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肖一楠在前台看到两张一模一样神情的脸冲着自己,不得已掏出身份证和信用卡办了入住手续。
除了晚上要和白熙同住一间房有点意料之外,肖一楠还是很喜欢这家酒店明清徽派建筑风格的。坐在酒店接送客人的电瓶车里,肖一楠一路欣赏园区里的景观,不时与工作人员交谈。
到了他们的别墅门口,行李员帮他们开了门,把钥匙留给他们就走了。
酒店给他们升级到了一个临水的villa, 算是明清时期的老宅重建。这种风格在肖一楠看来不算是别出心裁,毕竟他做这行的,见的东西太多。但在白熙眼里却别有一番风味,拉着肖一楠问东问西,从榫卯到锁扣,饶有兴致的样子。
两个人放下随身的东西,边聊边去酒店的餐厅吃了晚饭,顺便问了问服务人员那个有名的文化古镇,名人故里的情况。
等回到房间,肖一楠顿时后悔刚刚忘了嘱咐前台不要给他们开夜床了。本来俩人同住一间大床房就很尴尬,现在到好,在他们吃饭的空档,客房部已经把蜡烛点上,红酒醒好,倒没有像别的酒店一样撒上满床玫瑰花瓣再摆上两只浴巾叠的天鹅,而是放了枝应该是刚刚从外面折下来的梅花。
“看来贵有贵的道理,”白熙看着眼前欲盖弥彰的暧昧,拿起梅花递给肖一楠,“江南无所有,聊赠一枝梅。”
肖一楠把花接过来放到一旁,拿白熙当小朋友,“以后带女朋友来,这次委屈你跟我挤一挤。”
白熙也不接茬,露出标志性的虎牙冲着肖一楠说,“我先去洗澡,开了一路车,好累。”
肖一楠连忙让他先去洗漱,自己坐在窗户旁边的沙发上,翻开了手机。虽说是他不去公司一两天也不会出什么大事,但凭空消失总是不太好。于是肖一楠给他的部门助理发了个信息说是周一临时有事不去公司,例会改到周二下午,然后看着通讯录里显示的百来条未读信息的秦江头像发起了呆。
之前白熙让他好好跟对方好好沟通的建议,肖一楠一直放在心上。只是知易行难,他还没有合适的契机跟秦江面对面坐下来谈一次。不光是俩个人感情上的事,还有他后面打算从公司离开的计划都需要知会秦江。月底有一场跟业主的项目报告会,秦江应该会出席,到时候再说吧。
肖一楠怀着能拖一天是一天的心态把手机放下,看着窗外的皎月和繁星,突然很感谢自己最窘迫的时候遇到白熙。他做的远远超过了一个医生的职责,一面帮他做心理咨询,一面把自己从既定的生活里拉出来。
久赌必输,久恋必苦。人在一个环境里久了难免就专注于眼前的世界,以为只有自己的生活是最难捱的,忘了天地渺渺,自己无非是沧海一粟。就像他和秦江,一起走过了十几年,心里认为这种感情和别人的不一样,其实讲出来也不过是寥寥几句,远没有自以为是的与众不同。
肖一楠正胡乱想着,白熙已经洗好穿着浴袍出来了。头发湿漉漉地挡在眼睛前面,走过来时还故意甩头把水溅到人身上,这么幼稚说他二十五谁都不会信。
肖一楠嘱咐他用洗手台上的吹风机吹干头发省得感冒,就去洗澡了。出来发现白熙还没睡觉,拿着杯子坐在沙发上喝酒。看着对方极为面嫩的脸,简直让肖一楠有种要阻止未成年人饮酒的冲动。
“不是累了吗?怎么不去睡觉,明天还要去玩儿呢。” 肖一楠边用浴巾擦头发边问。
“酒醒好了不喝好浪费的,” 白熙冲他笑道,“一起喝。”
肖一楠没有推辞,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然后和白熙碰了下。
俩人开始有一搭无一搭地聊天。
“其实我有个问题。” 白熙话锋一转,看着肖一楠。
“你今天关于童年的陈述,少了一个部分。”
“哪个部分?”
“你外婆去世的那个部分你没讲。”
肖一楠听到白熙精准地点出这个时间段,手一抖,差点把酒撒在身上。
两人陷入沉默,只听得到外面风吹树叶的沙沙声。
半天,肖一楠开口,“白熙,你以后一定会成为一个特别出色的心理咨询师。”
“那这里面肯定有你一份功劳。” 白熙举杯。
肖一楠仰头喝光杯子里的酒,又给自己倒了一些。
“姥姥走的那年我刚上初二,她年纪大了,有一天绊了一跤就没再起来。我陪床陪了一周,眼睁睁地看着一个人就这么慢慢地没了气息。”
“然后我突然发现,死亡这件事没有任何意义。就是说,死亡就是死亡,” 肖一楠喝了口酒,试图找到最精确的词来描绘自己的感觉,“它既不浪漫,也不壮烈,远没有文学作品里传递的那种震撼。可能这就是生死的真相,可能…正是因为它毫无意义,所以才被赋予各种各样的色彩,哄骗人类一代一代走下去。”
“说的好,很有些哲学家的意味。” 白熙跟他碰杯。
“给姥姥火化前一天,我爸来了。多年不见,我都快不认识他了。” 肖一楠手开始有点抖,声音也发颤,“一起来的还有个我爸的什么朋友,说是帮忙办后事。”
白熙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他觉得自己有点激进了。他一直猜测肖一楠异常隐忍的性格下面藏着些黑暗的回忆,想亲手一点点给挖出扔掉。但如果是连他都承受不了的东西,他要怎么来治愈对方呢。
“你身体没事吧?心脏难受吗?” 白熙打断他。
“我没事,那种感觉还没来,我知道。” 肖一楠回答道。
“因为第二天要起得很早,我们在医院旁边的一个酒店住下了。我们一共开了两间房,我睡一间,他们睡一间。半夜我醒了,我觉得有人在摸我……”
“肖一楠,别说了。” 白熙慌乱起来。
说破天他一个半吊子实习生,虽然心理学专业课的成绩不错,很是受老师的青眼,但临床经验毕竟还少得可怜。他到底是哪来的自信,觉得自己可以对另外一个人三十多年的人生过往做出精准无误的心理分析?
“没关系,我知道,都过去了。” 肖一楠看着白熙,“都说一半儿了,让我说完吧。这话,我对谁都没有说过,包括秦江。”
肖一楠喝了口酒,“是我爸那个朋友,我不知道他怎么进来的,那时候只觉得害怕,也不敢叫。就拼命跟他说 ‘叔叔,我是男的。’ 那人力气大的吓人,笑着跟我说,他就喜欢男孩儿。”
“他用嘴......我们那时候也没有什么像样儿的性教育,对这些事儿的知识都是来自同学间偶尔的玩笑,谁和谁谈恋爱了什么的。”
“当他用手指蘸着从我身体里出来的东西问我舒服不舒服的时候,我简直是要疯了。”
“他后来又拿着我的手去摸他...反正之后他就走了,我没敢再睡觉,把门反锁,就一直睁着眼睛到天亮。”
白熙大气也不敢喘地看着肖一楠,但对面的人好像在说别人的故事一样异常平静。
“第二天我爸来敲门,我根本不敢跟他说昨晚上发生了什么。一路我都觉得那个人的眼神在一下一下地剜着我身上的肉,到了给姥姥火化前的时候,家属可以最后看一眼遗体。我看着姥姥化过妆的脸,觉得脑袋像是被无数量车碾过一样难受得快要爆炸,我不知道是失去这世界上唯一真心待我的亲人太过痛苦,还是前夜发生的那件事让我太过恐惧,所有的情绪交织在一起,就崩溃了,我对着姥姥哭的撕心裂肺,最后被人架走了。”
桌子上的酒早已经被肖一楠喝干净了,他举着空着的杯子有点无所适从。白熙从房间的迷你吧里拿了瓶本地的黄酒,给他倒上。
“后来那个人还去学校找过我两次,放学的时候他在门口堵我。你猜他跟我说什么?” 肖一楠盯着手里转动的酒杯,“他说,我爸欠他钱,好多钱。他知道我爸有个儿子,用他的话说,想帮着‘照顾照顾‘。我爸没同意,但又还不上钱。于是借着姥姥过世的由头,他就带着那人过来看另一个儿子,原来那天晚上的一切都是我爸默许的,怪不得他有钥匙能进来。”
白熙从来都知道人心的可怕,书上学到的各种案例多得如过江之鲫。只是一字一句从肖一楠嘴里如受刑般说出,白熙第一次感同身受般的体会到了受过严重心理创伤的人那种遍体的寒冷。
“他居然跟我说他喜欢我,说那天没下狠手是舍不得。呵呵……”肖一楠嘴角的笑冷得蜇人,“他非常会蛊惑人,他说我爸反正也不把我当儿子,身边也没有了亲人。不如跟了他,他会给我钱,对我好,疼我。”
“我跟他说考虑考虑,让他过几天再来,那人也没怀疑。下次见他前,我就找了一块儿板砖揣在书包里,特地从学校偏门溜了出去。趁着放学时乱糟糟的,从他后面直接一板砖砸在了他头上。可惜那人躲了一下没受着全力,但也见了红。”
肖一楠没注意到自己的声音里有些许兴奋的意味,可白熙知道,那是一个失去所有亲情眷顾的孩子被逼到绝境后的以命相搏的反抗,以肖一楠的性格,这几乎已经耗尽了他全部的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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