑,但夏见鲸一关心,他就跟少年时候一样得寸进尺,恨不能让对方立刻把他捧在手心里哄一哄。
陆载三十秒之前还捏着出入证爱不释手,现在也喜新厌旧地随手往旁边一抛,腾出两只手一齐去抱夏见鲸。
陆载趴在夏见鲸肩头彻底放松了,舒服地吐了口气。
夏见鲸摸着陆载温热的侧脸,体温正常,再扭头看一看,唇红齿白的,完全不像个有事儿人。
夏见鲸没好气地捏了陆载一下,捏完又一如既往地觉得心疼,手心贴着他冷毅的脸颊揉了又揉。
夏见鲸说:“这位同志,还有八十二天呢,骄傲使人落后哦。”
陆载装不下去了,他站直身体,低声说:“可我从昨天就没吃东西。”
夏见鲸目光一顿,皱着眉看他。
陆载面无表情地叹了口气,幽幽地说:“好饿。”
夏见鲸站在原地犹豫了两秒,虽然只有两秒的时间,但他的左右半脑却变身为两个小人,进行了一场激烈的辩论赛。
右边那个说:“我的妈耶,陆载这些年真是长进了,已经学会以退为进了,不要脸!”
左边的小人冷着脸,不屑道:“哦。”
右边的小人显然是被陆载的示弱给收买了,不禁急得跳脚,吼道:“哦?!你还哦?!你没有听到他说他饿了吗?”
左边那个白眼都快翻到后脑勺去了,仍然铁石心肠地说:“哦。”
右边小人直接冲了过来,抓着小伙伴的肩膀左右摇晃,嚎叫道:“他饿了耶,他好饿的,他都快饿晕了!”
左边的小人被晃得头晕眼花,但嘴角却偷偷翘了起来,就好像终于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一样。
小人点点头道:“知道了。”
这些脑内的挣扎具化到夏见鲸的身上,就显得格外好玩儿了。
陆载对夏见鲸的答案十拿九稳,他站在一旁好整以暇地看着夏见鲸。夏见鲸脸上仍是遮不住情绪,先是皱眉思索,然后不爽地“哼”了一声,再接着忍不住有些心疼,不过最后都融成了一个笑容。
陆载的目光柔软极了,夏见鲸纠结起来的样子跟以前一样有意思,一点都没有变,不过是现在只肯对他流露出来罢了。
陆载揉着肚子问道:“想好了吗?”
夏见鲸才不吃他这一套,伸手轻轻给了他一拳,直接把人给推到沙发上,“等着。”
夏见鲸这些年和陆载的成长进程不太一样,陆大记者风光无限,原先那些愿意干家务的好习惯全丢了个干净,倒是因为工作能力出色,经济也独立了,对外的时候脾气越来越硬,没人刚得过他。
但夏见鲸就有些惨,长大后没人跟在他屁股后面帮他收拾了,他不得已学会了不少生存技巧,出差时候的行李箱也能整得井井有条。还有就是厨艺方面,做不了满汉全席,但做个家常便饭填饱肚子还是绰绰有余的。
夏见鲸这几天一直在采购东西,冰箱里塞得满满当当。他手下麻利,淘米蒸饭,又快速解冻了一块猪肉,有条不紊地在厨房里忙碌着,不出二十分钟就给陆载端出来一份鱼香肉丝盖饭。
夏见鲸的单身公寓面积很小,只有一厨一厅一卧再加一个卫生间。
夏见鲸把客厅的茶几收拾了一下,招呼陆载坐过来吃饭。
陆载和夏见鲸挤在沙发上,半趴下身子去吃饭。
夏见鲸吞了口唾沫,有些期待地问:“味道怎么样?”
陆载眯了眯眼,点头道:“还行。”
夏见鲸表情一滞,有些失落,他缓缓靠回沙发背上,不太高兴了。
夏见鲸越想越不乐意,伸腿踢了陆载一脚,沉声说:“陆载,你才应该叫烦人狗呢。”
陆载不动声色地往嘴里扒饭,另一手按住夏见鲸的脚腕,手指一滑就伸进他的裤腿里,沿着他的小腿一寸寸地往上摸索。
陆载的指尖冰凉,像是把伏特加推进装满啤酒的洛克杯里,直接引爆了深水炸|弹,令夏见鲸不由地绷紧了身体。
夏见鲸缩了缩脚,说:“你好好吃饭。”
陆载松开夏见鲸,也没回头看他,像是真的把夏见鲸的话听进去了一般,端着盘子心无旁骛地吃完了剩下的几口。
陆载也不理夏见鲸,慢条斯理地拽了张纸巾擦嘴,然后站起身端着盘子进了厨房,不多时里面就响起了水声。
夏见鲸半躺在沙发上有些纳闷,不明白陆载这演得是哪一出,怎么突然之间就变得沉默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