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一大师看到马车上下来的人比以往多了几张陌生的面孔,走到齐潇面前挂着佛珠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老衲已恭候陛下多时,里边请。”
几人随了大师的指引步入大华寺,寺庙里飘散了香烛的味道,进门几棵苍天菩提树立于两侧,一条汉白玉铺成的道路通向一个莲花池,池中莲花早已枯萎凋谢,在乍暖还寒的春水里立着它坚韧的筋丝。
绕过天王殿,从侧边的游廊经过了大雄宝殿,一直到了僧人们居住的群房,这里是僧人们居住的地方,成片建起的房屋错落有致,隔开一堵墙是专为来客准备的房舍,元一大师让身边的小僧分别带了几人前往各自不同的居舍。
经过一天的颠簸,李莫烧的开始讲胡话,元一大师看这孩子不过两岁,衣着很是素朴,抱着她的妇女并非像她母亲,看了孩子的状况,并没有问什么,只是让人赶快带她们去了一间收拾好的屋子。
而随行跟来的太医带着药箱一路跟随过去。
没人和齐渃说过关于唐婉莹和李莫的事情,人员当中除了齐潇,只有魏池羽最了解事情的经过。齐渃认出了李莫正是昨日那女人抱着的孩子,除了担心李莫的病情,更想知道这孩子是否已是无父无母的孤儿,而齐潇一路带她到这里又是为了什么。
几人分别进了自己的屋子把行李放下,齐渃与裳儿一间,隔壁住的就是李莫与四娘还有两个侍女,齐潇的屋子在离她稍远的东侧。
到了晚膳时间,四娘留下来照顾李莫,而齐潇特别开了小灶,其余的人都与众僧人一同到了大斋堂用餐。
齐渃与裳儿选了个靠边的位置,每人分得两个馒头加上一碗汤菜,汤菜由几种常见的蔬菜混杂烧在一起。齐渃就着汤菜一口口吃着馒头,这饭菜虽为清淡,不过齐渃并非娇生惯养的人,在揽月宫里的伙食并非好到哪里去。
一天的奔波下来,虽说只是坐在马车里,早已饥肠辘辘,几口便吃下一个馒头,准备要开吃第二个的时候,魏池羽坐到了她的边上。
因魏池羽为齐潇贴身侍卫,借了光可以一同吃小灶,这会见她神神秘秘对齐渃一笑,从袖管里套了个油纸包出来,放在桌上摊开,里面是几个萝卜酥和素藕丸子,轻声道:“陛下怕公主吃不惯这里的伙食,特地让臣带了些过来。”
“多谢陛下的厚爱。”这几日自己都未和齐潇有过多交流,昨天那意外的事情发生后,齐潇看她没有受伤就忙于他事,让齐渃都认为是否忘了她这人的存在,这会看到摊在油纸里的小点,心里漾起了一丝甜,“佛门乃众生平等,得如此偏颇,当真惭愧了。”
“诶,无事。”魏池羽甩甩手腕道,“公主您刚大病初愈,连日来旅途劳累,这些汤汤水水怎么够啊。您慢用,臣先告辞了。”
魏池羽一走,旁边的裳儿凑来看了看那些东西,撅了嘴道:“陛下这次倒是挺挂心,主子你傻笑个什么,趁热快吃吧。”
拿起一个萝卜酥,咬下一口,层层叠叠的酥皮松软酥脆,内馅是切了丝丝缕缕的萝卜,很没出息的,这简单的一份东西,让齐渃感觉格外的香脆可口。
刚吃好回到居舍处,看到四娘一手端了一碗刚煎好的药剂,另外一只手托了个餐盒,咯吱窝里加了件小袄子,走到了门前却是无手开门,见走来的齐渃,尴尬的笑了笑。
齐渃让裳儿替她开了门,又帮她拿了那件小袄子,公主出手帮她拿了东西,四娘激动地差点把那碗粥打翻在地。
三人进了屋,屋内放了四张三尺半的床,其中一张睡着李莫,肥嘟嘟的脸被烧的通红,迷糊的在梦中一直喊着娘。
四娘手脚利索,一进门放了手里的东西,把袄子叠好放在床尾,接着推醒了李莫,把中药一口口喂到李莫嘴里,做完这些,又掀开餐盒,里面是今天吃的汤菜与馒头。抓起馒头狼吞虎咽咬了几口,又用手掰了小块馒头泡在汤水里泡软了之后喂了李莫一些。
齐渃与裳儿就站在旁边看着她忙出忙进,对唐婉莹,齐渃只是一面之缘,因为行刺齐潇,齐渃自然对她没多大好感,但是李莫只是个孩子又病的严重,不免让人动了恻隐之心。
那边喂了几口,四娘局促用袖口抹了一把嘴,道:“公主莫见怪,我就是个粗人。”
齐渃笑着表示无妨,走到离床近点的地方看了李莫道:“这孩子该是昨日受了惊吓,导致七情不顺,抑郁思忧而发烧,只要收惊即愈。”
“公主您还会医术,真厉害!”
被如此直爽的夸奖弄得不好意思,齐渃自己知道会看那些医书还是因为心里有鬼,谦虚道:“只是略懂皮毛而已,今晚让她好好休息,明日大概便会好了。”
四娘点点头,起身把喝光的汤碗放进了食盒,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李莫道:“这孩子命苦,似乎从小没了爹,一直和她娘相依为命的。”
“哦?大婶你是认识她家?”齐渃本来就对李莫有些兴趣,听四娘主动提起,顺了话题就引了出来。
“可不是,当初她娘刚来镇上,还是大了肚子,说是来投靠亲戚的。”说到这,四娘摇了摇头,“没想到那亲戚早几年就已过世,一个女人拉扯个孩子不容易。”
“那么她娘现在是?”
“不瞒公主说,今早我带这娃见了她娘最后一面,也不知道她现在是死是活了,不过做了那么大的罪孽,啧啧,大概是活不成了吧。”
四娘把用过的碗筷放回了餐盒里,要把这些重新送回灶房,齐渃不宜再留在此地,带了裳儿一块走出屋子。
抬头看看天色微亮,便提议在这大华寺里随处走走,一直听说这里有大昱最大的藏经阁,齐渃便朝着藏经阁的方向走去。
却在半路上遇到了一个意外的人。
齐潇。
此时她换上了一件墨色海清,少了一份帝王的威严,多了一份风仙道骨的飘逸。
☆、第二十六章 闹
暮色下,石阶深院松树苍翠挺拔,齐潇换去往日的繁复的盘发,只是用了一根木簪把长发简单的绾了个髻,双手负于身后,俊秀非凡。
裳儿低声的在齐渃耳边嗫嚅道:“长得好看又有权有势,这世上的好事怎么都被她占去了。”
瞋了眼裳儿,给看过来的齐潇行了礼,并为刚才的点心道谢,说完这些正欲继续前往藏经阁,齐潇忽然叫住了齐渃:“之后没什么事情的话,继续给朕讲讲《镜水缘》的后续吧。”
纵是有事情,齐潇这么说,齐渃当然连忙应下,之后两天都住在大华寺,去藏经阁有的是时间。走进齐潇住的房间,布置和其他房间没有多大变化,只是占地更为大一些,分了客厅与内卧,几张老旧的松木桌椅放了两排,也算是招待来客。
和上次一样,齐潇泡了一壶茶,半躺在一个藤编躺椅上,由齐渃慢慢讲述未讲完的故事。简单做了一下情节回顾,便顺着上次的内容继续陈说。
说了约莫小半个时辰的时间,剧情正发展到将军为了盲女铤而走险潜入敌国,齐潇打断了齐渃:“两人明知身份悬殊,又何必苦苦不放呢?”
这是讲《镜水缘》这个故事以来,齐潇第一次为剧情提出异议,齐渃想了一下答道:“自古都以情最难自拔,若不然,怎会有教人生死相许。”
齐潇听了微微摇头,“人生诸多乐事,错过这人自有其他的来补。既然前途坎坷何苦作茧自缚,不如两人放手也好各觅良缘。”
“所谓爱与情,便是独对一人而动,不是那人,就毫无意义了。”
“独对一人。”齐潇叹口气,“真是这样,世上怎会有三妻四妾,分情破爱。况且,为一人而死,真是无可救药的傻。”
怎的听出齐潇话语中的怨恨,齐渃正色道:“陛下所言极是,但是傻是痴,都是当事人的情缘,外人不会知道其中的酸甜。”
齐潇沉思了会,玩味的看了眼齐渃道:“说得倒是挺像回事,怎么觉得你好像深有体会的样子。”
“胡言乱语罢了,还请陛下见谅。”听刚才齐潇那番话,像是打翻的五味瓶,齐渃心里说不出的滋味,“若陛下不喜欢这个故事,我换一个吧。”
齐潇眯了眼睛回到过去冷冷的语气,道:“没事,继续吧。”
之后又说了将近两刻钟的时间,终于把第一册的故事讲完大半,外面天色尽暗,齐潇看了眼窗外的天色已晚,就让齐渃回屋好好歇息去。
回到自己房内,齐渃脑中反复回想起齐潇刚才的反应,短短的对话感觉出不同以往的情绪,那句“无药可救的傻”与其说像在说小说中的男女主角,更像是在说特定的某人,而这些像是齐潇一直给齐渃的感觉,格挡在两人之间无形的屏障,让她猜不透原委。
一夜无事。
第二日清早,刚过寅时,外面便传来了敲钟的声音,僧人们开始一天的生活,齐渃起床看外面依旧还是黑压压的一片,她知道一般在寅时四刻僧人就要开始早课,而早膳要等辰时才开始,回到床上继续睡了一会。
再次醒来,是听到了外面竹扫帚的扫地声。穿了衣服开门,见到一个少年僧人在不远台阶上清扫这落叶,看到齐渃,连忙放了扫帚双手合十朝齐渃做了礼拜,接着又继续清扫起台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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